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地處天陽城城北,整座家宅佔地足有千畝,全族上下足有上千人口,是天陽城當之無愧的四大家族之一,而其標誌性的建築便是楚宅大門左右,分立的兩根足有五六丈高兩三人合抱粗的通體白玉巨柱,上雕游龍戲鳳,栩栩如生,遠遠便清晰可見。
楚裂此刻便站在那白玉巨柱之下,身後是一干剛參加完聚靈儀式的楚家弟子,頭上是一塊巨匾,上寫有“楚宅”兩個燙金大字,筆力蒼勁,一眼便可看出不是出自凡人之手。
“都回去吧!”楚裂轉身向身後一衆楚家弟子道,聽到這話,一羣孩子便一鬨而散,接著楚裂走向一個門衛,問道:“天秋少爺可回來了?”
“回大少爺,天秋少爺剛剛回來。”門衛連忙對著楚裂行禮道。
“嗯,我知道了。”楚裂點了點頭,便踏步走進了門內。
“大少爺,大事不妙!林家的人在我們城南拍賣行鬧事,我們許多弟兄都被他們打傷了!”突然一道急促的聲音氣喘吁吁地自楚裂身後傳來。
楚裂心中一驚,連忙轉過身來,只見一位中年男子正半跪在地上,大聲喘著粗氣,一張臉上滿是血跡。
楚裂眉頭一皺,趕忙走上前來問道:“老劉?!你沒事吧,快給我說說這是怎麼回事!”楚天秋仔細查看了一番,發現老劉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登時放心不少。
“你們兩個!你,趕緊叫醫師過來,你去調集一些弟兄,立即到此地集合。”楚裂對著門前兩個門衛喊道。
“剛剛林家二少爺來我們拍賣行拍下了一枚幽谷魔狼的玄晶,卻在付款之時,指責我們的玄晶品階不對,不但拒絕付款反倒要我們賠償,我們和他理論,他卻突然命人對我們動手,還打砸我們的東西。”
“他們總共十幾個人,無一不是好手,我們拼他們不過,只好退回到秘密交易室,我好不容易纔趁亂跑了出來,片刻不敢耽誤便馬上趕回家族前來報信了。”老劉生怕耽誤時間,將事實經過一口氣盡數說出,頓時上氣不接下氣。
“我知道了,你趕緊去族裡治療一下,剩下的事便交給我吧,”楚裂緊抿嘴脣,將拳頭握得青筋暴起,“狗日的林家,這就忍不住了麼?想弄我們楚家,只怕你們還不夠格!”
楚裂擡眼看著城南的方向,眼神陰森得讓人汗毛直豎……
楚天秋一路黯然銷魂走回家中,一聲不吭關上房門,趴到牀上,淚水終於從他的眼角大顆大顆落下。
這麼多年以來,所有受人的嘲笑,心中對家族和父母的愧疚,還有自己強烈自尊心下的自卑和委屈,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出來。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我偏偏是絕脈者!爲什麼!”楚天秋雙手緊握成拳,拼命捶打著牀板,仿若癲狂掀起被子一頓狂甩,嘴裡彷彿對著屋裡的空氣喊道:“要你們何用!圍著我做什麼!都滾!都給我滾……”
隨著楚天秋激動情緒的不斷升級,楚天秋的房間也跟著不斷遭殃,噼裡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
好一會兒,楚天秋才漸漸平靜下來,筋疲力盡地靠在牀上,呆呆地看著房間裡的一片狼藉。
楚天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自言自語般地輕輕呢喃著:“快走吧,我是絕脈者,不能修煉的,你們還圍著我做什麼呢……”楚天秋的一隻手在空氣中來回輕輕地劃著,彷彿手中有著什麼東西一般。
“天哥,你回來啦!”楚天秋房間的門不知什麼時候被推開了一道縫隙,一張可愛稚嫩的臉龐從中探出來,美麗靈動的眼睛一看到坐在牀上的楚天秋,頓時狂喜地推開門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
“詩兒,你怎麼進來了?”楚天秋一看到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立即慌張轉過臉去,悄悄將自己臉上和眼角的淚水擦個乾淨。
“詩兒剛剛聽說你回來,就來看你了啊,天哥,你早上跑到哪裡去了,詩兒都擔心死了,想去找你,可他們都不許我出去,”小女孩爬到牀上,笑嘻嘻看著楚天秋,一眼便發現了楚天秋髮紅的眼睛,立刻關切問道:“天哥,你怎麼啦。”小女孩剛剛笑容滿面的臉瞬間就陰了下去。
看著小女孩關切的模樣,楚天秋的心裡頓時有一絲暖流流過:“沒事了,詩兒。”楚天秋輕撫著詩兒的頭,柔聲道。
“哦,天哥,我剛剛在路上聽說楚霸沒能凝聚玄靈呢,活該,誰讓他老欺負天哥的,”詩兒恨恨的神色也帶了幾分可愛,接著對楚天秋一眨眼俏皮道,“天哥,什麼是絕脈者啊,我剛剛聽到大家都在討論天哥你呢,說你是絕脈者,絕脈者是不是很厲害啊?”
