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更闌,月冷星稀。
微風揚起樹林里沙沙的天籟,除了偶爾幾聲布谷鳥的啼鳴,幾乎聽不到一絲雜音。山谷中,一池湖水波光粼粼,倒影著天上殘月,似乎在用隨風而起的漣漪對它述說著自己的百年孤寂。
湖邊一棵依水而立的大樹上,飄下一縷長長的白綾,隨風擺動宛若女子的柔荑輕撫著樹下寂寞的湖水。樹上的白色人影微微翻了一個身……
只聽“噗通”一聲,白綾入水,瞬間好似被注入了生命,飄上剛才白色人影睡臥的樹枝,繞住粗壯的樹干,拉起不慎跌落水中的主人。它的主人身影輕盈,在白綾的牽引下劃過水面,赫然是一位飄渺如仙的女子。
床邊怎么會有水?她剛才睜開眼才發現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大水潭里,四周一片黑暗,原來早已入夜。剛在岸邊兒站穩,便聽見不遠處一個聲音尖叫道:“鬼……鬼啊!”
白綾的主人名叫邵千落,她望了下四周,有鬼?從藏書閣里的那些書本里,她也知道有這東西,據說很嚇人的。從小到大還沒試過什么東西讓她害怕的,害怕是什么感覺?看來得找到那只鬼才能體會。
她閉上眼凝神細聽,想辨識一下四周的動靜,看看那只傳說中的鬼究竟隱藏在哪里。鬼的聲音沒找到,卻聽到一人似乎在對另一人說:“少谷主,有……有鬼啊!”依稀是剛才見到鬼的人。
另一個聲音清冷地說道:“烤魚!”
邵千落閉著眼,循著這個聲音,施展輕功縱身飛了過去,在黑夜中留下一道白色的幻影。近了她才睜開眼,只見遠處林子里似乎有團火光,時明時暗。空氣中還傳來了陣陣食物的香味,她的肚子也有了反應,催促著她去吃東西,她毫不猶豫地就出現在了那團火光之中。
火堆旁,坐著兩個人,其中一人正拿著一條穿了魚的樹枝驚魂未定地在火上烤制著,目光閃爍地東瞄西瞟,眼角忽見一抹白影飄落,無聲無息。那人抬眼,嘴瞬間張得大大的,手上的樹枝跌落在地。只聽他很害怕似的對另一人說:“少……少谷主……真……真的有鬼。”
火堆旁,另一位穿著一身月白色勁裝長袍的人緩緩抬起眼眸,映入邵千落眼簾的是一位二十五、六的人,可和她平時見到的人有點兒不一樣。這人濃黑的眉好似墨染過似的,深邃的黑瞳映出火光卻令人感到清冷異常,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一張臉猶如刀削般俊朗。這容貌說起來應該和自己不相伯仲吧!當然得是她睜著眼,而且有精神的時候。此時他也正目光清澈平淡地注視著她的方向。
她猛然想起自己的包袱還掛在那棵樹上,一把抓起地上的那根穿了魚的樹枝,那香味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她看著樹枝上的那條烤好的魚,嘴角微彎,莞爾一笑,轉身又沒入了身后的黑暗中,得去找回自己的包袱,那里面可是放著娘留下來的秘籍呢!
那被稱為少谷主的人眼里有瞬間的呆滯,稍縱即逝,臉上神情卻沒絲毫變化,依舊平淡得如旁邊無風時的湖面。
“少……少谷主,是……是鬼吧?”火堆旁的另一人再次問道。
被他稱為少谷主的人看著邵千落離開的方向,微微搖了下頭,“人!有內息。”他有種錯覺,這女子的內息似乎很強,不似一般的武林人士,應該是個高手,但她出現后又忽然感覺不到了。可他還從沒聽過武林中竟有這號人的存在。她究竟是誰?
