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 莊子
晴朗的冬日,視線可以看到很遠。
一片潔白的大地之上,遠處一片工地人來人玩地忙碌著,將一片白色踩的一片斑駁,十分顯眼。
任少容順著沈玉雪的目光看去,頓時驚訝地道:“那不是薛家莊子嗎?我還記得上次襲姐姐……”
她住了嘴。
就在不久前,薛家人還住在那莊子上。薛家的大公子抓了韓清元又抓了花襲人……那時候,她心中對薛家人十分怨惱,焦急之下不知道在心中詛咒過薛家人多少次,又一心想去那個莊子上去闖一闖鬧一鬧,好讓薛家人將花襲人給交出來……
但很快,清和郡主將她接回了京城,同她說花襲人平安了。再后來,她就偶爾得知,薛大公子慫恿寧王謀反,被及時醒悟的寧王斬于馬下,薛家人一夜間被滅門消失……
這個時候,跟過來的一個莊子上的嬸子笑道:“公子和小姐們有所不知……那薛家人先是舉家跑了個無影無蹤,后來他們留下的莊子也沒有去,不知怎么的就遭了天火,燒成了一片白地,什么都沒留下……”
“再后來南順侯襲爵之后,薛家的產(chǎn)業(yè)都歸了南順侯府作為補償,也包括這個莊子。婢子瞧著,南順侯是想將莊子重新蓋起來……咱們果子山一年四季的景致都是極好的,若是放著,白瞎了那片地兒。”
“聽上了年紀的老人說,這莊子原本就是南順侯的產(chǎn)業(yè),中途才是被薛家人占去的……”那位大嬸說起來一片唏噓感慨。這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富貴人家若是犯了事敗了家,那可真是……嬸子搖搖頭,沒有再多嘴。
任少元聽了她的解釋。微一抿唇,便道:“原來是這樣。這么說,果子山如今也有南順侯的一份了。難怪他會到這里來……才接手了從前的產(chǎn)業(yè)。難免要十分忙碌,四處巡視一番的。”
沈玉雪察言觀色。覺得這其中怎么都有些模糊之處,暗暗記在心中,微笑點頭之時,也暗暗記在心中,準備回去就打聽清楚了。
任少容卻突然想起,那一次韓清元還不是侯爺?shù)臅r候,也是因為過來這里,才被薛大公子使人抓住的。那會兒。他可在這里沒有產(chǎn)業(yè),那他來做什么?
同薛家有關(guān)?
為了薛世凈嗎?
那眼下,成了南順侯的韓清元如此急迫地將薛家莊子重建……他心中是怎么想的呢?任少容又想起在南順侯府保留下來的薛世凈的院子,一邊撫摸著手中的小兔兒,低著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若是花襲人在這里,就會發(fā)現(xiàn),任少容抓到小兔子的地方,正巧就是那一日,韓清元同薛世凈相約見面的地方。
抓住了小兔子,任少容心滿意足。加上天色已晚,山風(fēng)漸起,太陽也沒有暖意。一行人便收拾了,回山下去了。
到了山莊,任少容吩咐道:“去給我找個小籠子,我要將它帶回家養(yǎng)起來。恩,它是在果子山雪地里抓到的,就叫雪果兒吧?怎么樣,小雪果兒?”任少容逗弄著小白兔子,十分高興。
翌日。
清和郡主見到兒女平安歸來,露出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慈愛笑容。問任少容道:“玩的開心嗎?可是累到了?”
“開心,開心。”任少容笑道:“一點兒都不累呢。山上雪景很好。娘也應(yīng)當出去瞧一瞧呢。”
“要過年了,各處都要打理。娘哪里有空。”清和郡主笑道:“人家十幾歲的小姑娘都開始學(xué)著幫娘親當家理事,也不知道娘什么時候才能享受容兒的清閑。”
“這不是還有襲姐姐在家里?”
任少容一聽當家理事,想起有一次好奇地嘗試一番,卻被管事媽媽們什么買多少米用多少炭、那里的床單要換掉、新鮮的水果比前一日便宜了幾文,還有東家的老人過世,西家的小孩子洗三,諸如此類的瑣事,居然日日都有,讓她聽了就頭大的很,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跑了。
任少容挽住清和郡主的手臂撒嬌,眼珠機靈地亂轉(zhuǎn),討好地笑了笑,又跨下臉,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道:“難道娘準備今年明年就將女兒打發(fā)出門子?”
清和郡主本來聽到任少容說起花襲人有些不高興,但又見女兒嬌聲嬌語機靈古怪,竟然說起了“出門子”,不禁樂了,手指一點任少容的光潔的腦門,嗔道:“你呀,也不害臊,什么話都敢往外說。”
“這不是在娘跟前嘛。”任少容嬌聲道。
“你啊。”清和郡主嗔怪一聲,抬眼見任少容嬌嫩的腦門上留下了一枚圓圓的指頭印兒,又心疼地替她揉了揉,悄悄地問任少容道:“容兒,你覺得你那沈家姐姐如何?配的上你哥哥嗎?”