看著詩兒天真無邪的臉龐,楚天秋心中猛地一顫,頓了一頓,隨即無奈一笑,似乎這道傷疤被揭起也沒有想象中那樣疼痛了。
“絕脈者就是永遠都修煉不了的人。”感受著詩兒乾淨清澈的眼睛滿懷期待地看著自己,楚天秋出乎意料地平靜說道,“你的天哥沒你想象的那麼厲害,讓你失望了吧。”
楚天秋眨了一下眼睛,眼神之中還是閃過一絲黯然。
“纔不會呢,天哥在我心中永遠都是最棒的,比他們任何人都要厲害。”詩兒一把抱住楚天秋,擡起頭嘟著小嘴道。
“哈哈,詩兒這麼小就這麼懂得體貼人,以後肯定人見人愛,到時恐怕就顧不上天哥嘍。”楚天秋聽著詩兒的話,心中好受了不少,伸出手,輕輕颳了一下詩兒精緻的小鼻子,笑著打趣道。
“不會的,我最喜歡的就是天哥了,不管什麼時候都喜歡。”詩兒粉嫩小臉之上,出現了一絲一般小女孩極少出現的鄭重。
“天哥也是,天哥最喜歡的就是詩兒了。”楚天秋將詩兒緊緊摟在懷裡,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和幸福,之前的傷心不知不覺間,都已煙消雲散了。
楚天秋緊緊摟著詩兒,懷中這個從小便愛粘著他的小女孩,讓楚天秋感覺自己是如此被需要,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感覺自己原來不是個毫無用處的廢物。
而在詩兒看來,只有哥哥的懷抱纔是她最溫暖的家。兄妹兩人彼此依偎,在這偌大的家族中彼此需要,彼此安慰著彼此的心靈……
“天哥,我想爹和娘了,爹孃他們,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詩兒都快記不住他們的樣子了,”良久,詩兒在楚天秋的懷裡擡起頭,紅著眼睛弱弱地道,“天哥,爹孃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自楚天秋的爹孃離開楚家,到現在已是五年多了,別說是現在才十歲的楚雨詩,就是楚天秋自己,對爹孃的相貌也是記不大清了。
“詩兒這麼懂事又這麼可愛,爹孃怎麼會不要你呢,爹孃啊,他們肯定是有特別要緊的事要做,等他們事做完了,肯定會回來的,到時我們一家,就再也不會分開了。”楚天秋看著詩兒眼睛泛紅卻強忍著不掉下眼淚,鼻子也酸酸的,詩兒想,他又何嘗不想呢。
“天哥,你知道嗎?今天詩兒剛剛起牀,就聽他們說你不見了,詩兒好害怕,”楚雨詩突然有些激動起來,強忍著的眼淚終於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好害怕天哥也跟爹孃一樣,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看著淚如雨下的雨詩,楚天秋的心好像是被什麼東西捏得皺成了一團,不由得將她抱得更緊了……
自從楚天秋的爹孃離開以後,兄妹倆便搬到了大伯的院子裡住。大伯是家族的長子,幾乎全天時間都花在家族生意之上,自己的兩個孩子尚且無暇顧及,更何況他們,而大娘雖然對他們照顧有加,但始終不如對待自己孩子一樣。
兄妹倆雖然在大伯家不愁吃穿,有求必應,對大伯一家也是充滿感激,但卻沒在這裡感受到所需要的父愛和母愛,所以雨詩幾乎每天都在盼望著爹孃回來,也極度依賴哥哥楚天秋。
“對不起,天哥再也不會了,天哥保證以後再也不無緣無故失蹤了,天哥以後去哪兒都跟你說好不好?”楚天秋伸手輕輕擦去詩兒臉上的淚水,心中頗爲自責。
“還要帶著詩兒去。”詩兒嘟著小嘴,眼淚汪汪盯著楚天秋。
“好,好,天哥以後去哪兒都帶著你,不過你要是還是這麼愛哭,那我就不帶你了哦。”楚天秋又伸手擦去詩兒剛流下的淚水。
“詩兒不哭了,詩兒以後都不哭了。”詩兒立即坐起身來,擦著臉上殘留的淚水,對著楚天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詩兒,你這笑怎麼比哭還難看啊,”楚天秋見詩兒這幅模樣,心中有些心疼,有心逗樂於她,對著詩兒大笑道,“哈哈,詩兒變成紅鼻子小豬嘍!”
“咯咯咯咯,”詩兒一下破涕爲笑,咯咯笑個不停,“詩兒纔不是紅鼻子小豬呢!”
“你就是,不信自己照鏡子看看。”
“我不照,我就不照……”
歡樂的笑聲彷彿長上了翅膀,飛出了房間,飛出了楚家,一直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