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冰兒離少林越遠,步伐也越緩。四野土丘亂石,空曠荒涼。猶如她的心,一片茫然。眼前,幾行大樹歷歷在目,卻也在秋風橫掃之下,如她一般,滿目蕭然。突然,眼前的幾行大樹之後,竄出三條人影,擋在了路上。兩男一女,年紀與她相仿,個個抱劍傲立。他們正是孟無涯的公子孟飛和雷震天的女兒雷香婷及兒子雷嶽橫。林冰兒並未因他三人的出現而露半點驚色和不安。她一如方纔,緩步前行著。
雷香婷一身紅衫,看著走來的林冰兒道:“好俊美的姑娘,可惜冷冰冰的,不好。”
“誰說不好,簡直太好了。”一旁的雷嶽橫看著林冰兒,眼睛都呆滯了。孟飛聽了他們的話,有些不耐煩。“你們說什麼呢,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麼的嗎?”
“對呀。”這下兄妹二人才恍然。雷香婷定了定神道:“喂!穿綠衣服的,跟我們走吧。
等到引出雲嘯天,我們抓住了他,再放了你。”
“我爲什麼要聽你們的。”林冰兒駐足冷漠的回道。
“你當然得聽我們的了!”雷香婷一幅傲態:“在少林寺的方丈禪房,我們都聽到了,你一個女子,隻身一人,不辭辛苦,來找雲嘯天,一定和和他關係非同一般。所以,只有抓了你,然後放出消息才能將雲嘯天引出來。但是有洪明大師保你,我就知道,沒人能留下你的,於是我們就先你一步,下了少林,專門在這兒等你。可你走的也太慢了,讓我們等了好久。今天我們是無論如何也要抓住你,然後再抓雲嘯天。”
“利用我害雲大哥,你們還是死了心吧!”林冰兒放下一言,繞過三人,便往前走。
“嗨!怎麼讓她走了,你們兩個快攔住她呀!”雷香婷急急的一聲。
啊?哦…孟飛和雷嶽橫轉身追上林冰兒,橫劍相阻。“還想走!今天我們定要把你抓回去!”
“不錯,你繼然不願意配合,我們只好來硬的了。”雷香婷在林冰兒身後也已拔出寶劍,話音落劍便起,林冰兒只覺背後一道勁風,立即翩然輕閃,躲過一劍。孟飛,雷嶽橫,隨即也身動劍馳,三人將林冰兒夾在了中間。
三把劍,三道光。犀利迅捷,林冰兒只是閃躲,並不還手,可那三把劍卻愈加緊逼,林冰兒抽身躍起,身子便輕盈的落於它處。“我不想與你們打,請三位好自爲之。”她漠然的一句,引的雷香婷一聲冷笑;“好大的口氣,看劍!”
三把劍再度向林冰兒追襲而去。林冰兒依然冷靜,只是握緊了手中的玉蕭。瞬間三道白光已至,玉蕭也舞動起來,三把劍一支蕭,劍光卻被蕭影所融,僅幾個回合在翩然唯美的身法之中劍已盡數掉落地上。持劍之人,也身形各異,禁止在原地,動彈不得。“三位的穴道,一個時辰之後,便會自行解開。”林冰兒的聲音一如既望,沒有任何感**彩。
說話之際,她便邁步繼續前行。餘下三人卻在互相責怨著,雷嶽橫怪妹妹主意臭,雷香婷則怪兩個男人沒用……半個多時辰,三個人依然僵在那裡,依然相互責怨著只不過不是用嘴,而是用眼神。突然,嵩山方向的十幾個人影,使他們的眼神由憤恨責怨變的欣喜起來。“是華山派和天山派的人,喂……錢大俠、紅道長……快來救我們……”三人奮力大喊著。
確實是華山派的錢興和天山派的紅茹等人。他們聞聲急步而來,解開了三人的穴道,錢興問:“兩位公子,雷小姐,是何人點了三位的穴道呀?”
