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別墅里,回聲特別大,秦吾聽見二樓上,房間的門被人開了又合上,來自不同體重的人的腳步聲響起,一級一級地走下樓梯。秦吾聽著木質臺階上咯吱咯吱的聲音,恐懼一層層地染上心頭。
她的眼前蒙著黑布,看不見任何東西,對自己所處的位置一點概念都沒有。她只能豎起兩只耳朵,聽著腳步聲由遠及近,皮鞋的聲音敲在她的心坎上,聲音越近,她的呼吸就越慢,直到她可以清晰地聽出別人的呼吸聲音時,她屏氣凝神。
“你們是誰?你們綁了我兒子又來綁我,到底想干什么?!”
秦吾等了好一會兒,對方都不開口說話。他越不說話,秦吾就越摸不著對方的心理,她就越害怕。她不斷掙扎著自己被束在身體后面的雙手,試圖逃脫束縛,可繩子綁地極緊,她根本掙脫不開。
“你們到底要什么?要錢的話究竟想要多少!”秦吾的臉高高揚起,她看不見眼前的人,只是憑著對方的呼吸來判斷他站立的位置。
顧西爵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他黑濯石般的眸子將秦吾全部鎖住。一直伺候在他身后面的袁峰聽見這個女人的不禮貌,大腳一抬想上去教訓教訓,但卻被顧西爵伸手攔住。
秦吾厲聲的質問并沒有得到回答,別墅外面的微風從四周敞開的窗戶里透進來,吹起她肩上的頭發。微風拂在她臉上,明明是春季溫暖的清風,可此刻卻讓秦吾感覺到心驚肉跳。
“你們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們,但是別傷害我的兒子……”她的聲音軟下來,幾乎用著哀求的語氣,兩只手的掙扎也慢慢停歇下來,“我求求你們,別傷害我孩子……”
如果她的身體沒有被束縛,恐怕早就已經跪下來哀求了。她不怕威脅不怕求財,就怕對方什么都不要連招呼都不打就傷害小深。
顧西爵見她軟下來,丹鳳眼微微瞇起,瞇成一條縫。他向身后的人擺了擺手,袁峰心領神會地抬腳離開。別墅的大門被人從外面合上,“咣當”的關門聲激在秦吾心頭,她整個人抖了一下。
她看不見,越是看不見心里的恐懼就越多,這些恐懼似無邊的大海一點點地蔓延開來,下一秒的功夫里仿佛要將她整個人淹沒了。
“秦吾。”顧西爵將她的恐懼全部收在眼底,他居高臨下的睥睨著椅子上的女人,黑布遮住她上半張臉,露出的下半張臉上,臉色煞白,原本粉嫩的紅唇也因為恐懼被她的牙齒咬地失去了血色。
對方終于說話,秦吾凝神等他說下去。她記得現在說話的這個聲音就是剛才在電話里指揮她的聲音,她覺得熟悉,卻想不起在哪里聽過。
秦吾等了好一會兒,只是對方在叫完她的名字后又停下來。她等得心急,壓著恐懼問了一句,“你要多少錢才肯放了我兒子,多少錢都可以!”說話的時候,她把后半句話說的格外篤定,生怕對方懷疑她的誠意。
對方能在她和小深剛回津陽市就動手,必定是了解了他們和穆旭臣的關系,說不定他們是沖著穆旭臣的錢才會動手綁架小深。
“錢?”顧西爵對她的話嗤之以鼻,他反問,“你是陪穆旭臣睡了多少次才敢這么夸下海口?秦吾,你當真以為穆旭臣會為了你們母子放棄一切?”
女人說話的底氣讓顧西爵十分不滿,令他更加不滿地是她的底氣居然來自另一個男人。
想他顧西爵要什么沒有,錢對他而言算什么東西?!這女人以為他為了錢才會綁走秦深?而且在他說了這么多話之后,竟然還沒認出他來?
顧西爵這樣的認知,讓他平靜的心里泛起漣漪,他插在褲袋里的雙手微微收起。
“你究竟是誰?”男人的質問讓秦吾起了疑心,她原本以為綁匪是不認識的人,可是他后半句的問話卻讓她覺得綁匪就是認識的人。
“我是誰?秦吾,我的錢可比穆旭臣多多了,你想不想換個床爬一爬?”顧西爵的腳步抬起,他跨步走上前,上半個身體彎下來,薄唇就著秦吾的耳朵湊上去。
秦吾感覺到耳邊的熱氣,身體往后仰坐,離開他鼻息間吹來的熱氣。男人的話如當頭棒喝敲在她頭上,她突然想起那天在穆家時,穆子晴的男朋友顧西爵將她堵在廁所里,說的那句話。
顧西爵說,“秦吾,你為了嫁入豪門爬不上我的床,就想方設法地去爬穆旭臣的床?”當初他說的這句話和現在的問題,簡直如出一轍。
秦吾不敢置信地對著面前的人疑問道,“你是……顧西爵?”
