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雕抬起的腳一頓,微低下頭,眉頭輕皺了皺,女子的輕聲回應便響起,“是青姻叫的飯菜,小二哥給我送來。“
屋里的男人沒再出聲,蠱雕埋著頭走進來,將手中的飯菜放到桌上,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側身對著他,低垂著頭坐在爐火旁的男人。
這人的身影有些熟悉,但又說不上是哪里熟悉,他總覺得似曾相識。
“多謝了!“
莘瑤站在一旁,見他把飯菜都擺好,輕聲道了謝。
蠱雕也不好近前去看清楚,只是主人讓他來打探情況,他也不好就這么看著阿念的娘親,大半夜跟一個男人在同一間屋子里。
“姑娘還需要什么,我……“
蠱雕想著,便將目光從那個男人身上收回來,對著莘瑤露出個狗腿的笑容,樂呵呵的說道。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女子望了眼爐火旁的男人,便轉頭拒絕他道,“不必了。“
蠱雕臉上的笑容微凝了片刻,微微頷首,悻悻的從房中退了出來。
這女子身上絲毫沒有當年瑤姑的影子,樣貌也很平凡,至多算得上清麗佳人。
倒是說話的腔調,與瑤姑有幾分相似,但當年的瑤姑,面色清冷卻生動,這女子,臉上有些木訥,細看又好像有些呆滯。
蠱雕輕搖了搖頭,也不知主人究竟讓他來看什么,那個鬼機靈阿念,生的像瓷娃娃一般,他的娘親卻讓蠱雕有些失望。
蠱雕從客店出來,直奔晨冥宮,待他回到槐漓的寢殿時,男人竟還沒睡,正站在門前,望著漫天風雪,不知在想著什么。
“主人!“蠱雕近前來,沾了風雪的肩頭,瑟瑟抖了兩下,抖落雪花。
“找到了?“
男人平靜的望著偏偏飛雪的目光,沒有收回來,而是依舊望著山頂的方向,低沉的問道。
“是,找到了,阿念說的沒錯,我們的人確是發覺有人強行穿越結界的痕跡,而且,我循著他們說的蛛絲馬跡,在***后面的客店里,見到了阿念的娘親。“
蠱雕微俯身,恭敬的應道。
男人聞言,望著白雪封住的山頂的目光,輕緩的移了回來,投到他身上,卷翹細密的睫毛在門口昏黃的燈光下,眨了眨,印在臉頰上一片扇形的光影。
男人一身黑袍,被冷風拂起,蠱雕輕蹙了蹙眉,這么冷的天,他竟然不披斗篷就出來了。
雖說他根本感覺不到常人的冷暖,但他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今夜的槐漓,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男人沒有開口,只是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等著他接下來的話,蠱雕被他的目光盯的心虛,微垂下頭。
他心中一邊疑惑的想著,為何主人似乎對阿念的娘親十分有興趣,一邊趕忙開口,“我扮作店小二兒,給她送了飯菜,她房間中,還有……“
槐漓默然的望著他,聽到他吞吞吐吐,臉上浮上一絲不悅,“還有什么?“
“還有,還有一個男人在,不過,那男人并不是冥君冥曜,至于是誰,屬下沒看清,就被趕出來了。“
槐漓聽著蠱雕的話,眉心皺的愈發緊了,大半夜的,竟然還有個男人在她屋中。
“只有他們二人嗎?“
男人沉冷的聲音,不知不覺的流淌出一絲寒意。
蠱雕愣了愣,眸光晃動了一下,謹慎應道,“是,只有他們二人,而且,我送飯菜進去時,桌上已經放了幾道熱騰騰的菜,看菜色,是出自***的大廚之手。“
“我進去時,她只穿著單衣,倒是坐在爐火旁的男人,身上披著斗篷,發絲還濕……“
蠱雕的話還沒說完,身前的男人猛然甩袖,從他面前一掠而過,一頭宛如墨染瀑布的發絲,輕拂過他的臉,略顯單薄的身影,沖進了風雪里。
“主人!……“
蠱雕回過神來,連忙追著風雪中男人的身影而去,他剛出口喚了他一聲,男人黑色的身影已幻作云煙,消失在夜色里。
蠱雕愣怔的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心中疑惑極了,他唇角抿了抿,轉身往男人寢殿走去。
寢殿門口的侍衛見近衛大人自己回來,卻不見王的蹤影,都湊上前來。
蠱雕拍了拍肩頭的雪花,望著眼前圍著他的幾個侍衛,臉色繃緊,故作憤然的開口道,“王此次去人界,究竟發生了何事?遇到了什么人?“
幾個侍衛沒想到蠱雕會忽然又想起問這個,面面相覷的對視了幾眼,一個個臉上的笑容都變得極為難看。
“說!……“
……
一身單衣黑袍的男人,從晨冥宮出來,克制不住自己暴躁的脾氣,他本想直接去找那沒心沒肺的女人,卻生生被他按捺住,雙腿在冷風中微微發著顫。
他不會冷,那他為何又會覺得渾身都發著抖,胸口里更像是埋著一團熊熊烈火一般呢?
槐漓皺著眉,仿佛不受控制想沖下山的雙腿,驀地頓住,腳尖前厚厚的大雪被他踢出了老遠。
他沉沉的吸了口寒冷的空氣,猛的轉身消失在晨冥宮巍峨的宮殿門口。
山頂上,男人迎著狂風暴雪站了許久,耳邊,呼嘯的寒風鬼哭狼嚎的卷過樹梢,發出嗚嗚的鳴響。
他在這里站了足足有一個多時辰了,胸口還是覺得沉悶的像壓了千斤重錘,男人一動不動,站在雪地里像個雪人一般。
他不清楚自己這是為何,但只要一想到蠱雕話中陰晦的意思,他就覺得胸口發堵,一股無名的火沖擊著他的腦門。
那個女人,前幾日才在鎮北關的酒樓里誘惑他,如今竟能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和另一個男人共處一室。
兒子不見了,也不見她心急,倒是幾日不見,勾人的本事愈發熟稔了。
竟還能叫一個男人,大半夜的為她不顧北冥的結界,不顧天氣嚴寒,跑了幾條街為她準備食物,當真是一身好本事!
他怎么都沒想到,她能養出阿念這樣的兒子,卻是這樣一個浪蕩難堪的女人!
***在山頂的懸崖邊上,越想下去越覺得渾身抖的厲害,他埋在雪里的身子動了動,大塊的碎雪從他身上滾落下去。
今夜不親眼看個究竟,他是難以平復這股莫名的暴躁了。
男人頂著滿身厚厚的積雪,身形動了動,一道淡淡的煙霧消失在山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