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用狂草寫出的“願者上鉤”
“這是你寫的字?”
秦守誠盯著桌上那個“民”字看了半晌。
隨後目光深深的落在曾安民的臉上。
“這裡,在這兒呢秦夫子!”
柳弦舉著手中的那個“安”字,臉上都是急迫的表情。
他努力伸手指著自己手中的字,試圖引起秦守誠的關注,聲音很大道:
“剛剛權輔哥哥便是臨摹了您的字,才入了“書”之一道!!”
隨著他的聲音響起,周圍所有的學子也皆是深以爲然的點頭,表示認同。
“是啊夫子,方纔我們都親眼看到,曾兩江將臨摹完您的字之後,入的道。”
“特別是在曾兩江寫完之後,簡直跟您的字是一個模字裡刻出來的一般!”
“…………”
周圍的學生開始嘰嘰喳喳。
然而,秦守誠並沒有被他們任何人的聲音吸引。
那雙蒼老卻不顯渾濁的眸子依舊在曾安民的身上。
他在靜靜的等待著曾安民的回答。
“是我寫的字。”
曾安民猶豫了一下,點頭。
物理上來說,這張“民”字確實是自己寫的。
“呼~”
得到曾安民的肯定,秦守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那張由狂草勾勒而成的“民”上。
這個時候,周圍的學子也都感受到不對勁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張似鬼畫符一般的“民”字上。
柳弦自然也看在眼裡。
他看到那張極爲潦草的“民”字之後,面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隨後趕緊舔著臉笑呵呵的看著秦夫子道:
“夫子您莫要動怒,權輔哥哥興許是臨摹您的正體字臨摹悟意之後,浩然正氣氣息不足,所以這纔沒有把控好力度,導致寫出來的第二個字潦草了些……”
說完,他趕緊對著曾安民使個眼色。
好大哥,快順著我的話往下說!
而曾安民卻像是沒有看到他使的眼色一般,直直的看著秦守誠。
秦守誠也彷彿是沒有聽到柳弦的話一般,深深的看著桌上那個狂草勾出的“民。”
堂間一時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良久之後,秦守誠猛的擡頭,朝著曾安民看了過去,聲音之中透著極爲凝重的嘶啞:
“此字草犀不改,飄逸灑脫。”
“你不是臨摹老夫的正體字入道,而是自創出另一種“書體”入的道!”
聲音不重,但極爲肯定。
秦守誠本身便是以自創書體入道。
自然對書法有著極爲敏銳的嗅覺。
曾安民桌上那個“民”字雖然乍一看猶如鬼畫符一般。
但是以他這麼多年的經驗,一眼便被那字體之中的草急藍飛深深吸引。
雖然曾安民寫出的此書體並不算成熟。
甚至還有些稚嫩……
但這絕不影響他以後日積月累之下,將這新的書體寫出大道!
“曾安民,這種書體,叫什麼?”
秦守誠的聲音不僅是嘶啞,此時還帶著一抹顫抖。
他認真的看著曾安民。
而他的話,也響徹在所有人的耳邊。
如同萬千弓箭一般,直直的插在現場每一個人的心中。
所有人聽過這話之後,皆是心中一緊。
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一般。
但他們看著秦守誠面上的凝重之後,又紛紛愣在原地。
“唰!!”
所有人都看向那張極爲潦草的“民”字。
彷彿那普通的宣紙上的字,帶著什麼不得了的魔力一般!
“咕咚~”
柳弦的喉嚨滾動了一下。
他腦袋上那朵海棠花都滾落在地上,他卻是渾然不知。
那張還算俊朗的臉,死死的盯著曾安民桌前的那個“民”字。
“草書,或者您可以稱它爲“狂草”。”
曾安民面容之上透著古怪。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確是通過秦守誠的“書體字”而入的道。
但現在好像是被其誤會成了,自己是與他一般自創“草書”而入得道??
曾安民的目光朝著桌上那潦草的“民”字看了一眼。
他發誓。
只是因爲一時好奇,想試試自己前世學的狂草忘了沒有。
所以一時興起之下才寫了這麼一個字……
但他擡頭掃了一圈。
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的盯著自己桌上那個草書而成的“民”字看著。
得。
又不知不覺裝了個逼??
