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演出的當天,溫柔在任雲禮的堅持下,被他送到了演奏會的舉辦地。
“我送你進去吧?”任雲禮四下張望著,雖然確實不見記者的身影,但是,他還是有點不放心。
“任學長,你這句話是今天問的第幾遍我是不記得了,但是,如果我沒記錯,你是從早餐時見到我就一直反覆地問起呢,而我也不只一次回答過你了,所以,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會給出什麼答案吧。”
任雲禮很清楚溫柔的答案是絕對的否定,他笑著,雖然理智已經讓他做出了讓步,可是感性還是讓他忍不住再次問道:“你真的不用……”
“不用,真的不用,我一個人可以的。”溫柔向任雲禮做了一個信心百倍的勝利手勢。
“啊,對了,我差點忘了……”任雲禮說話間拿出一張新的電話卡換在了溫柔的手機上,一邊擺弄著她的手機一邊說道:“我知道你最近很討厭電話,可是,我怕萬一有事你聯絡不到我,所以,我就擅自作主把你的電話拿來了。這是我之前爲你準備的新的電話卡,我把我的號碼設置在了1的快播鍵,你有事一定要打電話給我啊?!?
“嗯,我知道了。”溫柔又做了個遵命的手勢,笑嘻嘻地接過自己的手機,她非常感謝任雲禮爲她所做的一切。
任雲禮點了點頭,再次進行確認,說道:“記住,你可是向我做出保證的,所以,萬一……”
“……萬一有什麼事我一定會打電話給你的!”溫柔學著任雲禮的語氣,搶先說出他剛剛想說卻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溫柔笑著保證說道:“你放心吧,我記住了。”
任雲禮向溫柔豎起小指,笑著說道:“那……拉勾!”
“噗,任學長是幼稚園的小孩子嗎?不過……拉勾!”溫柔的小指緊緊地與任雲禮的小指纏在了一起。
任雲禮這才點了點頭,打開了車鎖,讓溫柔下車。
溫柔將原本搭在身前的圍巾在自己的脖子上纏了好幾圈,以確保能夠非常嚴實地遮擋著自己的臉。雖說下了車就進入了主辦方舉辦宴會的大樓,但是,離樂團團員的休息室畢竟還有一段距離,溫柔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她的臉。
演奏會進行得順利,音樂之聲交響樂團選定的五組曲目演奏結束之後,作爲壓軸的溫柔的小提琴獨奏終於開始了。
溫柔換了件禮服,與爲她伴奏的鋼琴師手牽手走上演奏臺。
溫柔選擇了薩拉薩蒂的《流浪者之歌》作爲她的獨奏曲目。雖然事先溫柔沒有與爲她伴奏的鋼琴師排練過,不過在之前的巡演中二人已經合作過多次,所以,溫柔相信選這首樂曲一定不會有問題。
《流浪者之歌》是小提琴獨奏曲中不朽的名篇。這一首樂曲是薩拉薩蒂所有作品中最爲世人所熟悉的名作,它那回腸蕩氣的傷感色彩與艱澀深奧的小提琴技巧所交織出來的絢爛效果,任何人聽後都會心蕩神馳不已。
溫柔的演奏可以說將這支小提琴作品講究的技巧和效果推向了極
致。而鋼琴師的鋼琴伴奏與溫柔的小提琴配合得十分默契,始終天衣無縫地爲絃樂做著襯托,恰到好處地與小提琴進行著絲絲入扣的呼應與對答,令聽者感動之餘多了幾分欽佩。
隨著指尖與琴絃的跳動,溫柔將吉普賽民族悽婉迷茫但不屈不撓的形象和命運,以及這個羣落憂鬱但唯美的高貴氣質和絢爛的內心世界淋漓盡致地展現在人們的面前。進入後半段,瀰漫於演奏廳內的音符就彷彿是來自靈魂的吶喊,那淒厲、泣血的哀鳴述說著在謊言、高壓和暴力欺騙脅迫下的內心痛楚和無盡哀怨。
臺下的聽衆全部爲之動容,每一個人都覺得從溫柔的琴聲裡飄出來的每一個音符,深深地刺痛了自己的心,而這種心痛,又隨著自己的每一次心跳以及身體裡流淌的每一滴血液而佈滿全身,令身體裡的每一根神經都顫慄起來。
就在所有人沉浸音樂之中,期待著溫柔的小提琴帶領他們將心中壓抑的情緒宣泄出來、怒吼出來的時候,“啪——!”的一聲,一聲不和諧的音符打斷溫柔的演奏,細心聆聽演奏的人們從音樂渲染的氣氛之中漸漸脫離了出來。
宴會廳裡一下子沉寂下來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們無法相信眼前所見到的事情。一股臭味漸漸瀰漫開來,男士們皺起了眉頭,而女士們大多捂住了鼻子。
“啪——!啪——!”接連幾聲,幾個不明物體來勢兇猛地在空氣中劃出幾條弧線,然後準確無誤地砸在了溫柔的身上。蛋殼因爲撞擊而碎掉了,發黑臭掉的混濁蛋液順著溫柔的頭髮、肌膚以及裙子滑落到地上。
今天來參加宴會的人全部都是社會名流,對於眼前這種突發事件,他們完全沒有經歷過,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所有人都愣在那裡,只是呆呆地看著臺上的溫柔。而他們的這種不知所措卻也間接地成全了騷動的製造者。
又有幾隻臭雞蛋扔向了溫柔,臺下還有人大聲吼道:“不要臉的狐貍精,勾引別人丈夫的下賤女人,你去死!去死!”