旁邊的同伴松了口氣,拍拍心口,安撫了下自己,“原來是人啊!但她怎么弄成這樣的?”活像只鬼似的,而且這女子也太沒禮貌了吧!居然拿了他辛辛苦苦替少谷主烤的魚,連謝謝都沒一聲就自己走了……
他的少谷主沉默一陣說:“去看看。”
邵千落回到剛才的樹上,找到了險些被自己弄丟的包袱,坐在靠岸邊的樹干上開始吃起了那條香噴噴的魚。這味道挺不錯的,比起從前盤子里裝的吃食美味多了。剛感覺肚子不咕咕叫了,又開始犯起困來,這毛病跟了她五年了,如果不是想治好自己的病,她也不會這么著急地偷偷拿了那本據說記載了絕世武功的秘籍下山找人修煉。
想著想著就意識模糊了起來,今天下山的時候用了不少功力,真有點兒累了,恐怕這覺……
樹下出現兩個人影,其中一個有些戰戰兢兢,四下望了一陣,轉頭問身邊的人:“少……少谷主,剛才那個女子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見了?”還真是神出鬼沒的啊!難怪會被他當成鬼。
旁邊那人皺著眉伸出纖長的手指抹了下自己的臉頰,目光停留在剛才抹臉的指尖上,有些濕漉漉的。他緩緩抬頭望了下頭頂,清俊的臉上仍維持著之前的平靜。他只瞥了一眼,轉頭對身邊的同伴說:“回去。”
他的同伴啊了一聲,但少谷主的話不能不聽,于是轉身準備回之前兩人呆的地方。他的少谷主趁他轉身之際又抬頭望了下頭頂的樹枝,正打算離開,忽然聽見一陣異響,接著……
“少谷主——”
邵千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感覺已經不在樹枝上了,她慵懶地伸手揉了兩下額頭,睜開眼見到一張放大的臉正死死地盯著她。她呆了呆,下意識地揚起一腳,那人來不急防備,一下被她踢出老遠。還帶著凄慘的嚎叫:“少……谷……主……主……主……”
邵千落聽得出不是他故意在重復,那個主字完全是山谷間的回音。她站起身,隨意地拍拍身上的雜草,還沒回過神,一月白色人影忽然閃到她面前,陰沉著臉直勾勾地凝視著她。
沒等那人開口,邵千落便慣性地低吼一聲:“放肆。”誰敢這樣直視她的目光?這人太無禮了有木有?
只是呵完這聲,邵千落愣了愣,原來是昨晚見過的,腦子里浮現出當時他在火光中的樣子,不過今早見到有點兒不同,他的嘴……好似被什么蟲子咬了,紅紅腫腫的,真有損他那張俊顏。
那張被“蟲子”咬過的嘴,微微張開,吐出來的聲音分外清冷,象早晨林間的空氣一般,“你醒了?”昨晚眼前這白衣女子居然從那棵樹上跌下來也沒醒過,醒來就動腳傷了他的同伴。
邵千落沒有回答問題,低下頭四處找起自己的包袱來,那東西可不能丟。找了一陣沒找到,那張被“蟲子”咬過的嘴又開始說話了:“在找這個?”那人說著從身后拎出一個包袱來。
邵千落見到自己的包袱立馬眼睛亮了起來,伸手就準備取回,沒想那人居然很不配合,一下將包袱又藏回身后,微微揚起頭,平靜異常地問:“為什么打傷我的人?”
邵千落攤出手掌,“把包袱給我。”
男子:“回答我的問題。”
邵千落沒打算回答他的問題,因為這對于她來說根本不是個問題,她睡覺的時候最好離她遠點兒,否則她不保證這人還能活著見到她睜開眼睛。如果不是她昨天太累了,剛才那家伙還能有命?她不過是自然反應而已,只用到一成功力。
邵千落伸手去搶男子藏在身后的包袱,男子一閃身,避過了她的動作。邵千落咦了一聲,很驚訝,“你會武功?”
男子點了下頭,眼里卻燃出些許怒火。
邵千落不再執意搶回自己的包袱,反而偏頭開始打量起眼前這人,昨晚雖然就著火光看過幾眼,卻沒仔細看清。這人今天還穿著他昨晚的那身月白色勁裝長袍,眉目如畫,俊秀非凡,一頭青絲簡單地束成馬尾,在頭頂用白色玉冠固定。身手敏捷,姿態挺拔,站在面前猶如一棵絕壁上的青松般孤傲無塵,令四周草木瞬間失色,成了他的陪襯。如果不是他昨晚太不小心,被蟲子咬到的話,就這清俊的容貌和挺拔的身姿還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邵千落睜著大眼睛問:“你是男子?”她可看出這人和那本秘籍上的畫中之人很相似,前胸平平的,雖然穿著衣服,她卻能想象出他的身材來。他應該就是某人口中的男子!她可是細細琢磨了很久畫中人的不同之處。
男子俊美的臉上青筋跳了兩下,再次點頭。邵千落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胸膛,一雙眼睛從來沒有這么有神,“太好了!我找的就是你。”會武功,而且功夫應該還不錯,至少不會在和她練功的時候承受不了她的內力而忽然暴斃。最重要的是,他就是某人說的男子。
男子微楞,臉上卻看不出喜怒,他確定自己和眼前這奇怪女子素未謀面。只是被她這樣無端動手動腳,有點兒不自在,他微微退了半步,避開了她的手。
邵千落說:“我這里有本武功秘籍,上面記載著絕世武功,需要兩個人一起練的,我看你功夫不錯,就選你吧。給你見識一下。”
娘從不收羅不入流的武功秘籍,能放在藏書閣的一定是娘看得上眼的。某人不是也說了嗎?連她現在的功力修煉起來都有困難,加上絕世二字,不會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