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吾扶著機艙壁,兩腿跨開,另一只手伸過去解除穆旭臣背上的泡沫盒,“我幫你把這些盒子弄走。”
她整個人呈大字型向兩邊張開,盡力去夠到穆旭臣背上的東西。她手碰到盒子,用力往旁邊推,盒子傾倒著倒在他背上,被秦吾一推,裝在泡沫盒子里的干冰和螃蟹一股腦從撞開的蓋子里掉出來,全部砸在穆旭臣身上。干冰帶著水,從他頭上掉下來,濕透頭發。
“對不起……”秦吾發現自己越幫越忙,趕緊道歉,“穆先生你忍著點,我盡量小心。”
挪開了穆旭臣肩膀上的盒子,秦吾試著將扶著的雙手放開,身體能夠站穩。她趁現在飛機飛行平穩時,快步挪到穆旭臣身邊,替他把背上的盒子搬開。這些盒子全部傾倒了,每推掉一個,里面的東西就全部散出來,等推到最后一個,穆旭臣身上已經沒有一寸地方是干著的。
“秦吾,你是不是趁機報復我?”穆旭臣感覺背上一陣輕松,他站起身,撣掉落在頭發上的死螃蟹。
“我報復你就不會來救你了。”秦吾對他這種小人之心嗤之以鼻。
穆旭臣擰眉,看著面前的女人,冷哼,“你不過是以恩報恩,份內之事而已。”
以恩報恩?
秦吾本就昏暗的臉色又黯下幾許,她站到一邊,不再和穆旭臣說話。她想起幾個月前,自己為了穆子晴離婚的事情去顧氏集團找顧西爵,她把胡茵蘭想訛顧西爵錢的委托當著他的面推掉了。
那時,顧西爵就凝著眉,反問她,“秦律師是想施恩于我,讓我以恩報恩?”
一別幾月,她不再是當初的秦吾,她和顧西爵之間亦不是委托律師和對方當事人的關系了。
“穆總,小心!!”
飛行員戴著對講機,他正為剛才躲過大氣流沾沾自喜時,另一個大氣流撲面而來,他來不及更多的話,立馬提升飛機的海拔。
機艙突然向上,秦吾站在機艙尾部,整個身體往后倒過去,倒撲到身后的泡沫盒子上,整個腰部受到重擊撞在盒子邊緣,她本能地向前仰回身體,腰部使勁,連帶著肚子抽了一下。
肚子一陣吃痛。
她兩手扶著旁邊的盒子,順著盒子和艙壁間的細縫蹲下來。她兩只手交疊著抵在小腹上。因為肚子吃痛,加上身體的不舒服,小臉蒼白的猶如白紙,連嘴唇的血色都消失了。
“秦吾,你早晚死在顧西爵手上。”穆旭臣看過蹲在地上的女人,他兩條手臂抓著機艙艙壁上的凹凸細縫。
秦吾笑了,笑容既苦澀又無奈。
她有什么辦法?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愿不愛上任何人,這樣即使顧西爵有百般的苦衷都休想從她手里將秦氏的股份拿走,這樣她也不用冒著生命危險來坐貨機趕回去了,這樣她面對父親的時候根本不用覺得虧欠和愧疚了。
一路回津陽市,整個機艙內,再沒有人說一句話。周圍全是散落在地上的干冰,它們還在往上冒寒氣。秦吾蹲在地上,只感覺身體越來越冷,緊閉的牙關不住地打禪。
她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到津陽市。
九小時后,貨機降落在津陽市國際機場。
飛行員下了飛機,趕緊來打開機艙大門。他對能把穆旭臣送回目的地的事當做是老天爺對他的眷顧,不然如果出了什么事,即使是聽從物流公司老板的吩咐,這個害死穆氏集團未來接班人的后果自己也是背定了,幸虧沒出什么事,真是萬幸啊!
穆家的車早已等在機場,冷冽看見老板從機艙里出來,他身上的襯衫全部濕透了,因為寒冷連眉頭都皺緊了。冷冽從車里拿出大衣,快步跑上前,把衣服披在老板肩上。
“穆總,您受委屈了。”
就在昨天,老板臨時讓他去買到長灘的機票。但今天早上十點是穆氏集團董事會,作為總經理的老板絕對不能出席。一夜間要從長灘趕回津陽市,即使從津陽市派私人飛機去接也會耽誤時間,他所能想到的最快的辦法就是在薄荷島乘坐集團旗下的物流公司的貨機趕回來。
“穆總,那這位小姐怎么辦?”飛行員把機艙的艙門開挺,他指著里面躺在地上的女人問穆旭臣。
冷冽隨飛行員的手指,看向機艙里面,女人橫躺在艙壁和泡沫盒子中間的細縫中,她的長裙沾濕了,裙擺垂在地上,露出纖細的腳踝。
秦家二小姐?
