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策

天氣預報說第二天有雨，早上，燦爛的太陽高掛如洗碧空。

小小睜開眼，揉了揉有些紅腫的眼皮，側過去看旁邊人的睡顏。

真好看，真好看。小小心里說著，慢慢抬頭，撅撅嘴，夠不著，于是往上股擁了一下，撅撅嘴。君君正好醒來，往下一低頭，登時愣住了。

小小眨巴眨巴眼，很是無辜。君君猛地退開，坐在床上按著太陽穴。

小小立刻扁起了嘴巴，背過身坐在床頭，一副委屈的樣子，抽噎著說道：“喝醉的時候就摟著人家叫小親親，什么‘你是我的唯一’，‘我最愛你了，小寶貝兒！’親親摸摸，能干的都干了，酒醒了就翻臉不認人。”

君君滿臉驚恐，小小繼續道：“昨晚還是你先說要和我躺一起的，現在你又把我一下子推開了。你說你是討厭我，還是只是嫌棄我？”

君君還有些理不過來：“……所以這兩者的區別在哪兒？”

小小頭也不回，不管不顧：“你說啊你說啊！”

君君揉了一下眉心：“你讓我靜靜。”

小小聞言猛地扭頭，巴巴問：“那你說你是不是只是想靜靜，而不是討厭我或者嫌棄我？是吧是吧？”

君君立刻連連點頭：“是是是。”

小小一下子舉起雙手站起來：“啊啊啊啊你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我好高興，你再說一遍，證明我沒有聽錯！”

君君仰起頭看她，頗為無奈：“我想先靜一靜。你——”

話未說完，小小又倏地坐下，盯著君君：“果然是這樣！先靜一靜是誰！”

君君試圖解釋：“……先靜一靜明明就是——”

小小聞言瞪圓了眼睛：“還有明明？！”

君君簡直哭笑不得：“……明——”

小小迅速雙手捂住耳朵，來回搖頭：“啊啊啊啊啊我不聽我不聽！”

君君徹底放棄，朝后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開始整理昨晚的記憶。她實在有些好奇，昨晚究竟發生了什么，導致今天小小的畫風如此別具一格。然而，當一切整理差不多的時候，君君卻又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旁邊小小見她不言不語的樣子，拉起被子背過去，委屈地在床上畫圈圈：“寶寶下了床就不認人，敢做不敢當。”

君君忍不住隔著被子拍了她屁股一下：“我什么時候敢做不敢當了。”

小小聞言，眼神嗖得亮了，起身抱住君君：“那我要親親。”

君君揉了揉她的頭發：“起床洗漱。”

小小滿身怨念撲回床上。

洗漱過后，君君把桌子上的書放回去，看向小小，嚴肅認真地問道：“你想好了嗎？”

小小一愣，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蹭到君君面前，低著頭小幅度點了下。君君心里卻沒有半點輕松，搖了搖頭：“昨天是我不對，也幸好沒發生不至于挽回的事情。實話說，我是對你抱有友情之外的感情的，只是不知道你是否也是如此——你別說話，聽我說完。”

小小有些不安，卻還是聽話地點了下頭。君君繼續：“我甚至想過，一輩子就這樣，看你結婚生子，快快樂樂就夠了。昨天的事，抱歉。不過，既然到了這一步，我要問你一句。小小，你要想清楚再回答，不用顧及任何事。”

君君深吸一口氣，問：“你喜歡我嗎？”

小小咬了下嘴唇一下，抬頭看著她，有些臉紅，然后點點頭。君君的手幾乎遏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她調整了一下呼吸，繼續問道：“是和我對你的一樣。”她忍不住垂下眼，澀聲無比艱難地補充完最后一句話：“包含欲望的……喜歡嗎？”

小小沒回答，君君幾乎要站起來轉身離去，臉色慢慢灰敗下去。她忍不住閉上眼，卻覺得唇上一涼，睜開眼，就是近在咫尺的大眼。小小親完，舔了舔嘴唇，嘟囔：“睡都睡了，你還，你還——”

君君一下子將摟進懷里，無比用力，聽到小小近在咫尺的聲音：“我不開心，你會安慰我。我撒嬌，你會哄著我。我生氣，你會無奈，卻從來不吵我。我總是嘰嘰喳喳，你卻從來都不嫌棄我。你那么好，那么好。我一面心安理得地享受，一面又忍不住地擔心，擔心你突然轉身就走了，不再理我了，不過真好，每次我無理取鬧戰戰兢兢躲開，回頭時，你都在，還會沖我笑一笑。”

她后退一步，看著君君，說，“君君，你真的就是我的天使。”

兩人出房門的時候，正巧碰到劉阿姨。小小剛開始笑，劉阿姨就立刻錯開眼，擺擺手：“早，早上好！吃，吃飯！”