“狂草……”
秦守誠聽到曾安民的話之後,聲音呢喃:“狂草。”
他一遍遍的重複著這兩個字。
良久之後,他深深的看著曾安民道:“可否再用此書再寫下一行字?”
寫當然能寫。
曾安沒點了點頭,他並沒有拒絕:
“可以,只是,該寫何字?”
秦守誠似想到什麼一般,緩緩撫須道:
“老夫平生最拿手的便是垂釣,便以老夫垂釣題上一句如何?”
……
“咳咳……”
秦婉月突然咳嗽了兩聲。
那張極爲優美的臉色似變的有些古怪。
她將自己的臉撇向一旁。
曾安民並沒有注意到秦婉月的面色。
他只是在想。
垂釣?
那還有什麼比那四個字更出名?
曾安民也不廢話,直接將筆拿起,沾了墨汁後,便揮筆而起。
龍飛鳳舞的將四個大字寫在宣紙上。
“願者上鉤。”
四個大字由狂草而出。
每一個字都極是行雲流水。
曾安民在寫的時候也發現一個細節。
那便是在自己入道以後,這草書似乎比以前更拿手了不少!
寫的時候也沒有那麼多雜念。
只覺得每寫一個字,心中就舒暢一番。
甚至在他寫字的時候,對“書”之一道的領悟就越深。
胸中的浩然正氣也隱隱帶著波動。
“願者上鉤?”
秦守誠不明所以。
他看到這四個字之後,茫然的擡頭看著曾安民問道:
“什麼意思?”
“呃,一位傳說中的頂級垂釣客。”
曾安民一臉認真的解釋。
“哦~”秦守誠的眼神猛的一亮:
“自古身而爲聖者,身上皆帶親和寬容之力。”
“想來那位先賢定是因身上的親近,讓溏中魚兒都爭先恐後甘願咬鉤!!”
“不錯,不錯,與老夫的確極爲貼合!!”
現場,只有秦婉月的面色一滯。
她猶豫的看了一眼老父親。
終究是抿住了嘴,不敢多說什麼。
而此時。
秦守誠看曾安民的目光之中變了。
沒有了以前的警惕。
反而有一種知己的暢快。
他越看曾安民越覺得滿意。
“譁。”
他伸手,將曾安民寫好的那四個大字捧在手中。
仔細觀摩了許久。
“草犀不改,飄逸灑脫,行雲流水,宛若天成!”
“此種書跡,定會流芳百世!!”
秦守誠越看,越覺得喜歡手中的字。
“呃,您開心就好。”
曾安民撓了撓頭,露出一抹清澈的笑意。
“聽聞你六藝“射”之一術也入了道。”
秦守誠似想起什麼一般,目光直直的落在曾安民身上。
“僥倖而已。”
曾安民謙虛一笑。
“呼~”
秦守誠瞇起眼睛,隨後淡淡點頭,他左右看了一眼,隨後目光與曾安民對上:
“那便等你儒道入了六品,便可凝聚法相了。”
這話一出。
曾安民的眸子輕輕瞇了瞇。
自己入了六品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
其中分別是老爹與秦守誠,還有秦婉月。
還有教射藝的田夫子。
以及太子。
他們皆不是多嘴之人。
從秦守誠這話之中,曾安民能聽得出來。
他應該是猜到自己連續以“射”與“書”入道,卻還是沒有突破五品。
這種與往聖一般的資質。
他不想這麼快讓消息傳出。
也算是變相的保護自己。
想明白這些,曾安民笑著點頭,恭敬的行禮道:
“夫子所言極是。”
“嗯。”
秦守誠將那“願者上鉤”四字拿在手中,緩緩朝外而行,聲音飄入所有學生的耳朵之中:
“下課。”
…………
秦守誠出了課堂之後,拿起手中的“願者上鉤”四個大字。
面容之中皆是喜色。
“好!好!”
走遠之後,他這才哈哈大笑。
…………
課堂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曾安民的身上。
柳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著曾安民目光炯炯道:
“權輔哥哥,可否寫留書一帖,方便弟弟臨摹?”
隨著這話一出。
所有人都反應過來。
“權輔兄,愚弟也需要您指點一番。”
“哎呀!權輔兄,今夜一同前往教坊司可好?放心,愚弟做東!”
“學術之上的問題多有不解,權輔兄可否爲愚弟解惑?”
