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昰看著這樣的慕卿窨，心頭暗哼，眼角斜睨拘謹(jǐn)局促難藏期待的林霰，“林霰，對于伯父自作主張精心的安排，可有讓你覺得不舒服不歡喜？”
林霰提氣，雙眼圓睜，小心翼翼的看慕卿窨，喉嚨輕顫，低聲道，“我當(dāng)然不會覺得不舒服……”
慕卿窨眼眸里滌蕩著一股濃濃的陰黑之氣，薄唇抿直如冷劍，“父親的好意，我和林霰心領(lǐng)了。結(jié)婚的事，兒子會另擇時間與林霰商量，決定之后，一定第一時間告知父親。”
林霰聽話，臉上控制不住的浮上失落，但也沒有說什么。
“還用得著商量么？”慕昰瞇眼，似笑非笑的瞥視慕卿窨，“方才林霰的話你不是沒聽到，她并未覺得不舒服。反之，她對父親的安排是欣喜并接受的。阿窨，人家女孩子都表態(tài)了，作為一個有擔(dān)當(dāng)有責(zé)任的男人在這時再繼續(xù)推辭反對，小心傷了人家女孩兒的臉面。”
林霰輕咬住下唇，望著慕卿窨的雙眼應(yīng)景的浮出委屈和難堪。
慕卿窨沒看林霰，黑眸不為所動的直盯著慕昰，“我若什么都不做便要她嫁給我，那才是對她的不尊重和羞辱。”
“我不介意。”
慕卿窨說完，林霰柔弱的看著慕卿窨，輕輕勘動嘴唇，小聲道。
慕卿窨眼底蒙上一道白霜，漠冷看向林霰。
慕昰揚(yáng)揚(yáng)眉，背部往后靠，瞇著眼好整以暇的盯著慕卿窨和林霰。
林霰抿抿嘴唇，“我父母已經(jīng)不在人世，姐姐遠(yuǎn)嫁他國，有了自己的家庭，無暇顧及我。我們在一起后，我便把你當(dāng)成我唯一的親人和依靠。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即使你什么都不做，我也愿意嫁給你。”
林霰一席話說得特善解人意情深意重，語氣里一絲一毫的委屈和不甘都沒有。
別說慕昰讓他們馬上結(jié)婚，就是立馬入洞房她都不帶說個“否”字的！
慕卿窨面色冷峻，看著林霰的雙眼縹緲涼薄，“如若你的父母在世，他們定然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兒如此沒有尊嚴(yán)委曲求全把自己嫁了。”
慕卿窨就差沒說“倒貼”了！
林霰臉發(fā)白，眼里的光反是更是堅定了，抿著嘴角低低說，“我曾經(jīng)看到過一句話，如果一個人在自己所愛的人面前談及尊嚴(yán)，那么她最愛的還是她自己。”
林霰想表達(dá)的是，因?yàn)樗龕勰角漶縿龠^愛她自己，勝過愛她的自尊！
“好！”
這回慕昰沒有再繼續(xù)充當(dāng)一個“看戲”的旁觀者，拊掌鏗鏘道。
林霰雙眼閃爍，背脊依舊挺得直直的，吞咽著喉嚨緩緩去看慕昰。
慕卿窨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生硬得像一塊冷邦邦的寒鐵。
“阿窨，林霰的話你都聽到了，她深愛你的那顆心令父親都深受感動，也難怪你為了她連同你一起長大的靈靈都毫不留情！父親算是看明白了，你們彼此都深愛著對方，為了對方都打破了自己的底線。父親是真心替你感到高興，也更加迫不及待的想看著你們倆成立自己的小家庭。”
慕昰眼角眉梢掛著似隱晦似滿意的淡笑，口氣慵慵懶懶且慢條斯理著說。
“父親……”
“行了，什么都別說了。”
慕昰握了握放在餐桌上的手，覷了眼慕卿窨，那一眼仿佛還帶了那么點(diǎn)成全他和林霰的意味，“就這么定了！”
一句“就這么定了”鉆進(jìn)林霰耳朵里，就跟在她心里灑了一片金子般，神圣而圣潔的光輝將她那顆猛然間激跳不已的心臟照得亮堂堂的，那光便又從她眼睛里強(qiáng)烈的迸射了出來。
林霰灼灼盯著慕卿窨，慕卿窨黑沉陰鷙的面孔落入她眼眸都被她美化過濾了，她的臉泛著激動的潮紅，咬著的唇抑制不住的發(fā)抖，上揚(yáng)。
她做夢都沒想到，竟然這么快……
她終于，終于要嫁給她夢寐以求的男人了！
只差最后一步的領(lǐng)證，她的人生便完美了！
與林霰的亢奮激昂相比，慕卿窨就像反面鏡的另一面一樣，頭頂壓著一片氣勢滂沱沉甸甸的烏云。
他是答應(yīng)了慕昰的交易，所以他才找了林霰。
只是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真的娶林霰，和她發(fā)生什么，一切不過是拖延的權(quán)宜之計！
慕卿窨到底也不是神，所以他算不到慕昰今日叫他過來，竟是給他安排了這么一出！
慕卿窨壓咬著后牙槽，眼角的每一根紋路都鐫刻著陰翳，身體里的那根反骨，不斷的試圖從一堆骨頭里撐出。
“我并未打算……”
