鐘敏秀注意到他眼光有異,低頭一看立時臉漲得通紅,舉著手里的抹布就朝他拍過去:“你的眼睛不老實!”
孟謹行偏頭躲過抹布,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心道,你當我愿意不老實???
這一握,倆人的身體距離立刻消失,各自的凸點在上下位置分別頂著對方,讓二人心里都生出千萬個貓爪,撓撓得又癢又不自在。
孟謹行雖然讀書的時候早被同寢的同學們**得百毒不侵,但在雷云謠之前他畢竟沒談過戀愛,與雷云謠也至多只到拉手親吻的程度,也沒有起過生理反應,他自己都沒法解釋怎么會對著這個半老徐娘起了這么大反應?
這樣的感覺讓他束手無策。
鐘敏秀到底是結過婚的人,最初的窘迫尷尬后,她很快找到了解決雙方難堪的辦法,用她的雙臂干脆地抱住孟謹行,感嘆著說:“你很像我弟弟小時候,不枉我認下你這個弟弟?!闭f著便輕輕推開了孟謹行的身體,走進房間,不一會兒拿著一件睡衣出來,一邊聞著一邊語帶雙關地說:“我老公穿過的,放了很多年,有些霉味兒,你將就披一下,衣服烘干就好了。”
孟謹行接過衣服,是那種很老土的毛巾布睡袍,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故作隨意地問:“從來沒聽姐提起過姐夫?”
鐘敏秀的眼睛立刻失了神采:“犧牲在老山了。”
他有些局促:“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
“不知者無罪。也就為這,我才鍛煉得什么活都能干了!”鐘敏秀自嘲地笑笑,催促他:“快去換上吧?!?
孟謹行快速進了衛生間,等他出來的時候,鐘敏秀也已經換了衣服,很自然地接過他手里的衣服,對著取暖器烘起來。
他坐在桌邊,點了支煙,百無聊賴地看著她。
她的脖子很長,此刻穿著一字領的毛衣,恰到好處地展現出她的白凈秀美。
正看得出神,鐘敏秀回過頭來讓他遞褲子,撞上他的目光,他立刻深吸一口煙站起來,把褲子遞給她,躲到陽臺去了。
衣服烘干出門,孟謹行又退回來,在帶來的滋補藥材中挑了幾樣,到二樓又敲開那對老夫妻的門,說是我姐一個人住,家里沒個男人少不了經常會給二老添些麻煩,還請多擔待著點,一點小禮品表示對二老照顧我姐的謝意,希望二老健康長壽。
鐘敏秀站一邊兒看他跟老夫妻說話,整個人都是暖洋洋的。
如此一折騰,等二人返回縣委,已是臨近下班時間,荀志剛早已打了兩三個傳呼催促孟謹行。
晚上這一頓,除了孟謹行,就是長豐五虎。
孟謹行抽個冷子跟徐旸說了調動的事,徐旸當場就感激涕零,并為具體調哪些人過來出了不少的主意。
所有人當晚都喝了不少酒,尤其是孟謹行和李紅星,二人心照不宣,把一切融入酒中。
胡四海是情緒最低落的一個,譚宇雖沒有牽涉在鄭三炮的案子里,但對于鄭三炮的許多違規做法他都沒有頂住,作為財政局的一把手,他自然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加上他的老婆竟是鄭三炮的情婦,令他的大光腦門上一下長出一片青汪汪的綠草,領導形象大打折扣。
有傳言他這一屆會下來,胡四海自然就開始為自己的前途發愁了。
譚宇和景田被拖進鄭三炮的案子,固然有他們自身的原因,但孟謹行心里多少存了些歉意,特別是譚宇的地位變動還連累到胡四海,他更覺得過意不去,有心想要幫一把,但徐旸卻悄悄說最好先按兵不動,還是等胡四海自己求上門來,不然以后作為兄弟在手下工作,孟謹行肯定會碰到不少有嘴難講的麻煩。
孟謹行覺得這話有理,便按下了心思,在胡四海面前暫時只字未提。
由于喝酒過多,他沒有連夜回桑榆,而是在荀志剛的安排下,在縣招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才動身返回。
孟謹行、何其豐的調任消息已經傳到鄉里,三鄉合并消息傳出以來最平靜的桑榆鄉,一下變得不再安靜,大小干部們都在猜測,一二把手同時離開,會帶哪些親信走?