餐桌上，劉阿姨和小姑娘時不時交流一個眼神。小小給君君夾了菜，立刻感覺猶如芒刺在背，抬頭循著方向看過去，就見劉阿姨和小姑娘正在低頭吃飯。小小想了想，問：“劉阿姨，你們昨天什么時候回來的？”

劉阿姨沒說話，小姑娘胳膊肘推了推。劉阿姨立刻抬頭：“啊？啊，吃飯吃飯！”

小姑娘也抬頭給個微笑，兩人接著低頭吃飯。小小和君君對視一眼，相顧搖頭。

接下來沒人說話了，以至于這頓飯吃到最后，誰都感覺到尷尬不已。

小小要出門的時候，劉阿姨忽然出聲叫住，好一會兒，才憋紅了臉指指小小，又指指自己脖子：“脖子，那個，衣服，衣服領子。”

小小還沒反應過來，君君側頭看了一眼，立刻就窘迫了，急忙推著小小回到臥室，換了件高領的。小小有些不安，出門前甚至不敢看劉阿姨的眼睛，拉著君君匆匆離開。

緊接著劉阿姨的小女兒竟追了出來，語重心長地對小小說道：“姐姐，你和這位君君姐姐一定要幸福。放心，我和媽媽會是你們堅強的后盾。”

小小一愣，就聽小姑娘繼續道：“小叔叔那邊也放心，交給我們好了！”

君君拉住小小的手，禮貌地笑道：“多謝。請轉告劉阿姨，屬于我的責任，我不會丟。”

兩人打了車，提著行李箱回到租住地。回去的路上與來時并沒有什么不同，仍舊車市馬龍，人來人往，道路兩旁的梧桐依然只有掉落了大半葉子的枝椏，君君卻覺得無來由的不同，看什么都是美好的，唇角掛上了若有似無的笑意，眼睛里好像空空的，又好像滿滿的。

剛進屋，小小就抽噎了一下：“寶寶。”

君君放下行李箱抱住她，安撫地拍拍背：“嗯，我知道。沒關系的，不是還有我嗎？”

小小蹭蹭，立刻又笑了：“好了好了，大掃除大掃除！”

君君找來一件舊衣服給小小穿上，自己系上圍裙，開始大掃除。

收拾完已近中午，君君沖過澡出來，發現小小不見了，去廚房也沒找到，在客廳喊了幾圈也沒人應。過了會兒，一個細細的聲音從陽臺傳過來。

君君起身走到陽臺，環視一圈，看到被子下的雙腳時，直接笑了：“小小？”

沒有人應。君君走過去，掀開被子，笑著看她。小小先是一驚，然后就笑了，環住君君的腰：“寶寶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君君想了想，指指彼此的心：“心有靈犀？”

小小皺了一下臉：“哼！”手卻抱得更緊了。

陽光正正照進眼里，瞳孔里清澈地映照出自己的影子。君君忍不住雙手捧著她的臉，低頭啄了一下。小小立刻仰頭，回啄了一下。

君君再親一下，小小回一下。

直到不知誰的肚子咕嚕響起，兩人才停下，彼此看著又笑起來。小小迅速在君君兩臉各親了一下：“我去做飯。”

兜里的手機震動起來，君君拿起接通：“喂？”

君母語重心長道：“君君啊，你還在同學家嗎？哎喲，怎么好意思一直麻煩別人，你說是不？又不是其他什么關系——”

君君笑了笑：“媽，你還記得小小嗎？”

秋天真得來了，正午的陽光也不熱了，只是暖和。可是，風景卻一如既往地好。

“嗯，知道了。”君君沖端菜的小小眨眨眼，掛掉電話走過去：“我媽想見見你。”

小小一時沒反應過來，君君跟著把其他的端出來：“她說，想見一下自己的媳婦。”

小小紅著臉錘她：“啊——寶寶大壞蛋！”

君君一面躲，一面從桌子上插了塊蘋果送進嘴里。小小直接撲過來，親上去。好一會兒，君君退開，笑著問：“好吃嗎？”

小小轉了轉眼睛：“沒吃出來，再來一塊說不定就知道了。”

君君點了下她的鼻子，笑著沒說話。

吃過飯，兩人去了咖啡館，沒想到喬安不久也到了。

小小當時正癡癡地看著君君的背影傻笑，不時叫一聲：“寶寶~”

正在對賬的君君頭也不回：“嗯。”

小小捧著杯子，喝了口君君親自為她磨得咖啡，歪歪腦袋：“寶寶~”

君君：“嗯。”

小小忍不住捂臉，露出兩道指縫看過去：“么么噠~(*/ω╲*)”