“想起來了?”顧西爵的身體直立起來,對她的疑問采用默認的姿態,“秦吾,你失憶的事是個借口,回津陽市想辦法報復才是你的最終目的,我說的對么?”
盡管面前的女人對他的態度一度冷淡,看著他的時候眸子里除了陌生再找不到別的神態。可是顧西爵依舊不信穆旭臣的那套說辭,什么傷到腦子導致失憶?這種幾率簡直千萬分之一都達不到,憑什么就讓秦吾碰上了,而且還是在這么巧合的情況下。
顧西爵伸手,將秦吾眼睛上的黑布扯去。眼前突然的光亮,讓秦吾的瞳孔不斷縮小,她不適地閉了一會兒眼睛,等眼睛適應了房間里的亮度,這才慢慢睜眼,看向面前的人。
她仰起頭,與顧西爵對視,剛才心里的疑問在看清顧西爵的臉后越發濃重,她不知道自己和這個男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堂堂的顧氏集團總裁竟然不怕犯法做出綁架人的事來報復她?
“顧先生,你綁架我兒子是犯法的,綁架罪的最低刑期是十年。如果你現在放了我兒子,我可以既往不咎,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秦吾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管三年前自己和顧西爵有什么糾葛,在兒子的這件事上她永遠不會妥協。
顧西爵以為眼前的女人,在看見他的這一刻會激動地質問他為什么綁架秦深,甚至會哭著哀求自己放了她的兒子。他萬萬沒想到,此刻的秦吾非但沒有了剛才的恐懼,連眼里的哀求都沒有了。
她的眸子里透滿了一股股清冷疏離的意味,她和自己談法律。她竟然敢冷冷靜靜地和自己說既往不咎?
真是反了天了!
“顧先生,中國是一個法治社會,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還是勸您別以身試法,更何況——”秦吾的話在顧西爵越來越冷的雙眸里停歇了一會兒,她看著顧西爵,穩定了一下心神,把沒說完的話繼續說完,“更何況你還不是王子!”
秦吾不了解顧西爵,只知道他是顧氏集團新上任的總裁,知道他是自己未來小姑子的男朋友,其他的關于顧西爵的脾氣、愛好這些全部一無所知。談判最主要的是了解對方的心理,現在她一點不了解,就只能憑著感覺來談判。
像顧西爵這樣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的天之驕子,失去自由就是最大的懲罰。所以她采用說服的辦法。
“說完了?”顧西爵忍著心中的怒火,將她的話聽完,他的眸子像兩把淬了毒的冰刀,恨不得將眼前的女人釘在遠處的墻上,然后將她三年前的背叛一一細數過來,讓她感受一下自己在得知她就是穆旭臣在美國藏了三年的女人時,心底的憤怒。
“顧先生,我們早晚會是親戚,如果這件事被旭臣知道了,你和子晴的婚事……”秦吾的語氣放緩一些,剛才用過激烈的語氣,現在就換個和緩的語氣,這樣剛柔并濟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只是她的后半句話沒能說出口,她的脖子就被人卡住,然后她的話就卡在喉嚨里,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顧西爵的大手掐在她細長嫩白的脖子上,手稍稍往上抬,手背貼著秦吾的下巴,“你拿穆旭臣威脅我?”他手上的力量逐漸放大,大手中秦吾的脖子被硬扯著拉長,她的臉因為不能呼吸而漸漸憋紅。
秦吾用力搖著自己的脖子,想讓脖子從他的手里脫離開來,但是她的雙手被束在身體后面,她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氣。隨著顧西爵的手不斷用力,她感覺到脖子向上快被扯斷了,喉嚨的位置被拉長,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顧西爵看著她原本蒼白的小臉一點一點地轉成豬肝色,手腕處她的鼻息漸漸微弱,最后他松開手,甩開秦吾的下巴,“秦吾,你竟敢威脅我,你就不怕我殺了你的私生子么?”
他對眼前的女人恨得牙癢癢。
“咳咳……咳咳……”扯緊的脖子突然被放開,秦吾連續咳嗽,被阻斷的呼吸在她一聲聲的咳嗽里漸漸恢復,只是她臉上的紅暈因為咳嗽反而更加強烈。
秦吾咳嗽了好一會兒,緩過勁兒來時,她才抬頭。顧西爵的臉近在咫尺,他臉上全是冰涼的氣息。
“顧西爵,你若是敢傷害秦深一分一毫,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秦吾對他咬牙切齒,面對顧西爵剛才的動手,除了身體上的難受,她絲毫都沒有恐懼和害怕,即使在呼吸暫停的片刻間,她還是堅信顧西爵不過是威脅她罷了,他根本不敢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