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瑤輕緩的轉過身來,她的臉色因著方纔的意外泛著白色,看到槐漓的目光一直低著,盯著她的手,她的黛眉蹙了蹙,便想把手抽回來。
“我,幫你擦藥……“
莘瑤的手腕被他攥的緊緊的,他好想生怕面前的人會消失一樣,便是感覺到她的害羞和拒絕,他也不想鬆開她的手。
男人莫名乖順的點了點頭,在莘瑤抽手的時候,卻還是不肯鬆手。
莘瑤黛眉輕蹙起來,望了望槐漓微低的頭,沒再執意收回手,而是彆扭著身子,用另一隻手將藥酒打開。
一隻手的動作也慢下來,半晌,莘瑤纔將擦了藥酒的棉球輕柔的擦在他的臉頰上。
她的動作很輕,好像春日裡的柔風拂過他的臉頰,讓槐漓胸口裡積聚了整整一下午的情緒,漸漸消散開。
男人執意拉著她的手,閉上了那雙妖孽的藍瞳,任她手中有些刺鼻的藥酒,繁複擦拭廝磨著他的臉頰。
女子的指尖,無意間滑過他的臉,帶著溫熱的溫度,讓槐漓的身子猛的一窒。
槐漓的雙眸輕閃了閃,卻沒睜開。
今日,他看到她摔倒,本是可以輕而易舉的把她救下的,但那一瞬間,他看到她護住的卻是自己的衣裳。
那斗篷很寬大,她嬌小的身子竟不顧自己,先顧了無關緊要的東西,他太過焦急,纔會沒看到斗篷一角拖著地上的雪,踩了上去。
結果兩人竟一起倒向了地面,緊要時刻,他沒顧得上多想,一個翻身,便鉗著她的肩膀,自己墊在了她的身下。
他的小腹擱在了石塊上,他知道傷了,卻還沒顧得上看,此刻感受著她的馨香,她的溫度,似乎所有的傷都不疼了。
他甚至想著,如果能一直傷下去,被她如此悉心照顧,他倒很願意一直受傷。
這樣,或許就能留住她了,留她在自己身邊。
隨著莘瑤指腹的溫度上升,槐漓的身體中,也覺得騰燒起一股火焰,漸漸地,他的拉著她的手愈發不捨得鬆開。
她玉手的溫度,似乎格外的灼熱,燙的他的掌心竟溢出一絲絲細密的汗。
“很疼嗎?“
莘瑤感覺到他的身體愈發緊繃,連他握著她手的大手,力道也越發重了。
槐漓猛的掀起眸子,望著近在咫尺的女子的臉,她的臉色依舊很蒼白,看的他身體中那團莫名的邪火愈發肆意燃燒起來。
莘瑤蹙著眉頭,凝了他片刻,發覺他藍眸中的光芒,有些炙熱,她才後知後覺的好似想到了什麼似得,連忙放下壓在他臉頰上的棉球。
垂下眸子,掩住眼底慌亂,用力的抽了抽被他握緊的手。
男人沒應她的話,倒是鬆了力道,讓她的手抽了回去。
莘瑤慌促的繞開他身前,慌手慌腳的收拾著托盤裡的東西。
她能感受到身旁男人灼熱的視線,依舊焦灼在她身上,那目光,讓她想逃避,卻又無處可逃。
她的內心,慌亂的好像偷了東西的孩子,促狹又焦灼。
“方纔,我……“
槐漓見她這是要趕緊離開他的樣子,竭力的壓了壓身體裡那股衝動,望著女子蒼白的臉,遲疑的開了口。
他本想道歉的,但他這幾千年來,從未說過抱歉的話,只有別人臣服他,他從未想過道歉的話竟也會如此難說出口。
尤其,是面對她。
“我不是……故……“
“不是你的錯!……“
莘瑤收拾著瓶瓶罐罐的手忽然頓住,瓷瓶碰撞的清脆響聲,纏繞在安靜極了的房間裡。
槐漓難爲情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女子乾脆的聲音傳了來,她沒怪他!
“你是魔尊,本就嗜血,是我自己不該在……“
“你沒有不該!“槐漓凝眉,重重的打斷她。
“你可以用法力,也能擊退我,爲什麼?“
男人深邃的藍眸,緊緊的凝視著她,低沉的問道。
莘瑤一時也愣住了,她可以用法力,他吸血的時候,同樣是他最脆弱的時候,但她沒有用,甚至連想阻止他的想法,都沒有過。
莘瑤的心,跳的愈發厲害。
她的心中,隱隱落定著一個想法,她卻不想承認。
從始至終,她竟然從沒覺得他本身就是一個危險的存在,甚至在他吸了她的血,威脅到她的性命時,她都沒動過傷害他的念頭。
“我……我先走了……“
莘瑤猛的回了神,心緒亂成了一團亂麻,她頭埋的很低,迴避著男人追問的灼灼目光,端著托盤,轉身便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別走!……“
槐漓忽然起身,扯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說的拴住她的腰身,猛的帶入自己懷中。
他的聲音,低沉中透著一絲難言的性感魅惑,惹的莘瑤心跳的不能自已。
女子手中的托盤應聲落地,發出一陣嘈亂的碎響聲,她不能的想逃避他,奮力掙扎著。
那托盤從兩人中間砸落下去,撞到男人傷疼的小腹上,槐漓下意識的一躲,口中悶哼的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兩人便直直的倒了下去,摔在了男人身後的軟榻上。
雕花的窗戶支起的縫隙裡,寒風呼嘯而過,吹散了軟榻旁束著的黑色薄紗,飛泄的輕紗蹁躚漫舞,半掩著軟榻上兩人交疊的身影。
“別走,我知道,你一心記掛著客店裡與你同來那些人,我已命人去送了信,報了平安,他們不會有事……“
莘瑤聽著頭頂上傳來的聲音,終於從方纔的驚慌中緩過神來,她掙扎著想起身,卻被男人愈發收緊的抱在懷中。
片刻,莘瑤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他是想爲求她安心,他沒傷害青姻和玄玉,他的話,是在告訴明白的告訴她,日後,也不會讓人傷害他們嗎?
莘瑤遲鈍的反應過來,在他懷中漸漸停止了掙扎,他是北冥的王,卻願意爲了一個僅僅相識幾日的她,瞞著北冥所有人,護住她,和她在意的人。
她本不屬於這裡,卻偏生,讓她在這裡遇到了他,而他,卻又偏偏如此不顧所有的一味袒護她,包容她,這讓她如何理得清?如何還得了?
“莘瑤,莘瑤……“
槐漓一聲聲的輕喚著她的名字,低沉的聲音彷彿繾綣了秋水,迷惑的莘瑤的神智都跟著他漸漸沉,淪下去。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從前她只覺得名字不過是個稱呼而已,只爲了區別這世間千千萬萬的生靈。
如今,在他口中出來,莘瑤卻覺得她的名字,彷彿從蒼白中染了色彩,變得生動活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