剛進門的喬安看到頓時停住，順著朝君君看了一眼，見后者只是抬頭對小小隨意地笑了笑便又低下頭去，于是垂了下眼，然后又抬起來，清清嗓子，花枝招展地走到小小旁邊坐下，風情萬種地撇撇嘴：“現在都不流行么么噠了，現在流行啾咪~”

小小正美著，一個激靈扭頭：“啾咪？”

喬安瞅了眼君君的背影，沖小小丟過去一個眼色，小小立刻心領神會偷摸過去。喬安打開手機，搜了張卡通圖，敲敲屏幕遞過去：“喏~”

小小鄭重接過，嚴肅地觀摩之后，將手機遞回去，沖安安點點頭，退回去正襟危坐。

這時，君君看了眼手機，對喬安說了句話，喬安沒聽清：“什么？”

君君：“那個壺身到了。”

小小問：“壺身？”

喬安解釋：“人參的一種。”

君君瞥了她一眼，沒吭聲。

小小雙手一合：“哦！我知道了！‘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那個胡參對不對？”

喬安憋笑點點頭：“對對，孺子可教！”

君君搖搖頭，繼續對賬。

等小小去看壺身時，喬安走到君君身邊笑著問：“在一起了？”

君君抬頭看了她一眼，遲疑一瞬，點點頭，過來一會兒問：“很明顯嗎？”

喬安立刻一副學者的樣子斜眼看她：“在一起的人和沒有在一起的人，是不同的。”說著伸出食指搖了搖：“眼神騙不了人，動作也騙不了。”

然后，喬安又撩了一下頭發，高深莫測道：“無論身處何處，有多少人，她的眼里都是你。出自安安語錄。”

君君被她的樣子弄得哭笑不得，只得搖了搖頭。

晚上，君君把小小送回家，轉身準備離開，小小：“寶寶~”

君君轉回去：“嗯？”

小小忽然化身為狼撲過去。

半晌，君君一手捂著臉，一臉刷新三觀的表情。

小小擺擺手：“啾咪~”

君君望著走遠的小小：“……”

第二天，君君打來電話，說要和老師商量一下關于預備名額的具體事宜，還要吃飯，所以不能陪她了。

小小哼唧了老大一會兒，君君只好表示自己會盡快趕回去，她要是實在無聊可以去咖啡館坐坐。

小小百無聊賴，吃過早飯，騎著車子去了咖啡館。

喬安也在，小小于是向她哭訴君君和別人吃飯沒帶自己。喬安聽后大吃一驚：“我聽說那個大海也去，卻沒聽說要吃飯，可見你已經失寵了。”

小小急忙解釋：“不是，我和君君只是純潔的友誼，她和那個同學也是朋友。”

喬安卻更加震驚：“她竟然玩兒你！”

小小：“……”說不清好累怎么辦？

中午，喬安主動請客吃飯，叫了外賣，然后趁著飯后甜點的間隙，對小小諄諄善誘：“對了，我還聽說預備名額擴成了兩名，已經確認大海和君君了。后天，她們將要一起奔赴臨省，代表學校參加雕塑展覽會。”

小小把小蛋糕塞完，擦擦嘴巴：“可是不是還要交作品嗎？”

喬安眼神一厲：“你知道，還是我知道？”

小小一頓，喬安繼續道：“后天，后天，君君要離開了，和另一個人。這另一個人還不是隨便的一個人，而是她的宿敵。宿！敵！啊！這真是個好稱呼。想想吃住都在一起，三天！三天哦~”

小小被她的語氣駭住了，不知所措：“那怎么辦？圍堵，下藥，敲昏？”

喬安靠在椅背上，悠悠然道：“睡了她。”

小小一臉震驚：“！！！”

喬安高深莫測地教導：“睡了她，讓她成為你的人。這樣，她就會跟著你走了。你到哪兒，她到哪兒，也不用擔心她會離開你。”

小小認真思考可行性，臉可疑地紅了：“可是，會不會不太好……”忽然皺眉：“而且萬一睡了也不行呢？她會反抗的吧？反抗太激烈，我打不過，不就睡不了，那怎么辦？”

喬安的臉色頓時由“你在逗我”，漸漸變成“警察叔叔這里有壞人”：“你竟然真得在思考可行性，你這個齷齪猥瑣的人，我只是開個玩笑！”

小小臉轟地紅了：“哪有！我只是……誒呀，開個玩笑，我也是開個玩笑。我只是在想，光睡了君君還不行，最好讓她有了我的孩子，女人嘛！有了孩子就好辦了……安安你怎么了？”

喬安扯開嘴，不動聲色地從椅子上下來：“君君來了啊，我正好要走了，否則趕不上火車了。那啥，不用送了，再見，么么噠！”

小小順著安安一溜煙的身影，回頭看著越走越近的君君。

君君忽然露出一個極其溫柔的笑：“聽說，你要睡我？”

小小：“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