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對面王妃
徐家三小姐和四小姐都年過十六,隨時都能嫁人。
若是成親之后,就算將來她也能“死”掉,可讓一個原本健康的人突然死了,當徐家人是好打發的?
再則,繼室哪有嫡妻好聽?
花襲人愣了一下,而后恍然大悟:這六皇子這些人,真讓徐家人將傻子一般算計呢。她一個外來人士一時沒能明白其中彎彎繞,但徐家人久在廟堂,難道也不明白?
“既然如此,那老侯爺為何會意動?”花襲人虛心請教道。
來了這么些年,她還是不太明白這個朝代貴族老爺們的想法。沒辦法,畢竟代入感不太夠。
羅仲達再次看了靖王一眼,見他依舊沒有表示,便給花襲人解釋道:“眼下局勢,寧王為長,很占優勢。雖然很多文人對寧王有些意見,但一些文臣卻是認可‘立嫡立長’的。”
頓了頓,羅仲達又補充道:“其實前幾日,已經有人暗中向皇上上折子,提出立嫡立長了。”
果然事態已經如此嚴重了?
花襲人不禁抿唇:難怪今日靖王一改做派,不再調戲軒美人。
“所以崇安候就算是猜到了六皇子的打算,也會躊躇不敢如何。若是寧王上位,此時若是拒絕這樁親事,將來徐家遭到打壓是顯而易見的。所以,老侯爺還在裝糊涂,想著能不能讓六皇子換個徐氏女,但六皇子堅持對徐五小姐動情,并一再承諾會盡全力醫治……”
花襲人點頭。
可以想象,若是六皇子一再堅持,老侯爺定然會妥協——徐清黎“重病”,犧牲了她,換得徐家將來同上位者搭上關系,也是值得的。
“這么說,徐家是看好寧王爺了?”花襲人問道。
靖王冷哼一聲。淡淡地道:“老侯爺還以為這是開國當年,誰有了徐家的幾百萬銀子誰就能得天下了呢,狂妄可笑!”
“但若是寧王有了徐氏這一筆錢財支持,實力無疑會大漲的。”羅仲達委婉地道:“若是能破壞他們聯合。也會省許多功夫。”
羅仲達看向花襲人,想起花襲人曾提過同徐二夫人合資做生意的事情。但他轉念又一想,這種生意小事,且只是以徐二夫人的名義,就是弄出來,也起不來太多作用。
就算是花襲人對徐清黎有大恩,那也是個人私事,左右不了家族決策的態度。
想到此,羅仲達便沒有提。
接下來,羅仲達接替靖王說了不少京城動態。花襲人認真的聽了。但她也只是聽了。存在了腦子中,沒有總琢磨,也再沒有再插話。
這種政治層面的博弈,她初來乍到,既搞不明白。也沒有興趣。
但她還是相信靖王的。這個人,他應該不會輸。
或許是因為花襲人在,羅仲達總是不適宜。在講述了京城局面之后,他就沒有再多做商量,弄出什么計劃打算什么的。說完了,羅仲達也就離開了。
花襲人也想走了。
她念頭才起,便見破冰走了過來。偷偷看了花襲人一眼,低頭稟告道:“王爺,娘娘說要請花小姐過去敘話。”
靖王看向花襲人。
花襲人搖搖頭,不愿意過去。
靖王妃聽說脾氣不太好。花襲人才不愿意去受氣賠笑臉。
靖王略一皺眉,便對破冰道:“告訴王妃,安心養胎就是。別想多了。”
破冰苦著臉離開了。
他走之后,花襲人也站起身,道:“王爺,那我也走了。倒了這半天酒,我也累的慌。”
靖王沒有留她。指了人讓人送她離開。
只可惜,花襲人才出這白輝院,抬眼便見一襲正紅盛裝的靖王妃迎面而立,芙蓉面白如玉,定定地看著她,沉靜,壓抑。就是有風吹來,都吹不動她的裙。
花襲人微微一怔,走上前,行禮道:“見過王妃娘娘。”
靖王妃打量著花襲人。
深秋了,她不過是一件石青色纏枝紋的緞面小襖子,下身襯一件素色襦裙,全身上下簡單至極,不曾繡半點花;金銀寶石也沒有,只有耳邊兩粒圓潤的潔白珍珠做點綴……
她站在那里,簡單,純粹,而又干凈。
讓人實在沒法子對她生出惡感來。
靖王妃回神,微笑道:“平身吧。”
她的神色柔和,眼中卻仿佛藏著什么,讓人一時看不清晰。
“本宮幾次想見見王爺的恩人,卻總是不得空。幾日聽到花小娘子到府上,便使人來請……沒想到王爺不肯放人。”靖王妃語氣淡然,微笑道:“本宮左右無事,就親自過來瞧瞧了。”
“不敢勞煩娘娘。”花襲人當真有些不知如何回話才好,只好裝作謹小慎微,少言訥語。
靖王妃仿佛也十分意外于花襲人的沉默。
