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聞言瞬間對看一眼,皆在對方的眼底看見微驚的神色。
“永明,進來罷。”燃燈師太懶洋洋地靠在軟枕之上,連衣袍都懶得拉。
門外的和尚立刻推門而入,陡見昏黃燈光下一玉人半裸靠在床上,滿室皆是靡靡的香味,頓時面色生緋,但再細細看還是可見原來不過半老徐娘。
他垂下眼,暗自嘆息,就算師太再會用各種‘藥’保養,她到底是老了。
隨后他恭恭敬敬地將方才山門之外的事情說了一遍。
“哦,你真的看見那是常家的小姐,莫要放了不該放進來的東西?”燃燈師太挑眉。
那永明一愣,遲疑了片刻:“屬下看著,應當沒有錯?!?
他又有些不確定地看向附近的精元。
精元想了想,沉吟道:“當時常爵爺著人來讓我去做法事,在常家見到了他的嫡出小姐,確實叫?!G鍤g,這個常家大小姐不是個安分的,總往外頭跑,所以原本我們也將她定為目標,但是準備動手的時候,卻發現她拳腳功夫不弱,所以臨時放棄了?!?
精元看向燃燈諂媚地道:“宮主,您看您可真是福星,您一來,立刻就有獵物送上門了,得來全部不費功夫,也剛好能給老佛爺那交差?!?
燃燈師太卻瞇起眸子冷哼一聲:“若是按照你說的她會拳腳功夫,你都不敢下手,她又怎么會被一般劫匪悄無聲息地劫走?”
“莫不是有什么貓膩?”精元頓了頓,有些遲疑。
燃燈挑了下眉,隨手扯了一件衣服扔在他身上,冷淡地道:“是不是常家大小姐,你總歸認得,有沒有貓膩,你去看看就是了?!?
精元笑嘻嘻地光著膀子爬下床,還伸手摸了一把燃燈師太的腰:“是,是,我這就去。”
兩人皆各自收拾了一番,燃燈直接隱入了禪房的密室里,等著精元將人帶回來。
……
“阿彌陀佛,常施主莫要傷心,住持正在修晚課,一會就過來咱們達摩院了?!庇佬湃×藘杉圻^來擱在桌子上。
“若是常施主不嫌棄,這是小僧的兩件袍子?!?
常清歡接了過來,又擦了擦眼淚:“多謝?!?
隨后她將手里的僧袍子遞了一件給身邊低著頭,蓬頭垢面的高個侍女。
此時,達摩院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來,一道沉穩高挑,身著僧袍袈裟,手持禪杖的三十多歲,眉宇沉靜的和尚走了進來。
“見過精元住持?!庇佬帕⒖唐鹕?。
常清歡也立刻站了起來,似有些激動地看著他:“住持,你可……你可還認得小女?”
房內燈光明亮,精元看清楚了她的臉,心中的懷疑便放下了一半,便微笑著點點頭,隨后吩咐永信:“去給常施主和她身邊的女施主準備熱水和廂房?!?
永信貪婪的目光在常清歡和她丫頭身上一掠而過,隨后立刻點頭:“是?!?
永信離開后,精元看著她眸光微閃,似很感慨地嘆息了一聲:“常施主,你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京城上下都在尋你,連我們這化外之地都知道你失蹤了?”
常清歡聞言瞬間就忍不住,淚如雨下:“我見這些日子春暖花開,便和丫頭一起去游湖,誰曾想卻撞見人販子在騙兩個船家的女兒,我看不過去,便出聲阻止,卻不想他們見我撞破了他們的破事,便著人動手將我們也抓了?!?。
那一頭亂發臉都看不清楚的丫頭也跟著抹眼淚。
精元看著她,眼中精光一閃,隨后嘆息了一聲:“貧僧記得常施主出身武將世家,手上也有些功夫,怎么就會輕易著了道?”