雷香婷舒動著痠痛的身子“哼”了一聲道:“還不是那個姓林的綠衣女子,也怪這兩個男人沒用……”
“你不也被點了穴嗎?幹嗎盡說我們!”……三人又爭吵了起來。
“三位先別吵了!”紅茹急急的問:“那綠衣女子從這兒走了有多久?”
“差不多半個時辰了。”
紅茹聞聽,嘆息一聲,道:“看來是追不上了!”
“道長你們是來追那個女子的?”雷香婷饒有興致。“一定追得上的,她走的好慢的。”
“是呀道長。”孟飛隨後也道:“那個女的走路像散步一樣,應該不會走的太遠。”
“如此看來,我們倒是有必要再追一程。”錢興一副思索之態。“好!”紅茹應了一聲。十餘人連同孟飛、雷氏兄妹,施展輕功,沿路追去……
林冰兒雖然急欲尋找雲嘯天,卻又不知該向何處去尋。所以,心意茫然,步伐也變的散緩,未過多久,果然被那些人追了上來。哈…哈…錢興飛身掠至林冰兒面前,笑道:“總算沒有枉費我們的一番辛苦,林姑娘,有禮了。”
林冰兒停下了腳步,漠然視之並不言語。“林姑娘。”紅茹也走上前來冷冷的道:“雲嘯天毒害了我天山和華山兩派掌門,現在已是江湖力除之人。所以請姑娘莫要執迷不悟,只要協助我們,引出雲嘯天,便是大功一件。我天山派和華山派定當感激不盡。”
林冰兒握緊了玉蕭,默自運氣,冷冷一聲:“雲大哥是好人你們以他爲敵,所以,你們就是壞人,動手吧!”
“林姑娘,在少林你是洪明大師的客人,在下才不敢得罪,可現在既已下得嵩山,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錢興兇光外露,沉狠得道。
這話並沒有影響林冰兒什麼,她依舊平靜如初,漠然無語。
少許,紅茹氣憤非常。“錢大俠,何須跟她費話,抓了她再說!”
紅茹劍出鞘,勢如虹,急如電,直奔林冰兒,卻見綠影翩然,遊動於劍光之中,輕鬆且美的悅目。“貧道小瞧你了。”紅茹沉沉一聲,劍鋒突轉,變的更爲靈利宏浩。逼得林冰兒持蕭連連退身抵擋,紅茹則步步逼進。正兀自得意,卻覺清風徐起之中有些不對勁了,自己似乎並不是以劍逼進林冰兒,而是她的劍在被林冰兒的蕭引動。怎麼會這樣,她還未想明白,只見林冰兒,蕭收旋身一掌便打在紅茹胸口,使她跌摔地上。
啊!錢興一驚,揮劍而來,掃、刺、劈、撩、剛猛、迅捷,迅捷到四式如同時而發一般讓人難以閃擋,於是林冰兒抽身凌空,本欲居高臨下,不料錢興也隨之踏足騰起,緊追不捨,二人一追一退,遊鬥在半空,劍光瑟瑟,幻化爲數把利刃,連攻著林冰兒的上、中、下三路。蕭影也是勁風靈動,卻在架、格、攔、擋之中,顯得有些應接不暇。
紅茹已然站起身來。此刻見林冰兒戰居下風,不由面露得意之色。可林冰兒卻依舊平靜沉著。如此激鬥著,從空中到地上又從地上再到空中,又是十餘回合。錢興依然劍發連環招式,緊逼不懈,林冰兒一如應接不暇般招招拆解。紅茹臉上得意之色漸消,憑添了幾分驚憂——這女子身藏不露,看似難以招架,實則應對自如。光憑錢興一人,即便再戰幾百回合,也決計勝她不得。想到此,她厲聲道:“錢大俠,這女子難纏的緊,無須與她浪費時間,讓貧道助你一臂之力!”那“力”字出口的瞬間,林冰兒忽然簫路大轉,由守變攻,揮灑淋漓,開合秀美。錢興一驚,哪來得及應對,膝、肘、肩,三處便被玉簫點打,渾身一陣痠麻,劍也隨之跌落。
