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祈走進大廳,眾人唏噓。并非他有什么不妥,大家看的,是他身后跟著的人兒。
她——秀眉靈目,俊美可人,一身粉色碎花衣裙,乖巧文靜。一進來,她大大方方地跟著安寧祈走上主席主位,不理眾人,坐下理頭吃起菜來。
“如兒,慢點吃。”安寧祈慈愛地微笑著,撫著她的頭。
廳中眾人,雖也驚異于他對她的態度,但沒有過問。
古曉如并不理會他,只甩了甩頭,自顧自地吃著。奔忙了一天,她是當真餓了,要不然才不向他討饒呢。一邊不住地往嘴里送食物,她一邊斜了眼快速地掃描大廳。呵!這家伙還真有錢呢,整個大廳金晃晃的,不會是金子吧?咦?外面已天黑了,這屋子沒見點燈倒是通亮。小腦袋扭來轉去,好半天,找到了光源——頭頂上方,懸了一顆碗口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輝。
“在看什么?”安寧祈湊過頭來,挨著她的小腦袋,有些寵溺地笑問道。
“沒……沒什么。”古曉如慌忙地低下頭去,暗想,不能教他看扁了,笑話自己沒見識。她撅撅小嘴,哼,不就是一顆大點點的夜明珠嘛,沒什么了不起。
見小人兒一臉不屑的獨自嘀咕著,安寧祈拿起筷子,夾了片山菇給她。
“爹,我回來了。”
一身湖水綠衣裙的女子,嬌俏清美,走進大廳。她像只小貓,溫順地爬在安寧祈的肩頭,撒起嬌來:“爹,怎么沒去接女兒呢?”
古曉如感覺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一抬頭,更是驚得叫起來,“啊是你?!”
眼前的這個女子,抱著安寧祈叫爹的,她不是楓哥哥的師姐嗎?!
“丫頭,你怎么在這兒?”鮮宇依晨跟在林飛飛身后進來,見到古曉如也是大吃一驚。他走上前來,抓住她的手,有些不悅:“誰讓你出來的?”
什么話嘛?許他來就不許自己來了吧?不滿地瞪他一眼,小小的腦子飛轉起來:廚娘說這小子去林家堡了,他在這里,那么這是林家堡?對了,楓哥哥說他師姐叫“林飛飛”的,那么安寧祈就是林老爺?哼,改了姓隱了居,難怪古紗紗找不到他呢。拋妻棄女,他倒是躲在這里自得逍遙,想到這些,她義憤填膺,狠狠地鄙視了他一把。
“飛飛,晨兒,你們認識如兒?”廳子里,場面有些亂,這讓安寧祈有些意外。
“是,早就認識。爹,她怎么會在這兒?”林飛飛問道,她離開四海府的時候,人人都在找這丫頭,她本想留下陪伴四海楓,又怕誤了她爹的壽辰,沒想到這丫頭居然來了她家。
安寧祈瞅了眼鮮宇依晨抓在手里的小手,心里有些不快。聽到女兒問話,他激動地回道:“飛飛,她是我的——”
“我是來找他的!”
高出幾倍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開玩笑,一句話就想白撿個水水嫩嫩如花似玉的女兒?做夢去吧!她可不是那么好打發的。
騰地起身,古曉如挽住鮮宇依晨的胳膊,嬌笑道:“聽廚娘說你來林家堡做客,我一個人太無聊就過來找你了。嗯……現在,我們回家吧。”
說完,不由分說,她拖著他就往外走。
“如兒,別走。”安寧祈快步上前,攔住她的去路,緊緊扣住她瘦弱的肩膀。
“爹!”
林飛飛驚詫萬分,眼見著她爹眾目睽睽之下拉住人家小姑娘不放,她又驚又急。
“林伯伯,這是……”鮮宇依晨也是不解,今日真是怪了,這一老一小好像認識?
“如兒,我——”
他的話在她回頭之后頓住了。這是什么樣的眼神啊?深深的哀怨,無盡的心酸,加上入骨的憤恨,冰冷如刀,泛著森森地寒意。
“不想我更恨你,就讓我走。”
她低著頭,冷冷地說著話。感覺到肩上的大手松了點勁兒,她拉起鮮宇依晨逃也似地沖出門去,沒有回頭。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和這個身體完全的復合了。而他,那個天下唯一可以稱為“父親”的男人。因為她的早產,他懷疑了自己的母親,使她含恨而終,更讓她從小成了“孤兒”,寄人籬下十幾年。而他,還敢自稱是她的父親?
一輛馬車,搖晃著向“絕情山莊”而去。
不理會對面坐著的人兒一副好奇探究地眼神,古曉如滿不在乎的神情,突然打破持續了好久地沉默,笑道:“喂,我說,你就不能讓這車快點嗎?”
“丫頭,發生了什么事?”人說“哪壺不開提哪壺”大概就是指的這種人。
笑,湮沒了,林家堡的一切回到腦海里。古曉如氣憤地瞪了他一眼,他卻毫不知覺,也可能是車廂里太暗,他根本就沒看到她的表情。
以鮮宇依晨的武功夜視當然不難,她的一切轉變都收入眼底。
“你真的沒事嗎?”他變了聲調,倍加關懷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溫柔貼心,竟那么地像四海楓的口吻,讓她所有的防備都瓦解了,淚奔涌出來,流了一臉。
聽到她低低地抽泣聲,他猶豫了片刻,還是伸出了雙手,摸索著扶住她顫動著的雙肩。
順著那雙手,她找到一個溫暖的懷抱。跌進他懷里的那一秒,她哭出了聲。
這丫頭是怎么了?見她是真的傷心,也只好由著她哭,不知所措中,他輕輕地拿手拍著她的后背,幫她順氣。
夜很安靜,靜得他的耳里除了她的哭聲便沒了其它。心里涌起一陣地心痛,是心痛這個哭得肝腸寸斷的女孩子,還是為其它?
也許,也是為他自己吧,他本身,也是個多余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