她微怔之后,朝白輝院看了一眼,搖頭淡笑道:“白輝院可是府中重地,平日王爺都不肯輕易讓本宮進去的……沒想到花小娘子卻能被王爺請了進去……真是難得。”
花襲人道:“王爺行事,花襲人不敢猜度。”
靖王妃再次一怔,而后又微笑道:“不知小娘子肯不肯陪本宮走一走?本宮一直對你當初立即帶人救下王爺一事好奇呢。本宮也問過人,但他們講的干巴巴的,實在不中聽。”
花襲人不能拒絕,微微點頭。在靖王妃緩緩開始踱步之時,花襲人便在其身邊跟著,講述起當初的情況來。
她講的更是干巴巴的。
“……我怕王爺和軒公子被雷劈中,就領人過去了。沒想到正好碰上有人要傷害王爺。然后,羅先生和碎玉他們就上去打敗了黑衣人,救下了王爺和軒公子。”
“實在當不起娘娘再說‘感謝’和‘恩情’。”
花襲人連謙遜都說的干巴巴的沒有滋味,道:“而且王爺已經給了我義兄一張國子監的入學貼,已經是天大的回報了。”
花襲人沒有說錯。
靖王給出一個帖子,讓韓清元一下子從不知何年何月才是中舉的鄉下小子成了有王府依靠的后備官員,這對于韓家來說已經是天大的造化,足夠還了當初她及時領人過去的恩情。
只是后來她和靖王以及軒公子之間另外有交集罷了。
“那一點回報,怎么能夠。”靖王妃淡笑道:“更何況我聽說,你同韓家鬧翻了……補償了韓家人,但卻沒有補償你呢。”
“……”
花襲人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而她心中,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起來——
這個女人明明心中怕有無邊的怨氣,卻偏偏還要裝作云淡風輕地跟她說話,連花襲人都替她覺得累。
不是說郡王妃習的一身好劍術,脾氣火爆作風匪悍么?
怎么完全不像她的風格?
難道是因為壞了孩子,所以才改變了?
花襲人的視線輕輕往靖王妃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瞄了一眼,而后又恭謹地看向遠處地面。
有一片黃燦燦的銀杏葉子,輕飄飄如蝴蝶一般,落地,又盤旋而起。
花襲人不說話,靖王妃也一時沒開口。
待那片美麗的銀杏葉終于落在了地面上,再難隨風起舞的時候,靖王妃又開了口,輕聲道:“本宮知道你如今大約是不太缺錢了……恩,本宮瞧著王爺似乎很喜歡你……”
花襲人猛然抬起頭。
靖王妃瞧著她的眼睛,眼中露出一抹苦澀,笑容卻依舊柔和,輕聲道:“本宮做主,替王爺納你進門如何?”
“娘娘!”紅纓在邊上失禮叫了一聲,神色大急。
靖王妃淡淡地看了紅纓一眼,制止了紅纓說話,而后又柔和地看著似乎震驚了的花襲人,柔聲道:“如何?就是親王侍妾,也是從五品的命婦……你出身青白來歷可靠,將來你若是有幸誕下兒女,成為側妃也不是不可能的。側妃,可是二品大妝,朝著絕大部分官員的家眷,都是要向你行禮低頭的。”
“娘娘真的這么想?”花襲人神色復雜。
走了這一段,她能夠感覺到,靖王妃心中對她有怒意,但卻沒有太多的恨意。此時其說出這番話時,那些子怒意也淡了。
完全不像她模糊的記憶之中,一身紅衣的她用一把鋒利的劍尖指向她喉嚨、殺氣騰騰的模樣。甚至都不像上次她來府中的時候。
這讓花襲人有些奇怪。
難道靖王妃還不知道她其實與她有血緣關系,她是她親妹妹的事情?
花襲人目光掃向紅纓。
只見紅纓此時面色慘白,急的腦門出汗。對上花襲人的視線時,目光兇狠,滿含憤怒和警告,又暗含著一絲懊惱。
看來,靖王妃并未認出自己,而且她身邊的人替她做主隱瞞了關于自己的身份消息。
花襲人轉過視線,再次看向靖王妃,依舊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靖王妃淡淡一笑道:“本宮當年嫁給王爺之時,便知道一生一世一雙人是癡心妄想。就連從前父親聲稱那么愛母親,而且還不如母親出身高貴,不也是暗地里偷了人,藏了十來年?”
靖王妃也不知道為何會同花襲人說起任家私事。正如同花襲人聽了之后很是懷疑她其實根本知曉了自己的身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