啊…紅茹一驚,怒目喝喊:“大家一起上!”頃刻間,十餘人仗劍撲向林冰兒。可個個如若驚弓之鳥,心思全在自保,哪有全力拼殺之意。這也難怪,孟飛與雷氏兄妹早已領教過她的厲害。而餘下的那些兩派弟子,眼見紅茹和錢興都不是敵手,作爲弟子的他們就更是白送了。越是如此,林冰兒便越發的容易應付,但也未曾重傷他們,只是打落他們的兵器,擊點她們的穴道。“算啦,這太沒意思了,我走了。”雷香婷,見一個個兵器跌落,一個個穴道被封,任性一句,抽身便閃至一旁。“啊?”孟飛和雷嶽橫見狀,也隨即相仿,成了看客。
紅茹白了他三人一眼,苦於其父輩之威,不敢多作計較。只好眼睜睜看著本就怯敵的衆人,更加渙散。她明白,眼前這些人,今日是決計拿不下這位林姑娘的。可她不甘心,一邊遊打,一邊思索著……猛然間,她乘著招法翻轉之機,從地上揀起數枚石子,口喝一聲:“看鏢!”嗖—嗖—連連發向林冰兒。
林冰兒身在圍攻之中,不能任意閃避,只用玉簫適機將那所謂的石子鏢打開,一枚又一枚。林冰兒使出那式“正氣連綿”簫打八方十六面,所以並不費力。眼見又來一枚,直奔面門。林冰兒揮簫一掃,豈料,此一枚並未飛開,而是當下破碎,粉末四溢。吸入之後,頃刻間便覺疲乏昏沉起來。“你……”她指著紅茹,剛道出一個字,便暈倒在地。錢興一怔,收劍而立,面有異色。“這……”卻不知是要說些什麼。紅茹卻顯得洋洋而忘形,高聲的吩咐道:“先點了她的六處要穴,以免她醒來,再次逃脫!”
“這老道姑,好生的卑鄙!”這樣的一個聲音雖低,卻還是傳入紅茹的耳中,令她大爲羞怒。“小丫頭,你說什麼!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便不與你計較。若再胡言亂語,貧道可就不客氣了!”正是雷香婷說的那句話。而紅茹的呼喝,她並不以爲然,“哼”的一聲,反倒放開了聲音。“你打不過人家,居然用**,作出這麼卑鄙的事來,難道還想抵賴嗎?我們三個,還有那麼多人可都看見了。”雷香婷雖然刁蠻,卻也直爽,何爲俠義之舉,何爲卑劣之技,她自然知曉,所以看到紅茹運用迷魂球這等江湖黑道小輩慣用之物,迷倒了林冰兒,便不由得將“卑鄙”二字,說出口去。雖然聲音很低,卻也足能令在場衆人聽的清楚。如此,便不勉惹惱紅茹,她算是當代武林好手,是中毒而亡的天山派掌門慕月的師妹,因爲天山派的下一代人,均且年少,所以天山掌門之位,論資排輩,也非她莫屬了。可功績她卻不見得有多大。於是這才硬是尋得有望接掌華山派掌門的錢興,二人相商,只有殺了雲嘯天,報了仇,纔可以完全服衆,坐穩掌門之位。二人境地相似,所以一拍即合。林冰兒上少林寺找雲嘯天,所問的二人正是華山弟子,他們通報了錢興,錢興便邀了紅茹和孟無涯等人,前往一 探究竟,不料卻在洪明的方丈禪房,碰了一鼻子灰。錢興本欲罷手,可紅茹卻不甘心,連番教唆之後,二人才又追至此地。好不容易拿下了這個他們認爲抓住雲嘯天的唯一指望之人,本來覺得榮耀無上,卻被一個晚輩丫頭,當衆連番指責卑鄙。紅茹怎會不怒,當即便冷聲言道:“你這丫頭,好生無禮!實在是被雷莊主寵壞了。貧道只好多管閒事,代雷莊主教訓教訓你了!”說話間,她身形一動,化做一道幻影,馳向雷香婷。
“紅道長,且慢!”急急的一聲,卻是錢興。紅茹聞聲頓足,離雷香婷不過數遲之遠。錢興道:“雷姑娘,雖然言辭有些過了,但念其年幼,還是算了吧。林姑娘既已拿獲,我們當思下一步如何如何引出雲嘯天,纔是大計。”錢興不但嘴上如是說,眼神更是提醒:萬不可節外生枝。紅茹聞其言,觀其色,當即會意。轉念道:“好吧!此地離你們華山略近些,不如把她押往華山,並放出消息,再邀請各路英雄齊聚華山,等那雲嘯天自投羅網!”
