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做賊心虛,露了馬腳,”楚辜說著語氣更冷,“君君臣臣,本王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竟敢用這種語氣說話,還當(dāng)著皇上的面,簡直粗魯失態(tài),來人,把他帶下去。”
蕭颯卻緩緩起身,甩袖回顧周遭,沒有一點(diǎn)動靜,他衝楚辜陰笑道:“有人嗎?皇上,燕王,有人還聽你們的話嗎?”
“逆賊!”皇上暴怒。
蕭颯勾了勾嘴角,撫掌幾聲,外頭一羣侍衛(wèi)立即呼啦啦涌進(jìn)來,盡數(shù)圍繞在蕭颯周圍,對他俯首稱臣。
楚辜見狀,冷笑道:“天子腳下,龍顏在前,你竟敢謀逆,當(dāng)真以爲(wèi)沒王法了嗎?蕭颯,你可別忘了,神策軍還在府外聽候,若你等走狗敢輕舉妄動,他們射進(jìn)來的箭立馬將你斃了。”
蕭颯撫掌笑道:“燕王好大的氣派,可是神策軍又怎麼樣呢。我早料到有這一出,這裡我?guī)藝履銈儯鈶c王的大軍更是將你的神策軍緊緊地包裹住,只要神策軍有絲毫妄舉,慶王大軍立馬一網(wǎng)打盡。”
他看向皇上,悠悠道:“皇上也難想到您養(yǎng)了十幾年的一條狗不但能反咬你一口,還要將你整個人都咬死,一口都不剩,不過請皇上放心,您留下的千古家業(yè),臣一定會好好守著。”
這話把皇上氣起了,晃著身子緊緊握住楚辜的手,只道:“逆賊!逆賊啊!”
而楚辜更是臨危不懼,神情冷著,只道:“這些話還是留著你到地底下再說。”
蕭颯這時候也不爲(wèi)他這些話動氣,直接叫人去通知府外的大軍,隨後府外馬蹄震動,金戈光影重重,似乎要撼動天地,府門轟然被撞開,蕭颯得意地看過去,然而神情倏地一僵,眼珠子瞪得死大。
推開府門是他的人,滿身血垢,胸口上還插著一柄血淋淋的長劍,身後站著烏泱泱的士兵,頭領(lǐng)踹腳推到面前這具死屍,大步走了進(jìn)來。
跟著頭領(lǐng)後面的神策軍從敵軍身體中拔出劍,呼啦啦的涌進(jìn)喜堂,轉(zhuǎn)而把劍擱上蕭颯的一羣侍衛(wèi)。
蕭颯一瞬間面色如土,恨恨地盯著楚辜:“你到底做了什麼!”聲音滿含不甘。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招蕭颯永遠(yuǎn)不會想到,而楚辜也永遠(yuǎn)不會告訴他。
其實(shí)薛定雪埋伏在蕭颯身邊已久,盡數(shù)將從他身上搜集到的消息告訴了楚辜。得知蕭颯與慶王勾結(jié)賣國,楚辜假意捏造書信誘他反常,當(dāng)著皇上的面說出謀逆的事,等時機(jī)成了,薛定雪從古蘭偷偷帶過來的大軍潛伏在蕭颯的人馬後面,與早已準(zhǔn)備的神策軍兩面夾擊,盡數(shù)打盡。
“你不配知道。”楚辜冷冷道。
枉費(fèi)這麼多年來的苦心籌謀,到頭來還是機(jī)關(guān)算盡一場空,蕭颯註定功敗垂成,卻心有不甘,恨意滔天,直勾勾地盯著楚辜幾乎目眥盡裂,在神策軍的刀劍架上脖子時,突然一把將簡錦拽到懷裡,狠狠扣住她的脖子,冷笑道:“我死可以,但也要拉個墊背。”
誰都沒有想到蕭颯動作會這樣快,一時都呆怔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喘,楚辜眼見簡錦的性命被他捏著,烏眸驟沉,厲聲道:“你放開她,本王饒你性命。”
“別以爲(wèi)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饒我一命可不代表就此放過我,你的手段,我還不瞭解嗎?”蕭颯見著楚辜露出著急的樣子,心中爽利至極,大笑起來,“就算我逃了,一輩子也註定做個逃犯,我蕭颯從來都是人上人,就沒有過一刻的狼狽,就算死我也要死得乾脆利索,也要讓你含恨一輩子!”
他捏著簡錦的脖子,就像捏著鳥細(xì)長的脖子,十分不客氣。
簡錦臉色漸漸紅了起來,呼吸都喘不過來,困難地、含淚地望著楚辜,然而她眼裡並未一點(diǎn)求情,聲音艱澀而又堅(jiān)決道:“楚辜,你不要管我。”
楚辜卻是紅著眼看她,他的糾結(jié),他的難割捨,都呈現(xiàn)在臉上。活了二十多年從沒有遇到過這麼要緊的關(guān)頭,一下子把他過往的冷靜鎮(zhèn)定打亂了。
蕭颯見著他愈發(fā)不冷靜,譏誚嗤笑了聲,驟然扣緊簡錦的脖子。
低低的抽氣聲,從她的嘴中吐出來。
“要怎麼樣,你才能放開她?”眼下他不能逼著蕭颯,沒了法子,只能露出妥協(xié)。
蕭颯卻無所謂:“我現(xiàn)在一心求死,臨死之前就想拉個墊背的,能拉到燕王您一生所愛,我更是萬分榮幸,連死都不覺得可怕了。”
他說話這樣惡毒,楚辜聽著都冷靜下來,咬了咬牙,冷笑道:“好,你拉著她死吧。”
蕭颯聽到這一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隨即又笑了,“你別是故意激怒我,要是這樣,我也不急著死了,先往她臉上劃拉幾下,又在胸口捅幾刀,等差不多了我再死,您覺得怎麼樣?”