常清歡聞言,臉色變了變,卻咬著下唇沒有說話。
精元見她那模樣,心中狐疑起來,便道:“常施主?”
常清歡終于似極為窘迫一般,掩住臉,哽咽道:“我是將那些該死的賊子給打了……后來那賊子挾持了那船家女兒,我見她可憐,便想要救她,卻不想反而著了賊子的道,我報上父親的名號,他們卻還要殺我滅口,如果不是有一個說要我把我賣到揚州去換大錢,只怕我也沒有命逃出來了?!?
精元見她淚眼汪汪,不似作假,說話之間似頗為傷心,再想了想她說的那些話,倒也有些道理。
沒有見過世面的世家小姐一時間天真地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卻不想報出了父親的名號卻更讓人忌憚,索性殺人滅口也是有的。
不過……
他眼珠子一轉,隨后看著常清歡道:“常施主,你勿要再傷心了,能逃出生天到咱們天寧寺也是佛主在庇佑你,不過話說回來,這司禮監最近查得那么緊,那些人販子怎還如此囂張?”
常清歡抹了把淚,也點點頭道:“正是因為司禮監查得風聲緊,所以那些人販子都將我們塞了嘴,綁在船艙底下,今日有人來艘船,他們倉促之中將我們轉移,沒有檢查好,我早已和丫頭偷偷松了繩子,等著他們靠岸送飯,便趁機逃了出去。”
“他們一路追趕,小女發現已經到了天寧寺附近,是小女熟悉的地形,便躲了起來,等著他們搜不到人離開了,才敢摸黑上來求救?!?
一番話下來,幾無破綻。
精元雖然心中有些存疑,但也一時間沒能再想出疑點,便起身道:“那些人販子著實可惡,以后佛祖必定會將他們打入十八層地獄,您也不要太難過,不若隨貧僧先去沐浴一番,貧僧這里有幾個人是通曉醫術的,不若為您診斷和治療一番傷勢?!?
常清歡立刻點點頭,就要起身。
精元卻忽然有些遲疑地道:“貧僧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畢竟若是此事……也許貧僧該去山下請女醫較為合適。”
常清歡一聽,便知道精元說的是什么了,頓時漲紅了小臉,背對著精元不說話,肩頭聳動。
那婢女見自家小姐的樣子,似非常心疼,低著頭輕聲道:“小姐和我都尚是……完璧,他們原本是也動了淫心,但是因要把我們賣大價錢,是以沒有動……動我們?!?
精元在聽到‘完璧’二字之后,頓時心中驚喜,臉上卻不動聲色,略帶歉疚地道:“阿彌陀佛,是平僧唐突了,貧僧將貧僧的禪房空了出來,兩位施主這邊請罷?!?
那婢女看向精元,感激地道:“有勞大師了,還勞煩大師一會子去通知我家爵爺,小姐平安無事?!?
“自然,自然,貧僧這就著手安排?!本⑿c頭。
隨后,他便領著二人去了自己的禪房,同時道:“兩位女施主這邊請罷?!?
常清歡和大婢女進了房間,便看見除了屏風后已經擺上熱水桶,桌子邊也擺了幾樣齋飯。
“常施主你們凈身后用些齋飯便可入睡,明日常爵爺就會來接人了?!本⑿Φ馈?
看著常清歡主仆二人千恩萬謝地進了房間,精元眼底閃過淫邪陰冷的笑,隨后一轉身進了旁邊一處禪房。
“怎么樣,是不是常家女兒?”燃燈師太已經換了一身衣衫,正襟危坐地在黃花梨的八仙椅上飲茶。
“正是,精元不會看錯的,而且我幾番試探,因該并無問題。”精元向燃燈匯報了常清歡主仆的說辭。
燃燈顰眉,沉吟了一會:“聽著似乎沒有什么問題,只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哪里不妥。”
她說罷,精元便笑了:“宮主不必太擔憂,精元著人去山里巡視了,不曾有發現不妥之處,兩個小丫頭,能翻出天去么,太后老佛爺催得急,咱們又不好出去抓人,這自動送上門最合適不過了?!?