“好!”錢興點點頭,道:“我這就讓門下弟子,押這女子趕回華山。你我便往嵩山之下,靜候各派英雄,然後齊赴華山。事不遺遲,想必各派中人,也該下得少林了,我們得趕緊回往相迎,一一邀請。”
哼!就在此時,忽聽雷香婷又道:“卑鄙之人,總是運用這等卑鄙之法,簡直下流無恥。你們說是也不是?”顯然她是在問孟飛和哥哥雷嶽橫。這二人當然向著她,隨之便附和道:“是呀,是呀!”紅茹卻怒不堪言。“小丫頭,你太放肆了!”
“雷姑娘。”錢興開口了,他不想讓紅茹的火暴脾氣惹出事端。一臉微笑,平聲而道:“那雲嘯天毒殺我掌門師兄和天山派慕月掌門,手段何其險惡。連孟盟主亦稱其爲江湖大患,當早日除之。而除此類惡邪之輩,豈是易事。紅道長此法,只是爲了助江湖早日除去一惡的非常之舉。先前三位不是也這麼作了嗎?只是反被……”他言及此,一笑,續道:“三位可說是與紅道長英雄所見略同了。”
“我們……我們……”雷香婷依是不依不饒之勢,卻吱吱唔唔不知何言應對。看在眼裡的孟飛當即挺身而出,朗聲道:“錢大俠,我三人只因年少不經事,纔會揹著父輩想出這種不入流的法子來,即便得手,想必也無法和父親交代,所以早有悔意。而二位可說是俠義名聲遠播江湖數十年了,卻怎麼還和我等無知小輩所見略同,豈不失了身份。”錢興本想化卻兩方忿怨,纔出面善言勸解。可眼前三人看來是難纏的緊,其父輩孟無涯和雷震天,威望地位在江湖中,均屬一流,這可如何是好,著實令他爲難。
雷香婷此際雀躍歡喜。“對了,對了!兩個老輩卻和我們一樣的見識,羞也不羞。何況我們都因爲這辦法不入流而後悔了,你們卻還沾沾自喜真是無恥。尤其那個老道姑,打不過人家,居然用江湖小賊的伎倆,可謂無恥至極!”
她說的暢快淋漓,紅茹已氣得怒髮衝冠。“你……”突然身形一晃,即至雷香婷身前,揮手要打,卻被錢興伸手架攔。“紅道長,不可義氣用事呀!”這下可好,雷香婷、孟飛、雷嶽橫三人,眼見紅茹奔襲而來,均作好了應對準備,不想被錢興攔在眼前,就是這攔擋的瞬間,雷香婷揮手一個巴掌,重重的甩在紅茹臉上。紅茹知道錢興攔她,是怕得罪的雷震天和孟無涯。她本想就此忍了,可不料一個巴掌打在臉上,還是當著衆多門徒晚輩之面,被一個小丫頭打的。她還算是江湖上一號人物,受此大辱,面子上怎過得去。一時間,她哪管會得罪什麼雷震天還是孟無涯呢。一使內力,震開錢興,揮掌便打向雷香婷。距離不過咫尺,又出掌迅疾,雷香婷眼見一掌夾著勁風逼來,知道難以躲開。一驚之際,青光乍閃,一把劍擋了過來,直迎掌而去。正是孟飛的劍。紅茹只得收掌避劍,再攻,卻已有三把劍,寒光相對了。
