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殿的用膳廳就在居處的不遠處,短短片刻時間,兩人便已來到用膳廳門口。只見迎面一道木門,雖不甚高,但其寬足有幾丈,上有一匾,書有三個燙金大字“天勤堂”。從大門一眼朝裡看去,只見屋中之寬闊,便如同一個廣場一般,其中整齊地擺放了一張張圓桌,粗略看來,足有半百之數。
此刻每張桌上早已擺上了飯菜,已經有很多弟子在狼吞虎嚥了。
楚天秋初見這種情況,一時是有些目瞪口呆,尹都武早來一月,對此早已見怪不怪,將楚天秋反應看在眼中,笑道:“用膳廳中的食物都是爲動地界以下的弟子準備的,等到了動地界,一年進食的情況屈指可數,便不用如此了。”
楚天秋點了點頭,跟著尹都武在一張桌子旁坐下,尹都武又道:“做飯菜的都是宗門中的外門弟子,他們一般都是附近城郡的民衆,有一點資質,平時給宗門做些雜事,宗門也會賞一些基礎功法讓他們修煉。”
楚天秋聞言心中瞭然,對著宗門中的一些尋常運作,更清楚了一些。
桌上只有三菜一湯,都是極爲普通的菜餚,但用來盛裝的盤碗卻是極大,倒是不用擔心分量不夠,當下兩人也不再廢話,拿起碗筷便是狼吞虎嚥起來。
正當兩人埋頭吃得正歡之時,突然“咚咚”兩聲巨響,整張圓桌隨之劇烈地震了兩下,讓得兩人都是嚇了一跳。擡頭看去,只見正有四人耀武揚威地站在圓桌對面,不懷好意地看著尹都武。
其中爲首的一個弟子,看上去足有十七八歲的模樣,臉上帶著幾絲譏諷的笑容,一隻手正放在桌上,食指仍在輕輕地敲打著,另外三人大約十三四歲,跟在後面,都是一副等待好戲上演的表情。
楚天秋皺緊了眉頭,微微偏頭看向一旁的尹都武,只見其正一臉厭惡,警惕地向著對面四人,怒目而視。
“喲喲,還真是個烏龜王八命啊,這麼快就又能胡吃海塞了!”那爲首的弟子又重重地敲了幾下飯桌,讓得桌上的盤碗都是劇烈地晃了晃。
“哦,哪裡有狗在叫?”尹都武對那人的嘲諷彷彿沒有聽到一般,反而是來回轉頭四下張望,又低頭朝桌下看了看,然後對楚天秋問道,“你看到哪裡有狗在叫麼?”
楚天秋剛剛還以爲有**煩來了。他初來乍到,暗中不由得有些緊張,更是替尹都武捏了一把汗。從剛剛的對話之中,他已是猜到,估計今日尹都武大白天躺在牀上之事,就跟這幾人脫不了干係。
但聽到尹都武此時這番言語,頓時有些愣神,但好在他反應快,連忙配合地道:“不知道啊,好像是在那兒。”
楚天秋指了指那幾人所在的方向。
“你!你們!你……”那男子氣得臉通紅,一時連話也是說不全了,使勁一拍桌子,只聽一聲巨響,碗筷飯菜竟是全部震飛而去,落在地上,一片稀里嘩啦,而那桌子,也不知是什麼木頭所做,竟是完好無損。
“李狗蛋!你當真要在天勤堂動手?”尹都武和楚天秋連忙起身退後,尹都武一雙眸子中,目光陰冷。
那被尹都武喚作李狗蛋的弟子本是這神行山下一村民的兒子,也未有什麼大名,平日便喚作李狗蛋。十歲開始入神行宗做外門弟子,憑著一些天賦和努力,終於是突破到出塵界大成之境,宗門念他有些天賦,將其升爲內門弟子。其平時就因爲名字而飽受嘲笑,遂改名爲李復宕,平日最忌別人叫他小名。
他年齡大,心智比一般的弟子要成熟得多,知道自己雖然也成爲了內門弟子,但天賦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這些天之驕子的,於是其溜鬚拍馬左右逢源,倒是混得有聲有色,與門中的一些靈力高強的弟子關係都還不錯,經常稱兄道弟,自此之後,便是無人再膽敢叫他小名了。
而他此刻竟然被尹都武當著幾百人的面叫了這個他視爲奇恥大辱的小名,當真是怒不可遏,哪裡還將一些規矩放在眼裡:“天勤堂又如何?莫以爲在天勤堂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
李狗蛋話落,全身一震,雙手前伸,頓時一股靈力波動自其身上傳蕩而出,隨即雙臂一縮,一絲金黃色的光亮在胸前掌中忽而出現,隨後雙掌前推!