“花襲人管家”這幾個字就這么過去了,再也沒有被提起。
清和郡主同任少容說了一會兒話,見她面上有了倦意,便心疼地讓她回去休息,照例囑咐了下人都盡心點。哪有人敢不盡心。
“郡主真的看上了沈家?”李媽媽走過,有些不解地道:“京城有那么多知根底的閨秀……沈家人也不值得郡主動心思吧?”
若說人才,京城多少品貌俱全的閨秀。
縱然最拔尖如孟如嫣,武陽侯府的世子任少元肯娶她,也是她高攀了許多。孟家的家底子薄了許多。孟如嫣名聲傳的太盛,也非好事。
就算是沈家大爺歷練幾年后真的能做到兵部的大老爺,那也照樣與武陽侯府沒的比。侯爺可是實打?qū)嵉能姽υ谏砩稀?
清和郡主知道李媽媽這是因為驕傲,笑了一笑,抿一口茶水潤了潤,心情很好地給李媽媽解釋道:“閨秀閨秀,藏在閨閣里,才叫閨秀,這出門時候,哪個不是至少打扮了半個時辰才出門?在人前溫婉大方溫柔賢淑的,但你真的能說清楚她們待在閨房時候是個什么性子?”
“哪就能算的上是知根底。”清和郡主笑道:“反正都一樣,倒不如找個合眼緣的。我瞧著那沈家幺女合眼緣,容兒也覺得不錯,若是少元再不反對,那就是一樁圓滿的親事了。”
“至于沈家……我們府上有侯爺?shù)能姽Γ刑渝行⊥鯛敚呀?jīng)足夠顯赫了。用不著再在親事上面錦上添花。沈家在京城沒有根基,瞧著門楣矮了,但沈家在東北卻經(jīng)營了好幾代,也是極有實力的。”
侯爺交了兵權(quán)準備再不上戰(zhàn)場,那么沈家在東北地方軍隊中的話語權(quán),在某一些時刻,說不定就極為重要。
李媽媽似懂非懂,但也點了頭,陪笑道:“是老奴愚鈍,沒能想到這些。”
清和郡主淡淡一笑。
一個奴婢,就算不愚鈍,同主子看到的也不會一樣。
李媽媽思考了片刻,又想起了之前任少容無意間說出來的話,小心地道:“眼看鄉(xiāng)君親事議定了,開春就將人送出去,郡主也少了她在府中覺得堵心。只是,這管家理事兒,迎來送往的各種節(jié)禮,其中的規(guī)矩很不少,也不知鄉(xiāng)君……”
這就是想探問清和郡主,是不是真的不讓人給花襲人講解這其中的規(guī)矩道道。若是花襲人出嫁之后立即就因為這些而出了丑,外人不會覺得是花襲人無能,反而會猜測,是不是清和郡主故意不肯教授,好看著她出丑出錯來著。
損失的反而是清和郡主的名聲。
清和郡主知道李媽媽想要說什么。但她卻不想去操這份心。她緩緩靠在椅背上,搖頭道:“鄉(xiāng)君流落市井七八年,回來府上才多久?且會到府中后,她一直都在養(yǎng)病……病養(yǎng)好了,就急急出嫁了,沒有時間學(xué)這些個東西,想必大家都能理解的。”
“再說鄉(xiāng)君天資聰穎,手中又寬泛,為人又大方,能出什么大錯兒。”
清和郡主雖然最近總是因花襲人而覺得心中發(fā)堵,想到她得了那么好的親事,想到以后這消息散出去,怕是那些夫人們表面恭喜她,心中不知怎么笑話她呢!
將一個外室女嫁的那樣好,真是想想都想笑!
如今,清和郡主也有些慶幸,慶幸之前太子和宋景軒之間的關(guān)系曾經(jīng)被傳言的很不堪過。若不是沒有這種傳言,只怕她清和都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耿貴妃不是才笑話過她?
終于,她就要嫁出去了。
清和郡主就像心中不舒服,也真沒想著如何也讓花襲人不舒服,給她添點兒堵如何如何,只想感覺將她送出去,從此之后成了別家的人,再不與武陽侯府,再不與她相干才好。
所以,盡管清和郡主不愿意替花襲人操心將來管家理事,但卻不會覺得,像花襲人那樣的,會被小小的管家理事給難住。想要看她的笑話,怕不容易。
總之,她如今要為其準備嫁妝已經(jīng)夠堵心的了,真的不想想的太多。
但是……
稍晚些,一家人一起用飯的時候,任少容休息夠了,便高興地說起她抓到的小兔子:
“白白的,小小的,太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