紅茹自覺受了大辱,只想儘快制住雷香婷,讓她磕頭謝罪,以挽回顏面。所以爲求速勝,身子一旋,便也拔劍出鞘,直接使出天山派絕學“三十八式飛霞劍法”的一招必殺技“斑斕飲澗”。此一劍,劍勢如虹,鋒芒四溢,直逼得三人,無力招架,連連退閃。紅茹兀自得意,劍的力道不減,更加靈猛咄咄。無論三人怎樣退擋,劍鋒總是緊緊逼迫。先是孟飛,莫名之間,劍被打掉,接著雷嶽橫隨之亦然。只餘雷香婷一人,卻更是被劍光罩住全身,迫使她時時會發出驚叫。顯然,紅茹早有機會打掉她的武器,甚至輕易可取她的性命。可紅茹卻並沒有那樣做,畢竟因爲這件事,就殺了雷香婷,紅茹還真不敢。不打掉她的劍,則是紅茹要在更久的激鬥之中,看著雷香婷不斷的受到驚嚇,以泄心中之憤。雷香婷不斷退縮,驚措慌叫的樣子,令紅茹大感痛快。她一縷奸笑顯於嘴角,便要更狠的嚇一嚇雷香婷。
但見紅茹,劍鋒纏繞之中,“當”的一聲,雷香婷的劍,被打飛老遠。可紅茹的劍卻並未停下,恰如一道長虹沖瀉般,直刺雷香婷咽喉。論勢、論速,雷香婷都無法避開了。劍亦無停下的意思。“啊!”她閉目驚叫。忽聽“啪”的一聲錚然脆響,劍風已止。睜眼觀瞧,父親雷震天卻已立於面前一側。右手指間夾著一節斷劍,正是從紅茹劍上扳掰下來的。“爹爹!”她驚喜一聲,撲向雷震天,立即哭將出來。
紅茹本意就是教訓一下雷香婷,劍到喉前兩三分自會頓止。既嚇唬了雷香婷又可炫耀她的武功。未料,雷震天突至,竟只用二指,斷了她的寶劍。內力何其深厚,當下之人無不爲之讚歎,紅茹更是驚鄂。可雷震天面對眼前一切,臉上並無異色。他輕袍緩帶,額下五柳長鬚,神情平和瀟灑,淡淡一笑,輕聲道:“紅道長、錢大俠,有禮了。小女疏於管教,向來造次無禮,想必定是冒犯了二位。雷某在此賠罪了!”說著他微微躬身施之以禮。這一舉動,大出紅茹和錢興的意料。二指斷劍,可見武功之高,實勝他二人數倍; 救下女兒,可見親人曾受威脅。如此局面,凌威而不怒,著實讓人錢興驚詫、歎服。當即便恭敬還禮,“雷莊主言重了。此事……”剛一開口,只聽紅茹冷冷插言道:“雷莊主,你武功高強,貧道自愧不如。可有一言,即便得罪,卻還是要講。令愛放肆至極,若不嚴加管教,日後難免遭受此累!”顯然紅茹怒氣未消。她這等言辭說出口來,讓錢興不由生出幾分擔憂。恰在此時,數十位奉劍山莊的門人急步陸續而至,更令錢興不安。雷震天卻依然和顏悅色,道:“紅道長所言即是。”
“爹!”雷香婷這時止住哭泣,嬌任斥道:“這賊道姑,下流無恥,她的話您怎可聽信!”
“閉嘴!”雷震天嚴厲一聲,轉而又向紅茹平聲道:“請道長見諒!”
雷香婷被父親嬌寵慣了,雖然這樣嚴厲的一聲,也並不能制止她繼續的說下去。“爹。這賊道姑,用下流無恥的手段對付人家一個姑娘,以多勝少尚且不能,便暗中使用迷魂球那種卑鄙伎倆。不但不嫌丟臉,還恬不知恥,得意的很呢……”她正言辭滔滔,忽被父親雷震天“啪”的一聲重重打了一個嘴巴。“放肆!”
