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無恙坐在徐玲的車上,腦海裡回放的還是秦方白的那個眼神,那眼神裡的異樣似曾相識,還記得那天遊樂城脫險,回到家裡他將她壓抵在牆上,也有剎那的異樣,之後他便如看陌生人一般看著她,再之後,就提了離婚。
她想不通,她對秦方白的瞭解不夠,對他的過往也一無所知,對這個眼神的意義自然就無解。
回家休息了一整天,精氣神好了許多,下樓就見楊姨在廚房裡忙碌,蘇無恙還沒走近就聞到一股香味,她回家洗了個澡就睡了,中午飯也略過去了,這會兒肚子餓得不行,立即就想拿碗盛一碗湯先墊墊底。
楊姨阻止了她:“這個還沒好。夫人,給你備的在那邊。”
蘇無恙坐到餐桌旁,果然飯菜都備好了。“楊姨,這些就夠了,你別弄太多,吃不完。”
“這些是給先生的,熬好了要給先生送去。”楊姨這一說,蘇無恙這纔想起秦方白受著傷還躺在醫院裡,加快了速度道:“嗯,呆會兒我送去吧。”
到醫院的時候,秦方白正開著筆記本電腦在和人視頻。蘇無恙也不敢打擾,輕手輕腳把東西放下就要走,男人已經對著視頻另一頭的人發佈了命令:“就按剛纔討論的去做!散會!”擡頭對蘇無恙道:“休息好了?”
“嗯。”經過昨晚的事,她面對他時總覺得不太自然,話也不多。秦方白問:“帶了什麼?”
“楊姨燉的山藥排骨湯。”蘇無恙說著打開保溫桶給他盛了一碗,秦方白並不接,還有些燙手,她也就隨手擱在了桌面上。
一時又是沉默,蘇無恙沒話找話:“徐玲呢?”
“回公司了。”秦方白倒是有問必答。
“哦,這樣。”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對勁:“現在不都到下班時間了麼?”
“有份文件急要。”秦方白慢條斯理,蘇無恙思及秦夢瑤說的話,不禁替徐玲感到不平:“徐玲三十三歲還沒結婚也沒男朋友,會不會都是因爲你給她工作強度太大了。”
“嗯?”秦方白眉微挑著反問。
蘇無恙頓覺自己如此問話不甚妥當,徐玲是他的員工,她和他是即將離婚的夫妻,臉微微熱了:“我也就隨口八卦一句。”
秦方白望向她,竟然認真的回答了她所謂的八卦:“徐玲的工作能力很出色,至於她的個人問題,不是我考慮的範疇。”
冷血!蘇無恙腦海裡浮現的,是這一個詞語。果然資本家最懂得壓榨勞動者的剩餘價值。
見她眼眸亂轉,秦方白道:“有話就說。”
“啊?”
“你不是罵我冷血,資本家?!”
“什麼?”蘇無恙錯愕擡頭,他怎麼能一眼就猜中她的心思,他是不是會讀心術?她忽然覺得眼前的人好危險,極力否認:“沒,沒有的事!”
秦方白也沒再逗她,下巴點了點桌面上的湯道:“該涼了。”
蘇無恙詫異的擡眼,秦方白道:“我現在是病患。”
意思是,要她喂他?!是誰昨晚才說過,他手沒受傷?
“的確,我手沒受傷!但,”男人不疾不徐的道:“昨晚有人數次險些從桌子滑到地上。”
可他分明也說她沒有多重。
“數次抱你上牀。”他著重強調了“數次”,蘇無恙卻是聽到後面這半句,腦補了她窩在他胸前的畫面,一時臉熱到了脖子。
秦方白還有半句話要說,蘇無恙伸出手來阻止了,端起桌上的碗,遞到了他面前。
秦方白的氣場太過強大,坐她面前的蘇無恙簡直覺得這是一種凌遲,好容易餵了小半碗湯,就聽病房門被敲響,容顯玩世不恭的聲音自外面傳來:“唉喲,你這到底是傷到腿了還是傷到手了?莫非醫生誤診?”
“回來了?”秦方白一臉淡然,對於他的調侃隻字未答。蘇無恙倒是感恩容顯的及時出現,救她於水火之中,連忙起身給他讓座,邊問他吃過了沒有。
容顯幾時得到過蘇無恙這樣的對待,眸色微閃,瞧見她滿臉的緋紅,越發起了調侃的興致:“這病房裡空調開得不夠大麼?看無恙你熱得滿臉通紅……”
“有點!”蘇無恙前一刻還感激著他的及時出現,這一會兒立即就變了臉:“我去調低一些。”拿了遙控器往低溫猛按,之後掃他一眼,快步出了病房。
容顯過來,想是有話要問秦方白。她不想再和他們呆在一室,下了電梯到了一樓花園。
纔剛站定深深呼了口氣,還不及將方纔的思緒整理一番,就聽有人叫她。江景站在一架紫藤花下,溫和的笑著。
“江先生!”對於厲秣風的事,她仍心存好奇。
“來看秦總?”江景並不避諱知道秦方白受傷的事實。
“嗯,給他送晚飯過來。江先生這是?”