二人的辦公室、宿舍這兩天幾乎沒斷過人,匯報思想的鄉干部,比他們在任的時候多出n倍,尤其是孟謹行這里,連半夜、清晨都不被人放過。
當然,誰都知道,所謂匯報思想不過是個幌子,每一個來的人,真正的目的都是希望跟著他們中的一個離開,因而沒有人空著手上門,各種禮品五花八門地塞滿了二人的宿舍和辦公室,既推不掉,也瞞不過任何人的眼睛。
二人有一天不約而同坐到一起說起此事,何其豐長吁短嘆說這是逼著他犯錯誤,孟謹行則出了個主意:“你不是要節后才走嗎?不如趁春節前,組織大家搞一次慰問送下鄉活動,也不用讓辛楓、劉愛寶他們買什么慰問品了,咱倆收的那些就是現成的,你看行不?”
“行!”何其豐眼睛大亮,他是真不敢這么大張旗鼓地在這敏感時期收東西,搞不好就是一顆意想不到的地雷,孟謹行能有辦法把這地雷送出去,他是求之不得。
說干就干,利用年終表彰會的機會,何其豐宣布了活動想法,按排辛楓統計出全鄉的五保戶、貧困戶名單,鄉四套班子成員在春節前分頭下鄉送溫暖,至于送溫暖的禮品、現金則由全鄉干部捐贈。
剛聽到大家捐贈送溫暖時,所有人的臉色都很難看,覺得何其豐走都要走了,還要大家掏腰包為他臉上添金。
但當孟謹行拿出一個名單,讓辛楓到時候張貼在鄉布告欄里時,大家才明白這個捐贈一說從何而來,各自心里都蔫蔫的,覺得想跟著這二人走基本是沒戲了,不然人家干嗎把錢給推出來搞這樣一個活動?
這個會一過,孟謹行與何其豐終于重拾安靜。
周五晚間,鄉里舉辦歡送會,歡送孟謹行遷任縣招商辦主任,一派難舍難分的場面,不但觀山村突然來了不少人,連老鄒頭這個老狀訟也來了,說是無論如何要敬孟鄉一杯自釀的酒,給孟鄉壯行,希望孟鄉能把桑榆旅游示范區建設好,帶領大家伙兒一起發家致富。
在一片歡樂氣氛中,參宴的姜家諸人都顯得極為落寞和不甘,姜慶春和姜炳才還因為姜忠夏的供詞而鬧起了別扭,席間差點爭執得打起來。
何其豐、孟謹行費了好大勁才把二人勸開,姜慶春氣咻咻地拂袖而去,臨走還扔給孟謹行一句:“我還不需要你這青溝娃子來貓哭耗子!”
周六時,孟謹行本打算去趟申城看看雷云謠是否從香港回來,結果又被陳運來、老柴等人拖住,喝了一天的酒。
姜琴芳似是粘住了陳運來,無論他走哪里,她都跟著,孟謹行頭一次發現,女人固執起來根本不能用正常思維加以衡量。
陳運來對姜琴芳這種追蹤,表面叫苦連天,暗地里卻對著孟謹行偷笑,說其實細看姜琴芳算得上黑里俏,關鍵是屁股夠大以后好生養。
孟謹行聽了連連笑罵他過分,行不行的都給人一個準話,干嗎這么吊著人家大姑娘?
哪知,陳運來又說了一句讓他大跌眼鏡的話:“我跟她仔細談過,她的確不喜歡我,但這里的鄉情不容許她再有別的想法,她只能認命。而且,這次縣里大換屆以及三鄉合并,姜家人都沒撈到好,姜家每個人都需要為家族利益分擔責任。所以在她看來,我和你關系不錯,嫁給我,可以在鳳山建鎮后,讓姜家多個倚仗?!?
孟謹行當時就覺得喝進嘴里的酒味全變了,仿佛無數蒼蠅擁進嘴里,吐不出也咽不下,胸口堵得發慌。
陳運來素來善察顏色,隨即就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啦!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何況還是一個跟我不來電的女人?反正姜家財力也不弱,娶她不失為一件好事,至于她想的事情,我會跟她約法三章,保證今后我不會因為他們姜家來麻煩你!”
孟謹行心下大暖。
他雖不完全認可陳運來的說法,但得這樣一位能設身處地為自己著想的兄弟,孟謹行想不為之動容都難。
這天的酒喝到后來,一群人又都是不辨東西南北。
孟謹行后來每次回憶桑榆工作的時光,總是玩笑說,那時候幾乎人就是泡在酒缸里的。
宿醉直到周日下午方清醒,孟謹行終于打點整齊行裝,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一個人開著福特離開桑榆去了長豐。
此后的日子雖然桑榆依舊是他的工作重點,但這樣長期蹲在山間的日子,還是一去不復返了。
荀志剛那晚幫孟謹行訂的縣招房間一直沒退,孟謹行因為尚未到新單位報到,正好借這里暫時落腳,倒也多了個接近肖云山的機會,當天晚間二人就一起在縣招吃飯,并在房間殺了一晚的國際象棋。
周一一大早,孟謹行就到縣委組織部,隨鐘敏秀前往縣招商引資工作委員會辦公室就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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