雷香婷何曾被父親打過,這突然當衆的一巴掌,她怎忍受的了。頓時,捂著赤紅的半邊臉頰,淚如泉涌。“爹…你…打我……”雷震天依舊嚴厲。“我當然打你了!你信口開河、胡言亂語,紅道長即將接掌天山一派,那是何等身份,怎會使用那種伎倆!”他嘆息一聲,兀自搖頭。“都怪我把你寵壞了!”雷香婷一臉委屈,哭喊著:“我沒有胡說!不信你問哥哥!”雷嶽橫爲妹妹而不平,當即便道:“爹。妹妹所言句句屬實,那賊道姑的確是卑鄙!”雷震天稍稍一怔,很快又嚴肅起來。“你也閉嘴!你們兄妹倆串通一氣,等回到山莊,看我不重重責罰!”
“雷莊主,您錯怪他們了。”孟飛也開口了。“那惡道姑,確實暗中使用了迷魂球,才抓住了那位林姑娘,晚輩也是親眼所見!”
“這…”雷震天目光一轉,看了看昏沉在地的林冰兒,又望向紅茹。見她先前的憤色已退,臉上盡餘窘態,心中便知,此事非虛了。他略作沉吟,緩聲道:“紅道長,如此作,恐怕不妥吧。武林正派向來奉行俠、義、道。天山派更是身先士卒,爲各派表率。可慕月掌門剛剛仙逝,紅道長,便用起了迷魂球,倘若傳揚出去,貴派百年聲譽,難免受損呀!”紅茹本來一臉窘態,但此間心念急轉,寧靜下來,正色道:“雷莊主嚴重了。此林氏女子,與雲嘯天想必關係非常,而云嘯天乃江湖禍患。自古物以類聚,她一定也不是什麼好人。貧道和錢大俠爲江湖除害,使用了一些非常手段,雖然不妥,卻也不違大義。再者,事既至此,莫非還要放了那女子嗎?”
雷震天臉色鄭重,道:“紅道長所言即是。這林氏女子確實該放。而且至少有三個放她的理由。”紅茹聽雷震天這般認真,不由一怔,急問:“哪三個理由?”
雷震天微微一笑,道:“第一、這林姑娘乃是少林主持洪明大師曾力保之人。雖說現今江湖各派已然結盟,並奉崑崙派孟掌門爲盟主。但少林、武當,泰山北斗的地位卻不可動搖。孟盟主尚且敬重,紅道長怎可毫不顧忌洪明大師的顏面。其二、這林姑娘是正是邪尚無定論,但江湖中人,卻皆知她救了少林一劫。紅道長用…用這種非常手段抓了她,恐怕江湖不服,失了人心。紅道長即將接掌天山掌門一席,不可不在乎這些呀!至於這三嗎……”話到此,雷震天看了看昏沉著的林冰兒,臉上泛起一絲神秘。“紅道長,請借一步說話。”紅茹也覺他的話不無道理。尤其這最後一個理由,既然如此神秘,便更想聽一聽。於是上前了幾步,雷震天這才放低聲音,道:“紅道長爲慕掌門報仇心切,雷某自能體會,可如此做法,得罪了少林,引起了衆怨,實在代價高了。如若放了這林姑娘,隨她去找雲嘯天,道長再派人暗中跟隨,只等機會對雲嘯天一人下手。豈不兩全其美。既可除害報仇,還可保全聲譽,且不損與少林以及各派的交情。雷某愚見,還望道長三思。”
“這……”紅茹雖顯猶豫,卻也恍然。她微作思考之後,道:“好!雷莊主所言有理。貧道報仇心切,一時莽撞,得罪了這位林姑娘,實在不該。”她聲音很大,顯然是要讓林冰兒也能聽見。她清楚被迷魂球迷暈的人,雖然昏沉癱軟,卻並非不醒人世,還是可以隱約聽到的。故意放大聲音,讓林冰兒聽到,纔可讓她失去戒心。她已經決意依照雷震天的話行事了。“給林姑娘,服下‘清馨丹’,解開她的穴道。”紅茹向門下弟子吩咐道。
錢興自然沒有聽到雷震天和紅茹最後講的那第三個理由是什麼,所以,對紅茹當下之舉有些迷惑。但他深知其中必有玄機,此刻卻不好詢問。只待靜觀,以適機應對。
林冰兒被解開穴道又服了“清馨丹”。但覺一股清涼貫徹全身,昏沉癱軟之感,稍稍消卻。睜開雙眼,尚有些朦朧,便見紅茹,走了過來,拱手道:“林姑娘,貧道仇恨所使,作出這等造次無禮之事,得罪了姑娘,還望姑娘見諒!”錢興見狀,眼珠一轉,便也走了過來,施禮道:“請林姑娘恕罪!”