“阿窨。”
慕昰看著慕卿窨，慢悠悠打斷他沉鷙的嗓音，“父親能放縱你任性一次、兩次，但絕不會一直縱容你。你是我的兒子，所以你在我這兒有特權(quán)，你享有其他人沒有的忍耐和寬容。如今你已經(jīng)過了有資格叛逆無限度理解的年齡，所以，就更要珍惜父親對你的包容和理解，切勿得寸進(jìn)尺……得不償失！”
在說最后幾個字時，慕昰猛地盯緊慕卿窨，臉上的笑意加深卻反而尤顯得冷漠狠絕。
慕卿窨黑眸內(nèi)暗芒叢生，此刻竟也毫不避諱讓慕昰看到。
慕昰瞇眼，桌上的手更是握得緊了，兩排牙齒狠絕的磨了磨。
呵，他的好兒子！
慕卿窨與慕昰之間洶涌的刀光劍影，都沒能影響到林霰對于自己即將步入“完美人生”新篇章的絕好心情。
……
八點(diǎn)半剛過，民政局的人便帶著相關(guān)文件和印章到了慕宅。
客廳，其中一名工作人員讓慕卿窨和林霰出示相關(guān)證件，也就是身份證和戶口簿。
慕卿窨面色冷涼，沉穩(wěn)坐著不動。
林霰飛快拿過自己的包，從里拿出錢夾打開的一剎，想起自己沒帶戶口簿，正要說，便聽慕昰道，“這里。”
林霰，“……”
“今天叫你過來時忘了提醒你，我便讓人去了你家一趟。”
見林霰疑惑的看向自己，慕昰十分自然的說。
林霰，“……”
收到林霰的戶口本和身份證，以及慕昰遞來的慕卿窨的戶口本，工作人員看向慕卿窨，恭敬道，“慕少爺，還需您的身份證件。”
“一定要身份證件才能領(lǐng)證么？”慕卿窨淡淡的。
工作人員抽抽嘴角，點(diǎn)頭，“是這樣慕少爺。”
“沒帶。”慕卿窨干脆道。
林霰看著慕卿窨，目光印在他冷淡的側(cè)臉時，滿腔喜悅驀地消減了幾分，不是滋味的含緊嘴唇。
這……
以工作人員“閱人無數(shù)”的資歷，瞧著慕卿窨那清清冷冷的模樣，八九不離十也是個被逼婚的！
工作人員為難的看看慕昰，壓低聲音，“好心”的提醒，“慕少爺沒帶身份證，不如派人去取吧。反正時間還早，來得及。”
慕昰優(yōu)哉游哉的望著慕卿窨，聞言也不出聲。
慕卿窨垂垂黑睫，說，“身份證那么重要的東西，豈是隨便什么人都知道放哪兒了，既然時間還早，我自己回去取。”
工作人員沒有意見，也不敢有意見，雖然他們覺得慕卿窨會一去不復(fù)返。
林霰呼吸輕屏，強(qiáng)顏歡笑看著慕卿窨，“他們不知道在哪兒，你告訴他們不就好了么，何必你親自跑一趟？”
“我說不清楚，得找。”
慕卿窨漠漠說著，從沙發(fā)里站了起來，握著拐杖抬步就要朝門口走。
“阿窨……”
“老爺，我回來了。”
林霰著急忙慌的聲音剛出，龍威拔高的嗓音突地從門口傳了進(jìn)來。
林霰一頓，眼神還是焦急的鎖定慕卿窨，生怕慕卿窨一走了之再不回來！
慕卿窨聽到龍威的聲音，黑眸猛然掠過微疑，淺蹙眉看向慕昰。
慕昰反倒不看慕卿窨了，探身端起茶，一手揭開茶杯蓋，輕輕拂著茶的熱氣，不緊不慢道，“沒嚇著吧？”
慕卿窨，“……”
“畢竟是老爺欣賞的人，沒那么容易嚇著，就是想見見老爺。”龍威道。
慕卿窨一顆心猶如過山車猛然間飆漲到最高點(diǎn)，不給他絲毫反應(yīng)的機(jī)會然后倏地下墜，雙拳緊攥到骨節(jié)發(fā)白，黑眸飆紅盯著慕昰。
慕昰放下茶，慢慢從沙發(fā)站起，目光隨隨意意的掃過客廳的幾人，包括掃到慕卿窨，眼神都沒有刻意停留，說，“不著急，他要自己去拿，你們就等著便是。我有點(diǎn)事，先去去。”
“伯父……”
“父親！”
林霰和慕卿窨的聲音同時發(fā)出，林霰是恐慌，擔(dān)心慕昰就這么答應(yīng)讓慕卿窨自己去拿證件，領(lǐng)證不會順利。
慕卿窨的嗓音則陰森克制到極點(diǎn)。
慕昰腳尖一頓，偏頭，遞給慕卿窨一個高深莫測極端陰險的眼神，往后背著一只手，在慕卿窨和林霰的注視下，就那么大步的離開了。
林霰抽氣，心尖隱隱發(fā)冷，緊張的去看慕卿窨。
慕卿窨雙目猩紅，盯著慕昰離開的方向，心臟的位置豁然間被利刃鈥開一道巨大的口子，血液和溫度迅速流逝，冰冷惶恐和疼痛灌了進(jìn)去。
他握著拐杖的那只手，五根手指根根斑白，拐杖在他手掌下發(fā)出呲呲的聲音，脆弱得好似下一刻便會粉碎！
他怎么忘了，如果慕昰真的鐵了心的要逼他和林霰結(jié)婚，必定是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他不得不對他低頭方服從妥協(xié)的準(zhǔn)備！
不過片刻的功夫，慕卿窨卻覺得身體里的血已經(jīng)流盡干涸。
喬喬……
我不會失去你的，對么？
我們說好了的，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