楚天秋臉色一變,剛欲動身避開,卻見尹都武一臉淡定,是動也不動避也不避,只冷冷地盯著對面那李狗蛋。楚天秋以爲其嚇傻了,連忙上前拉著其胳膊,欲帶其避開,卻只聽尹都武淡淡地道:“不用緊張,他不敢在天勤堂造次。”
雖然尹都武這一句說得淡定而堅定,雖然楚天秋剛剛纔聽尹都武叮囑過“千萬不要在天勤堂鬧事”,但看著李狗蛋那勢在必發的一招,楚天秋仍是瞪著眼睛,滿臉懷疑。
但沒過片刻,一道洪亮至極的聲音便是突然響徹整個堂廳:“放肆!”
本來用膳廳中噪雜無比,這邊的動靜也只有旁邊的一些人發現,但這一聲出來之後,偌大的用膳廳,頓時鴉雀無聲,衆弟子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四周環視,不明所以。
李狗蛋一聽這聲,便是渾身一個激靈,雙手中的黃芒頓時瞬間熄滅,全身氣勢立即消於無形,看著前方緩緩而來的老者,竟是不敢對視,緩緩低下頭去。
“膽敢在我天勤堂鬧事,以後都不想吃飯了是吧!”老人穿著一身灰白的樸素衣衫,臉上皮膚老紋滿布,但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他掃了一眼李狗蛋和楚天秋一行人,楚天秋只感覺其目光如同一道熾熱的陽光一般,頓時大驚。
“看什麼看,該幹什麼幹什麼!”老人衝著周圍看過來的弟子吼道,隨即才盯著那剛剛收完架勢的李狗蛋,淡淡問道:“這飯菜,是你弄的?”
“是、是……”老人問得輕巧,但李狗蛋卻是回答得戰戰兢兢吞吞吐吐,額上,已有細汗滲了出來。
“你們師兄帶你們來天勤堂的第一次,我說過的話,還記得吧?”老人繼續道。
“記、記得。”說到這,李狗蛋終於是臉色大變。
“既然記得,就不用我再教你了吧,”老人指了指地上的飯菜,道,“開始吧。”
李狗蛋低頭看著地上散落一地的飯菜,動也不動,臉上神情彷彿要哭出來了一般,最後偷偷摸摸地瞟了一眼那老者,只見其正盯著自己,神情嚴肅目光如炬,頓時嚇得一哆嗦,到口的一句求饒的話也是不敢說了,只得苦著臉緩緩低下了身子。
正當楚天秋一臉疑惑,不明白老人要他幹什麼,讓得他如此之反應的時候,那李狗蛋卻是彷彿突然鼓起了勇氣,身子一挺,指著楚天秋和尹都武道:“還有他們兩個——”
“我們——”兩人齊齊變色,剛欲出言解釋,卻被老人的話給打斷了。
“還欲嫁禍他人!你真當老夫眼睛瞎了不成!再囉嗦,直接將你驅逐出宗門!”老人老眼一瞪,怒道。
李狗蛋嚇得腿一軟,連忙稱“不是不是”,接著,臉色極其難看地俯下身去。
此刻他真是後悔不跌,什麼時候來嘲諷不好,偏偏要選擇吃飯的時候,什麼時候動手不好,偏要在天勤堂。別人不知道這老人的厲害,但他入門已近十年,怎麼會不知道?
尹都武,今日你讓我承此奇恥大辱,我決計饒不了你!
楚天秋仍是不明所以,只得看向一旁的尹都武,只見其雙手鎖背,面無表情,但神情中,似乎隱著一絲絲興奮和譏諷。
楚天秋彷彿突然猜到了什麼,這老人,該不是要那李狗蛋……
片刻之後,那李狗蛋的動作便是印證了楚天秋的猜想。李狗蛋低著頭,趴在地上,像只狗一樣伸著舌頭,一點一點,將那散落一地的飯菜一點點吞了下去。
楚天秋看得瞠目結舌,禁不住又看了看一旁那其貌不揚的老人一眼,而那老人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突然轉頭,頓時兩人視線相接四目相對,楚天秋心中一驚,對其笑了一笑,連忙移過視線。
老人見狀,也是笑了笑。
“真是人如其名!”尹都武突然陰森森地飄出了一句。
李狗蛋聞言身子一頓,動作立刻停了下來,但他半跪在地上,看不清其表情,只見其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好幾下,才又低頭繼續,看樣子,是氣得不輕。
楚天秋又是瞟了尹都武一眼,見其雖然一本正經的樣子,但胸口微微顫抖,嘴角肌肉微動,看樣子是在拼命憋著笑,楚天秋心中也不禁感覺大爲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