林冰兒掃視一下眼前這些人,目光只在雷震天身上略作停頓,卻並不說話。隨後努力的站起身來,拖著依舊綿軟的身子,搖晃跌撞著緩緩而去。此刻她更加想快點見到雲嘯天,可雲嘯天在哪兒呢……
登封城內,八仙樓裡。初入江湖的雲嘯天連番經事,已有些心灰意懶,酒入愁腸,更是加倍易醉。他扒在桌上,酩酊囈語著,而白浩正卻仍在自飲自酌。
夕陽墜,夜幕臨。雲嘯天總算醒來,他頭痛欲裂,發現自己獨睡一房,已不見了白浩正。他知是身在客棧,便踱出房來,問了堂倌夥計,才知白浩正早已離去。如此境況,孤身一人,百無聊賴的他,不由想起了林冰兒,既而想起了離開翠幽谷之時的所留之言。登時心下一凜:冰兒唯一的親人便是那三位師傅,卻爲救自己而亡。一人立世,自己尚覺艱難,何況一個姑娘家。真想見到冰兒陪著她。可並未澄清七宿之冤,何顏相見。一定要竭盡全力還七宿清白,無論有多少險阻!雲嘯天凝鎖雙眉。暮色中提劍離開了客棧……
登封城。來去少林的必經之地。林冰兒因那迷魂球之毒,體軟力乏。所以走至這裡,有些難以支持,只好投宿。客棧的夥計將林冰兒引入客房,但覺酒氣瀰漫,夥計有些過意不去,卻無奈說道:“姑娘,實在對不住。小店就剩這一間客房了。還是一位公子剛剛退房而走留下的。所有房間都被那些武林英雄們包了下來。人雖然沒住滿,小的卻也不敢擅自調換。要不小的給你點上幾柱檀香,祛祛雜味?”林冰兒周身痠軟,只想休息一下,哪還顧忌這些。當即道:“不必了,端來幾樣飯菜便可!”夥計依言退去,很快端來飯菜。林冰兒簡單用罷,便盤坐於牀上運功調息。屋內酒氣,依然瀰漫,她卻不知,這正是雲嘯天留下的味道……
未過多時,客棧忙碌熙嚷起來。江湖各派中人,陸續下得嵩山,恰逢暮夜,看來均是要在這登封城投宿了。四五天前,他們便包了房,平日裡住著些許小輩弟子。本來依照行程,今日大多是不須投宿的。可天山、華山兩派掌門的死,不免耽誤,這才使得各派中人,時至此刻才紛至登封。林冰兒身體雖然虛弱,功力卻不減,自然耳聰的很。她於客房之中便聽出,這些江湖客中便有紅茹、錢興之流。雖無懼意,卻也想盡力避之。於是她一技彈指,熄滅了燈燭。
熙嚷之聲直至午夜,才漸漸靜了下來。此時的林冰兒,經過用功調息,體力已全然復原。她又合衣略作小憩,便不經房門,而從窗口悄然離去。這些江湖中人會不利於雲嘯天,還會利用她而加害雲嘯天。所以林冰兒不願與這些人照面,更不想被他們利用。可該去哪個方向找雲嘯天呢?黑暗中,她象一個孤魂……
這一去,紅茹派遣的那些個暗中跟蹤之人,便失去了目標。其實他們哪裡能跟得住林冰兒。雷震天當時只是隨便一說而已。即便紅茹運用了此法,其結果也是他早已料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