楚辜捏緊拳頭,牙齒咬得咯咯響,“你有膽子就這樣做。”
看他又恢復(fù)不冷靜的模樣,蕭颯心裡就覺得痛快,平生竟是從未這般痛快過,也從未這般恨過一個人,是他害得自己功敗垂成,被死死釘在恥辱柱上,自己又怎麼能輕易放過他。
蕭颯大笑一聲,“好,那我不客氣了……”
正說著,突然一道聲音急匆匆喊過來,“大哥!”
幾乎撕心裂肺的一聲,聽得蕭颯臉色驟變,當(dāng)即回眸看去,見到蕭玥疾奔而來,神色蒼白驚惶,他心裡一個驚雷打過,怒道:“廢物你來做什麼!”
他正對蕭玥發(fā)著怒氣,一時沒注意到楚辜揮手示意長壽,而長壽悄然走到蕭颯背後。
號令立即傳下去。
堂外的神策軍射箭刺來,蕭颯身姿還算是矯健,此時又拿著簡錦做肉盾,僥倖逃過了這一劫,只是有一支箭不小心蹭過他的臉頰,劃開一道淺淺細(xì)長的口子,血珠立馬冒出來,他容貌俊美,眼神陰鷙,玉冠被箭頭勾散,背水一戰(zhàn)時竟露出一抹煞氣的美感。
他笑了笑,從袖口掏出一把匕首,對著簡錦的脖子劃了一道。
楚辜怒而上前,又猛地剋制住,心中極是無可奈何。
蕭玥卻含淚跪倒在自家大哥面前,懇求道:“大哥您將她放了吧,她是無辜的……”
他從蕭府逃出來,結(jié)果聽到大哥謀逆的消息,立馬趕過來,楚辜的手下就將他帶了這裡,想以此來要挾蕭颯。
蕭颯使勁踹了他一腳,恨鐵不成鋼地低聲道:“別以爲(wèi)我不知道你心裡藏著是什麼想法,一直以來你就偏袒這個不男不女的人妖,現(xiàn)在連大哥的性命都不顧了是吧。”
他只用了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但被他扣著的簡錦仍是不可避免地聽到了,心下震驚,面上卻也不知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
而蕭玥更是無話可說,含淚盼著他,而雙肩已被神策軍扣住,狠力往後拖,而他不肯被拖下去,雙手扒著地,死死地看著自己打個。
蕭颯狠心別過臉,恨恨的看著楚辜,眼圈通紅,卻還要固執(zhí)道:“事到如今我連我自己的性命都能豁出去,你拿誰來都不能要挾我……”
“那我呢?”
身後傳來一道英氣利索的女聲。
蕭颯聞言,身子陡然一僵,遲緩的回過身。
正是這時,蕭颯轉(zhuǎn)身疏忽之際,有一支箭挾著雷霆之勢衝他刺來,蕭颯根本連閃躲的機(jī)會都沒有,直接被擊中胸口,雙眸猶如銅鈴般頓然瞪大,錯愕眸光裡倒映出女人騎馬挽箭的姿勢。
是常緹。和他相識了十幾年的人,是他從小就喜歡的人,也是過幾日他要娶進(jìn)門的新娘子。
他給了她這麼多身份,到頭來她乾乾脆脆給了他一箭。
蕭颯睜大眼死死地看著她,看到她冷漠的表情,幾乎想笑,“你……”
鮮血從傷口噴薄而出,洶涌猛烈地抹住他的眼睛。
滿目通紅。
他闔了闔眼,酸澀的淚毫無徵兆地滾下來一滴,狠狠地砸到地上,接著他整個沉重的身軀都轟然栽地。
蕭颯無力地望著天,張了張嘴。
……大哥害了你。
他到底沒能說出這句話。
“大哥!”
蕭玥撕心裂肺地喊著,眼淚糊滿臉,卻是被人按著死都不讓過去,眼睜睜看著大哥死在跟前。
簡錦也被著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了,跌倒在地,隨即有人過來,緊緊抱住她,低啞的嗓音竟有一絲隱隱的顫音,只道:“你嚇?biāo)牢伊恕!?
簡錦從他懷裡退出來,微笑道:“我沒事。”
楚辜卻眼神陰沉地看著她脖子底下細(xì)長的傷口。
簡錦不覺伸手撫了撫,正要觸碰到時卻被楚辜一把拉下來,皺著眉頭道:“你別亂動,待會叫太醫(yī)來給你看看。”
簡錦點(diǎn)點(diǎn)頭。
突然這時爆出男人沙啞的哭聲,兩人循聲望去,看到蕭玥被侍衛(wèi)按倒在地,整個人幾乎蜷縮起來,脖子間都是嚇人的青筋,而他闔著眼痛哭流涕、悲不能止的樣子,看得簡錦心中酸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