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決定已下

韓母要想一想，花襲人也要想一想。

清晨，她站在田野苗圃之中，閉著雙眼，感受著陽光緩緩升起的那一刻天地波動草木歡愉，慢慢地增長著自己體內(nèi)特殊的力量。

直到照在臉上的陽光有了溫暖的刺痛感。

花襲人睜開眼，轉(zhuǎn)頭，看見韓清元遠遠地走了過來。

她走到田邊，在田埂上坐了。

待韓清元過來，花襲人拍拍身邊田埂上的茅草，示意他坐了，才從他手中接過水壺，灌了一口水。有點微甜，應(yīng)該是加了蜂蜜吧。

“花妹妹，我……”韓清元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同花襲人怎么說。

“是不是娘和麗娘已經(jīng)做下決定了？”花襲人沒有看韓清元，而是瞇著眼睛看東方的日出。

“是。”

“是不是要準(zhǔn)備搬家去京城了？”

“嗯。”

這一個字說出來，韓清元只覺得胸中有什么東西被抽離，讓他泄了氣，塌了身體，低下了頭。

原來，花妹妹已經(jīng)猜到了。韓清元心中酸澀無比。

她這兩日總是待在這苗圃中，是舍不得這地方嗎？三年多，從無到有，他看著花妹妹親手將這塊苗圃弄出來，一次次地以這個苗圃為底子賣了銀錢，再買回家里所用的一切……

如今，他有了前程，家中有了銀子，就要離開這里了……那這塊苗圃怎么辦？到了京城，決沒有地方給她弄苗圃了的。那花妹妹以后……會不會覺得，這個家中再不需要她了？

她如今，是很失落很舍不得的吧。

他娘親同他商量、同麗娘商量，卻沒有同花妹妹商量。知道有了結(jié)果，才讓他來告訴她一聲。

告知一聲。

多么輕易。

韓清元忍不住地拔出了田根上一根熬過了嚴(yán)冬的枯草，丟到了一邊去。

“麗娘要說親了，娘也是為你們考慮。”花襲人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只是稍微少了那么一點兒的歡快：“京居不易，我想，我就不跟著去了……”

“花妹妹！”她話音未落，韓清元驚慌地抬起頭，道：“我們都走了，你怎么能一個人不去！”

花襲人面色不變，微笑道：“我又不跟麗娘一樣著急成親，為什么非要跟去？鄉(xiāng)親們淳樸和善，我就留下這里看家好了。難道娘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不再回來，要將屋子和地都賣掉？”

韓清元沉默不語。

花襲人這一下真的驚訝了——難道她猜對了！

韓母就這么決絕，連個后路都不留了！

“能不能不賣？”花襲人輕聲試探：“若是娘缺錢，我這幾年還攢了一些。別的不說，足夠買下房子和地的錢了。”

“花妹妹，你為什么不想跟我們到京城去？”韓清元聽了她這話心中更加難受：“你是舍不得這苗圃嗎？到了京城，我們租個小店你經(jīng)營，不也一樣？你這么說，是在指責(zé)我們一家只看中你的錢嗎？你怎么能這么想！”

說著說著，韓清元不免想起自己為花襲人放棄了鄉(xiāng)試，胸中仿佛有什么將要爆炸起來——他不都是為了她！

若不是她的銀子，若不是為了他們的將來，她以為他會隨便就到處接受誰的好意的嗎？他是想著，今日有她供給他讀書，將來他學(xué)有所成了，他們一家人才能有更好的生活不是么！

怎么她就不明白！

還誤會至此！

韓清元額頭青筋冒出來，將嘴唇咬出了一道青白色。

花襲人感受到韓清元的憤怒傷痛，心中一軟，輕聲道：“清元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她話未說完，便聽韓清元打斷她的話，激動地抓了她的手，道：“既然不是，那就同我們一起走！你一個人留這里做什么！看家，有什么好看的！”

花襲人輕輕抽回手，看著面前的這一片苗圃，嘆息道：“我留下來，怎么會沒事情做呢？能擺弄花草，我才覺得高興快活……”

“反正你必須同我們一起走！”韓清元完全不聽花襲人的話，言語中發(fā)起了倔。

花襲人輕輕一嘆，沒有再說什么。

她并不怎么愿意去京城。

若按她的意愿，她甚至都不愿意讓韓清元去京城——她寧愿他到江南求學(xué)，將來按部就班的中舉……曾經(jīng)，她決定在韓家留下的時候，不僅僅是因為她不想再回到這具身體屬于的那座大宅院中去，她在這個時空需要一個落腳地，更是因為她那時候想的很好——

她從前的人生熱血過拼搏過戰(zhàn)斗過享受過，唯獨沒有成家過。

她一睜眼睛的時候看到當(dāng)年還很稚嫩的韓清元，就想，若是能這么一個小少年青梅竹馬地長大，慢慢影響成她想要的模樣，然后二人一起平和安樂地生活，似乎也不錯的樣子……所以她留了下來。

在她的規(guī)劃中，他少年成為秀才，而后努力讀書，一次兩次鄉(xiāng)試不過之后，他們便到了年紀(jì)，就可以成親……再然后，他已經(jīng)成人之后，便要擔(dān)負(fù)起一個家，或許會中舉，或許不會……

但現(xiàn)在，顯然，她規(guī)劃的生活出了岔子。

唔，自己也有許多錯誤吧，怎么就在這里感懷起來了呢？花襲人心中一哂，故作調(diào)皮地對幾乎紅了眼的韓清元笑道：“清元哥，我開玩笑的。我自然要跟你們一起走的。不然，我這個小孤女，能到哪里去呢？只能讓娘收留啊……”

她這樣說本是玩笑話，因而她笑容燦爛。但韓清元聽了卻是神色一黯，心疼地看著花襲人，不禁開口道：“花妹妹，我一定會替你找到家人的。你放心。”

花襲人怔了一下，點頭收下了韓清元的好意，轉(zhuǎn)而同他說起來：

“到了京城，我要租下一個店子，用來賣盆花……我的花兒好，又肯便宜，生意一定好……”

韓清元不可能放棄他的前程。

哪怕韓家沒有來歷成迷的出身，哪怕沒有韓父身死的仇恨，韓清元也不可能放棄他的這一份前程。

而韓家也不能將她留下來。

哪怕是她主動要求一心堅持也不行——在外人眼中，花襲人才不過是個小娘子，韓家若真將她留下，只怕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破了！

韓母內(nèi)心那么驕傲自尊的一個人，怎么肯做出這種事情？就怕外人不指點議論，韓母也過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韓家發(fā)達了，韓母只會對花襲人更好！

花襲人很快就想清楚了這一點，又在韓清元面前感懷了一番，惹的韓清元感情爆發(fā)之后，花襲人心滿意足，重新將韓清元的情緒說的好轉(zhuǎn)起來。

去京城就去京城。

她花襲人從來就是一個強勢的人，還怕京城是那龍?zhí)痘⒀矗?

更何況，京城里一定有多多的美少年美少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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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又有眼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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