“來看一位病人。”江景手插口袋,無論何時,都一派的輕鬆溫和。
蘇無恙跟他也算不得熟,自然不好打聽那位病人是誰,只得微微點頭,換了話題:“對了,阿新,還好嗎?”
阿新那天去追人,最後追上厲秣風的卻是秦方白。究竟那天在購物中心,還發生過什麼?
江景笑道:“挺好的。他啊,就是貪玩。那天,沒耽誤你的正事兒吧?”
“他年紀輕,貪玩也正常。對了,那天在購物中心發生過騷亂,江先生信息這麼靈通,想必也得到了一些消息。啊,我也就是八卦的有此一問。”
“秦總和你說了什麼?”江景注視著她的臉,不漏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沒,我和他關係並不算密切。”
“你上次說你們即將離婚,怎麼回事?”江景輕而易舉的繞過了她關於購物中心騷亂的話題,見她猶疑,又道:“我太魯莽了,並非有意想探聽無恙你的隱私。我把無恙當朋友,所以……”
“其實也沒什麼。我們原本就不太合適。”蘇無恙一時口快:“再說,我之前和你提過的,我前男友……”
說到這裡,蘇無恙略微吃驚,近段時間,她想起鄭揚的次數似乎有所減輕,她莫名有些焦慮。
江景輕拍了她的肩,以示安慰:“別難過,說不定此刻,他正看著你呢。”
他擡頭仰望著天空,蘇無恙看向他和鄭揚相似的臉,視線緩緩轉向了夜空。
城市的夜空,並不能看見多少的星星。但這兩天天氣好,此時倒偶爾能看見一兩顆。
秦方白下了牀,柱著柺杖立在窗前。容顯說到一半,頓住了話頭,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依稀能看見露天的花園裡,蘇無恙和江景背對著他們,擡頭仰望著夜空,那畫面,就像唯美的壁紙一般,明明看著和諧,卻能刺痛人心。
容顯觀察著秦方白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開口:“江景想做什麼?”
秦方白沒回答,看了片刻轉過臉來:“剛剛說到哪裡?北歐市場,容顯,你比我熟,半年有沒有信心?”
容顯哀號了一聲:“老大,你不帶這樣兒玩的?”
秦方白一臉正經:“我怎麼玩兒?”
“是是是,你沒玩兒。蘇無恙,你真是我的剋星。”容顯低聲咕噥著,秦方白卻是聽見了:“讓你去那邊,和她有什麼關係?”
“你能說沒關係?”容顯有些激動,指著窗戶道:“要不是看見她和江景,你會這樣?也真是怪了,爲什麼偏偏是江景?四年前是他,四年後……”
“容顯!”秦方白似乎體力不支,鬆了柺杖坐到牀上:“我有點累,想休息了。”
他臉色略顯蒼白,雖還是平日裡淡淡的模樣,可整個人卻像籠上了一層薄霧,讓人看不真切。容顯意識到自己沒遮沒攔的話觸到他的傷心事,噤了聲:“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走到門口,又想起來一件事,躊躇了片刻道:“對了,之前安山的那個項目,你說給蘇家接手。”
秦方白看過來,已經恢復了神色:“有什麼問題?”
“那邊最近出了個不小的事兒。”容顯還沒把事情說清,那邊秦方白掃了一眼開著的保溫桶,淡淡的道:“既然是他們承建的項目,就由他們自己處理。”
容顯出了病房門,在走廊和回來的蘇無恙迎面碰上,他在她面前幾步站定:“蘇無恙啊蘇無恙,你還真是我的剋星。”
蘇無恙不明就理,容顯卻並不就這個話題深入,轉而朝病房努了努嘴道:“他貌似心情不太好,別惹他。”
蘇無恙擰著眉,秦方白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他不是一直都淡漠的,彷彿泰山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
“你說什麼惹他了?容顯,他現在好歹是病人。”蘇無恙倒是護起了短,容顯道:“誰惹誰知道!”
“什麼意思?”
“剛在樓下,你和誰相談甚歡來著?”
蘇無恙吃了一驚,她倒沒料到,他們自窗口就能看見樓下,秦方白和江景不對盤,早就警告過她,不要和江景走太近……
蘇無恙想要辯解兩句,容顯並不想聽,只朝病房投去了一個視線:“好自爲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