“…………”
一時間,雜亂聲響起。
曾安民只是呵呵笑著點頭:
“別急,一個一個來。”
…………
是夜。
曾安民出了國子監的大門。
他以“書”入道一事,是瞞不住的。
只是不知道會以什麼樣的形勢極速揚名。
當然,眼下這些事與他關係不大。
現在他要應付面前的這個柳海棠。
“權輔兄,明日休沐,可否來愚弟家中作客?”
柳弦的面上皆是笑容,他不好意思的搓手道:
“我與家中母親大人常說,在學院之中識得一位賢兄,母親大人便想讓我邀請你去家中作客……你看……”
嗯?
曾安民聽到這話,眼睛輕輕眨了眨。
“令堂要見我?”
“是啊,權輔哥哥,你看你什麼時候有空?”
柳弦也知道自己的這話頗爲冒昧。
但是一想起家中母親大人那嚴厲的目光,他覺得今天就是豁出去也得把話帶到。
長輩相邀。
這是不好拒絕的。
曾安民也不想拒絕。
他確實有心想去一趟柳弦的家中。
亦或者是跟著柳弦進入“良友商會”看看能不能摸到良友商會的賬本。
“如此也好。”
曾安民掉轉馬頭,直視著柳弦道:“走吧。”
?
“這就去?”
柳弦懵了,他茫然的看著曾安民。
“拜訪一下你家長輩也算好事。”
曾安民理所當然的點頭。
事實上,他想試試能不能見到柳弦的爹。
良友商會的會長,柳三江!
“這……”
柳弦的面容都有些漲紅。
他顯然是沒想到曾安民居然這麼給面子!
“哥,以後您就是我親哥哥!!”
柳弦說這話之時,聲音都有些哽咽。
他輕輕撫正頭上插著的海棠花,面色變的極爲嚴肅,對著曾安民深深的行禮:
“日後若對弟弟有所差遣,敢不從命!!”
“別廢話了趕緊走吧。”
曾安民斜眼瞥了他一眼,一揚手中馬鞭:
“帶路!!”
…………
Wωω?t tkan?C〇
夜幕降臨。
曾安民隨著柳弦的馬車緩緩在一處極爲寬敞的大府門前停下。
他顯然沒想到,柳府居然離國子監這麼遠!
足足行了半個多時辰。
這府邸雖然看上去極爲豪華,地理位置確實偏僻了些。
其實也對。
商賈之家,能在京中佔得一處如此豪華的府邸便已經是格外開恩。
若是再離宮中近些,恐怕就是僭越了。
“哥哥您慢些。”
恰一到地方,柳弦便極匆忙的從馬車之中下來,作勢便要攙著曾安民下馬。
只是曾安民馬術著實了得。
腳尖輕輕一蹬,便如同蝴蝶一般,利落至極的從馬上下來。
“少爺,您回來了。”
林府之中的奴僕極爲恭敬的從府中而出。
“嗯。”
柳弦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奴僕道:“我家權輔哥哥來府中作客,通知府中的僕人,眼睛都擦亮些。”
“是。”
那奴僕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曾安民。
“呵呵。”
曾安民輕笑一聲,今日來的匆忙,他身上的國子監學子服還未脫掉,輕聲道:“叨擾了。”
奴僕趕緊躬起身子,面上恭敬的笑道:
“既是少爺的貴客,便沒有叨擾一說,您能來府中,是府中的福分。”
“哦?”
曾安民挑了挑眉,不經意的問了一嘴柳弦:
“這是伺候誰的?倒是挺會說話?”
“這是府中的管家。”柳弦笑的熱烈,他虛扶著曾安民,另一隻手對著大門道:
“請。”
“嗯。”
曾安民隨著柳弦,朝著大門之中而行。
進入府中之後,曾安民的目光作不敬意間,極速環視著府中所有的環境。
這是外院,陳設與一般府邸都大差不差。
直到一路行至內院之中。
曾安民的目光深邃了許多。
他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院中的環境,隨著柳弦朝著柳府正廳的方向而去。
恰一接近正廳。
曾安民隱隱聽到一陣叮咚做響的脆耳音樂。
似編鐘之聲。
一點點響起,如同輕泉流水,煞是好聽。
“這編鐘之樂,著實好聽。”
曾安民忍不住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