穆旭臣端了端肩上的大衣,對身旁的冷冽吩咐道,“帶她上車。”
冷冽領命,招呼兩個保鏢上來,將貨機里的女人抬出來,搬上老板的車。冷冽從后備箱拿了兩條長毛巾遞給車后座上的老板,自己則坐到副駕駛坐上,吩咐司機開車。
他很自覺的將車子中間的隔離班升起來,隔絕前座與后座的聯系。
加長林肯車里,穆旭臣拿著毛巾將頭上的濕漉全擦了一遍,擦到手臂上的水時,瞥眼看見對面車座上。女人昏迷著,她兩只小手按在小腹上,因為疼痛兩條眉毛全湊在一起,眉心有一個凹進去的小圓圈,她兩片嘴唇上下合動著,仿佛在嗯吶什么。
“冷冽。”穆旭臣拿起另一條毛巾甩到對面,毛巾全砸在秦吾身上。
副駕駛座上的冷冽聽到老板的喊自己,立刻搖下隔離窗,“穆總,您有什么吩咐。”
“我跟后面的車回去,你把她送回秦家。”
司機靠馬路邊停車,沒等冷冽回答,穆旭臣就扔掉手里的毛巾下車,后面的保鏢趕緊下車給老板開門,等老板坐穩了,才跟著上車。兩輛黑色奔馳絕塵而去。
冷冽聽穆旭臣的吩咐,看了眼車后座上的人,送她回秦家。
只是現在的秦家,估計比滅門沒有好多少了。
車子顛簸,秦吾側躺在真皮座椅里,她昏迷的神經漸漸清醒,睜開眼,看了眼四周。
林肯車里,桃木、真皮裝飾,非常豪華。她撐著身體坐起來,全身的冰涼因為車內循環不斷的暖氣減輕許多。
“秦小姐,您醒了。”冷冽和她禮貌地打招呼。
冷冽是退伍軍人出身,有著靈敏強壯的特質,他不用回頭,光憑秦吾從車座上爬起來的聲響就能判斷,她現在是坐姿,而且手里還握著毛巾。
“你是……”
秦吾并不認識冷冽,她拿毛巾擦臉,將身體上濕漉的地方擦干。
“穆總讓我送您回家。”對自己的身份,冷冽并不做過多的解釋,只把老板的話帶到。
聽到穆總,秦吾就知道是穆旭臣,她緘默了好一會兒。
此時的津陽市臨近清晨,初冬的太陽掛在天空里,太陽光線透過墨黑色的車窗照進來,投在秦吾身上,她竟感受不到半點暖意。
“送我去淺水灣,可以嗎?”只要是清醒的狀態,秦吾就一心想著顧氏慶功宴的事,她必須先去把事情問清楚。
只有這樣,她才可以回家給父親一個交代。
冷冽從后視鏡看了一眼車后座,點頭道,“秦小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他只要確保人的神智清楚,那么她要去哪里是自由,即使是老板也會同意她的要求。
從昨晚開始,整個津陽市就在瘋傳秦二小姐自作多情將家族企業拱手讓人的新聞,他跟在老板身邊這么多年,其中的端倪多少能看出來些。被人推在風口浪尖上的秦二小姐,到頭來不過是受害者,這次她受的何止是情傷。如果秦烈在醫院搶救不過來,就是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
“去淺水灣。”冷冽對司機說道,收回望著后視鏡的眼,隨手將隔離窗升上來。
車子在馬路上平緩的行駛,秦吾整個人靠在車座上,身上濕漉的地方擦的差不多了,她把鞋子拖下來,將腳上的水擦干。毛巾碰到自己的腳踝,她怔住了。
秦吾伸手,摸上自己的右腳腳踝,左右揉捏一陣。當初,自己在衣帽間里扭到腳踝
突然,溫熱涌上眼眶,她抬手抹了一把。
現在還不能哭。在沒有向顧西爵問清楚之前還不能哭,如果他有苦衷呢?如果他也是逼不得已呢?
行駛中的汽車漸漸遲緩下來,直到停止。冷冽從外面打開后座車門,“秦小姐,地方到了。”
冷冽非常能懂人心,他知道秦吾到淺水灣就是找顧西爵,所以他把車子直接停在了12棟別墅的門口。
秦吾坐在車里,通過車門看外面的景象。
三層的小洋房,一樓的陽臺上還放著一塊小毛毯,毛毯上堆了幾塊五顏六色的玩具,那是顧大白平時最愛玩的積木。它總是咬著咬著就和積木較真,不高興地把它們甩到一邊,等過一會兒又跑過去叼起它們,玩的不亦樂乎。
她從車里出來,對冷冽的幫忙表示感謝,“謝謝,另外替我謝謝穆先生。”說完,她對冷冽鞠了一躬。
“秦小姐,你請便。”冷冽對她回以同樣的禮節,隨后加長林肯從她身邊駛過,離開小區。
秦吾抬腳,走向別墅。從小道到門口,十幾米的距離,她走的異常艱難。抬在門鈴上的手停了好一會兒,才按響。
“叮咚!叮咚!”
門鈴的聲音響起來,清晰可聞。秦吾以為到這個時候,自己會心跳加速甚至會慌亂不堪,實際上,她現在除了手腳冰涼沒有別的癥狀,整顆心反而平靜地不同尋常,靜地似乎能聽見砰砰的心跳。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寶貝,不管結果怎么樣,媽媽都會陪在你身邊,所以不要怕,千萬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