燃燈想了想,倒似終于下定了決心似地:“沒有錯,送上門的鴨子,自不能讓她飛了,何況常清歡的失蹤原本就被朝廷歸到了咱們頭上,咱們也不能平白擔了這個污名不是?”
“好,那等一會她們洗完了,吃上兩口飯菜,就送她們下去罷。”精元笑道,似覺得完成了大事一般地伸了個懶腰。
“是了宮主,我看那兩個小娘們也是細皮嫩肉的,能不能……?!彼t疑了一會,嬉皮笑臉地湊上去。
“能什么,你腦子里在想什么,我還不知道么,我只說兩個字——休想,制作這些養顏膏和血燕窩要的必須是處子血,你不知道么!”她森然地睨著他。
“或者,你是真的對本宮很不滿,所以才想要對那兩個丫頭起了歪心?”
那精元趕緊搖頭,桃花臉上滿是諂媚的笑意:“哪里敢,我哪里敢!”
燃燈冷冰冰地睨著他:“你最好是不敢,否則本宮主饒恕不得那些吃里扒外的!”
精元心中暗自罵了聲‘老妖婆’,隨后干笑兩聲,趕緊轉移話題:“咱們看看那兩位到底怎么樣了?”
說罷,便立刻向廂房的另外一邊墻壁走去,那墻壁上裝了從西洋來的一種昂貴而特殊的鏡子,推開來便可以看見廂房內的情形,但是廂房內的人卻看不見這頭的情形。
精元一看,瞬間楞了楞:“宮主,她們已經昏了過去。”
燃燈一愣:“這也太快了罷?”
連洗澡帶吃,一刻鐘都不到?
說著她便走了過去,果然透過鏡子能看見兩道換了僧袍的女子身影伏在桌面上一動不動,地面上則是灑了不少米粥,一看便是吃了混有蒙汗藥的米粥之后昏迷了過去。
燃燈顰眉:“行了,走罷,去兩個人,把她們兩個拖進地下?!?
精元立刻點頭:“是!”
兩人進了禪房之后,精元看了看兩人的衣著忍不住嗤笑起來:“這兩個丫頭大概是餓得狠了,草草擦了擦便忙著吃起來了,難怪那么快?!?
可惜他還想看美人出浴呢。
她瞥了眼常清歡的臉,冷哼一聲:“倒是個明艷的小美人,難怪你那么癡迷?!?
隨后她又去看另外一個婢女的模樣,卻不想那婢女是被翻趴著抬走的,讓她沒看清楚模樣。
只是……
她看著那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狐疑,怎么她覺得那背影看起來如此眼熟。
“嘿嘿,哪里能比得上宮主您才是仙姿態卓雅?”精元討好地笑道。
“行了,動作快點,咱們要采集原料血和制作東西都需要時間,明兒香客一多,說不得要有麻煩?!比紵舨荒蜔┑氐?。
精元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摸摸鼻子,去扭動附近的一座燈臺。
燈臺一動,他的床便整個兒裂開了一道大口子,隨后便直接喚了永信和永明一起來將常清歡和她的婢女一同拖下了地下室。
秋葉白微微睜開眼,看著那漆黑的天花板,感受著自己不斷地被往地下深處抬,門口已經迅速地閉合上了,她心中微冷。
難怪之前小油菜和大鼠他們把整個天寧寺都摸了個遍,卻怎么也找不到異常之處,原來關人的地方在地下。
到時候要怎么通知外面的人?
還有……怎么讓阿初不要擔心呢?
------題外話------
抱歉,中午先放這么多,一直在外頭跑,中午不睡覺碼字了,晚上會多更新過萬讓大家看得爽,謝謝大家給我的票票君小屁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