臺下的觀衆終於有人驚醒過來,驚呼之聲此起彼伏??墒?,卻沒有一個人挺身而出保護溫柔,任由那幾個攻擊溫柔的人繼續以污言穢語對她惡毒的謾罵羞辱。等到保安過來的時候,溫柔早已經變得十分的狼狽不堪,無助又羞愧地站在那裡。
爲溫柔伴奏的鋼琴師終於回過神來,他站起身,脫下自己的禮服外套,爲溫柔披在了身上,並帶著她下臺,在人們或詫異、或同情的目光中,將她帶到休息室。
任雲禮趕來的時候,溫柔呆呆地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眼睛都不眨地看著鏡子中狼狽的自己。
混濁的蛋液粘在溫柔的頭髮上、臉上、胳膊上以及衣服上,勾畫出一幅幅詭異的漬跡,還散發出一陣一陣的惡臭。
“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衛團長雖然不知道任雲禮與溫柔的關係,但是他卻知道最近一段時間任雲禮一直陪在溫柔身邊,衛團長曾經還以爲任雲禮就是溫柔所愛的人,可是,看任雲禮的氣質
,怎麼看都不像上政府官員,他看上更像是搞藝術的人。
任雲禮不等衛團長的話說完,就急切地問道:“她怎麼樣?”
“從剛剛就一直坐在那裡……”衛團長有些心虛,他不知道當任雲禮看到溫柔的狼狽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任雲禮的聲音聽上去非常的憤怒,現在的他真的很生氣,氣自己爲什麼不阻止溫柔前來參加這個演奏會。
“都怪我考慮不周……才發生這種事,不過,那些人已經被保安帶到了保安室……”衛團長欲言又止。
“爲什麼不報警?”任雲禮詫異的問道,從衛團長的表情看來,他似乎有什麼事在隱瞞著。
“這……是主辦方的意思,他們不想把事情鬧大……”衛團長也不贊成主辦方的這種做法,所以,在說服自己之前,他沒有勇氣把主辦方這個決定告訴給任雲禮。
“想要息事寧人嗎?對不起,我不同意,不論是誰傷害到了溫柔,我絕對不會原諒。報警,立即報警!”任雲禮的口氣不容置疑。
“可是……”衛團長覺得很爲難。
“沒有可是,即使你不報警,我也會報警的。到時,我就會追究貴團與主辦方的責任?!比坞叾Y向衛團長施加壓力。
衛團長見任雲禮如此的堅持,嘆了一口氣,走出休息室,去處理那些攻擊溫柔的人。
任雲禮走到溫柔面前,在看清楚溫柔的模樣之後,頓時愕然,他的眼角變得溼潤了。任雲禮雖然想像過,但是,眼前的事實比他想像中最差的情況也要惡劣百倍,帶給他的震驚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任雲禮單膝跪在溫柔面前,爲她摘掉粘在她頭髮上的蛋殼殘骸,又拿出手帕爲她擦去臉上的污漬。惡臭的蛋液已經乾涸了,任雲禮根本就沒辦法擦掉。
任雲禮忍著心痛,忍著淚水,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著溫柔的臉,他不想那些髒東西留在她的臉上??墒牵坞叾Y又不敢太用力,他不想弄痛溫柔。
一切的努力都白費了,任雲禮放棄了,他覺得現在應該帶著溫柔立即離開這裡。對,把溫柔帶回家,讓她好好的洗個澡……可是,面對沒有絲毫反應的溫柔,任雲禮擔心地喊著她的名字:“溫柔……”
可是,不論任雲禮叫她多少次,溫柔仍然沒有一點反應。
任雲禮突然有點害怕了,因爲他覺得溫柔平靜得有點不太正常,換作是誰,在經歷了這種遭遇之後,絕對不會像她現在這樣。她怎麼一滴眼淚都沒有呢。
“溫柔……”任雲禮輕輕地晃了晃溫柔的胳膊。
溫柔終於有了反應,她機械似的移動著視線,空洞無神的目光盯著任雲禮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纔好像是認出了他。
溫柔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瘮人,她緩緩擡起手,向任雲禮豎起小指,含糊不清地說道:“任學長……我有聽你的話……我出了事……我第一個打電話給你……我遵守了我們的約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