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回憶起往事的時候,再次響起的敲門聲把我從凌亂的思緒中拉了出來。凝視著緊鎖的房門,憂愁填滿了我的心!
我並不生父親的氣,也沒理由生氣,這一切不過是我自以爲是的咎由自取而已。我能想像父親當時做出這個決定時痛苦的表情,見慣了後宮爭鬥的他自然不希望親手把女兒的幸福葬送在那險惡之地。可即使是如此的悲慘卻要比我錯失年華,最終孤老終生或是因年老色衰而淪爲政治或生孩子的道具要幸福的多。
我自己也明白取消婚事已是不能,畢竟這是父親自己說出去的!當然我以死相逼,父親必然會冒著欺君之罪請求皇帝解除婚約。可結(jié)果註定落不得個好下場,這罪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小的話頂多只是讓父親告老還鄉(xiāng)再過那簡樸的日子。可大了的話,就必定是滿門抄斬的結(jié)局。而徘徊於兩者之間的機率即使是作爲宰相的父親也是賭不起的。
送入宮中頂多是沒了幸福,可至少還能好好活著。可另一個結(jié)果只會使得女兒成爲身首兩異的枉死鬼而已。對於這兩個結(jié)果的抉擇,想必全天下的父親都不會有所猶豫的吧!所謂的幸福那只是在吃飽了撐的狀態(tài)之上的沒事找事而已。
“是誰?”我走到門邊依舊不知是父親還是母親。
“是凝兒嗎?”
門那邊傳來的是母親透著擔心的嘶啞聲音,大概是因爲我沒精神的緣故吧。
“是孩兒!母親你怎麼了?”我貼在門上強打著精神儘量讓我的聲音顯得清晰一點。因爲我的愚蠢,母親已是心傷得憔悴。雖然母親每次來都強作平靜,可那怎麼藏也藏不住的嘶啞是如此地讓我痛心。
“我的兒啊!有好好吃飯嗎?有瘦嗎?這幾天可把你苦了啊!”母親強裝的鎮(zhèn)靜終是崩裂了,無法抑制的哽咽隨著房門的梭梭傳了進來。
我的心一揪,想要安慰母親,卻是被門擋住了。我能做的只能是透過這厚厚的門送出我那單薄到無力的安撫,即使我心裡知道這樣的安撫什麼用都不會有。
“母親放心,凝兒無事!”我儘量用著最接**時的語氣,用著匱乏的言辭安慰母親。
“真的嗎?”母親的哽咽也是稍稍頓了頓。
“真的,我在這裡一切安好。小翠會按時給我送飯,我從窗口能眺望到遠處的風景。”我挖空心思爲這清冷的樓閣辯解著,即使我知道這是多麼地愚蠢。
“是嗎!”母親的語氣並沒透出信任,大概是爲了不想讓我擔心才說出這話的吧。
見母親的情緒稍稍平穩(wěn)了些之後,我有意識地錯開了話題。
“母親如此焦急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我被關(guān)在這裡其實是不想讓外人察覺到我厭婚的情緒。要是我厭婚的事情暴露到父親政敵手裡,那就不是一個欺君之罪可以糊弄過去的了。故父親纔不得不把我關(guān)起來,母親是知道其中緣由的,但父親怕她思女心切之下的盲目害了我,所以偷偷把唯一的鑰匙藏了起來。
母親沒有鑰匙見不到我,但她經(jīng)常會來樓閣上看我。每次也多是些寬慰話,語氣雖是焦急但也不像今天似的無法控制。
門的那邊只是沉默,我不忍心催促母親,只能默默地等著。
過了許久,才傳來母親幽幽的一嘆:“這幾天長皇子來過好幾趟了。”
我的心一揪,放緩著語氣道:“他來幹什麼?”
“爲了見凝兒你!”
“見我?”我的第一感覺就是荒唐,然後不解就瀰漫了我的心。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按照規(guī)矩我與他在大婚之前是不得見面的,可他居然冒著如此的大不諱來見我,就算他身爲長皇子,但他終究不是九五至尊的皇帝,這樣愚蠢行爲只會給他的競爭兄弟落下口實。
“是啊!他來就是爲了確認這婚事是不是你的意思。可你父親根本不敢讓你見他。不論是於公還是於私,每次都好說好勸地送走他,但過不了幾天他又會上門,我們家那條門檻啊都快被他踏破了,你父親爲這事也是愁白了頭。而朝廷上的某些傢伙也開始沒事說事了。”
(原來我有好好在他心裡!)
我的心微微一暖,他的那句話就像寒冬中的蠟燭頭,雖然短小但只要精心呵護的話,亦是寒冷中的一抹溫馨。可同時我亦明白,爲何我與他走得如此之近卻只是相見如賓,因爲我和他都不想破壞這現(xiàn)有的關(guān)係,不是不想再進一層,只是沒有那突破現(xiàn)狀的勇氣而已。
可就是那麼懦弱的他,卻是在我如此的危機下,毅然站出來問這是不是我的意願。他明明什麼都不用說就可以娶到我,然後只有用心待我就行。可他卻是如此笨拙,爲了一個要利用他的小女子而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其單純的就只爲了確認我的意願。
我知道他的性子,假如我說個不字,他肯定會上奏皇帝取消這門婚事。而他所能得到的除了我一句猶如可憐的感謝外,只會失去他現(xiàn)在所擁有的許多東西。
憑什麼我自己一手造成的錯需要他來承擔,他又沒做錯什麼。況且這世上有這麼一男子能夠爲我做到如此,我還有什麼可求的。不管他以後有多少妃子,只要他心裡有我就行。
眼淚在這一刻潸然而下,我依附在門上說著:“母親,我嫁!”
“凝兒你說什麼?”母親似乎是對我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沒反應(yīng)過來。
“母親我願意嫁給長皇子。”我婆娑道。
“兒啊!你可不要委屈了自己。”母親是愛我的,即使她的愛是那麼矛盾。
“母親,孩兒並沒委屈自己,我願意嫁給長皇子!只要他心中有我,那一切都夠了。”
“是嗎!”母親有些黯然。對於一個女人來說,說出一句什麼你心中有我就好,那需要揹負的勇氣不是個三妻四妾隨心所欲的男子可以想像的。
“我知道了!但這幾天你還是留在這兒吧!你們還是不要相見爲好。凝兒啊,你口中雖然這麼說,但娘明白你心中的苦。再委屈幾天好嗎?到時候我和你父親會爲你舉辦個風風光光的婚禮!”
母親是個過來人,她能讀懂我內(nèi)心有多麼掙扎。父親如此地位,爲何只有母親一發(fā)妻,沒納其他小妾。不僅是因爲他們相依爲命撐到了現(xiàn)在的情濃於血,更是母親一句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即使爲妾也足以的溫柔。就是這麼一句話,父親毅然放棄攀附達官顯貴千金的機會。兩人相依爲命磕磕碰碰才爬到了如今的地位。
“嗯!”我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
只不過是普通的一別,卻成爲了我和母親好好說話的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