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塵與邵千落的婚事定在正月, 一切事宜均是謝家在打理。畢竟天闌宮的人對出嫁這回事一點兒經驗都沒有,嫁娶要注意的事項一件都不會。
這讓謝母很好奇,當初邵千落的娘是怎麼嫁人的。
最後不知道怎麼被謝鶴文帶回的藍茗替她解了惑。原來天闌宮裡的人很少談婚論嫁, 合得來的就在一起。至於宮主的婚事更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天闌宮裡的男人都不是住在宮裡的, 大多都住在天闌宮山下的一些村落裡, 或者乾脆就派往別處暗部。只有一年一度的聚會纔可以上山。
如果宮主看上了哪位男子, 就會讓他留宿,此後這男子便算是宮主的夫君。但即使是夫君也不可以想見便見的,除非宮主安排他前來覲見。所以大部分歷代宮主的夫君多數時候都是過著獨居的日子!
謝母終於明白這事是怎麼回事了, 前些日子聽寶貝兒子說起天闌宮從前的事情,仔細想想便不難明白了, 這活脫脫就是公主召見駙馬的規矩嘛!還好到了邵千落這裡以往的這些規矩都被她娘給廢除了, 連一個男人都沒留下, 因此邵千落才猶如一張白紙。
酒宴的事,點星谷緊鑼密鼓地在進行, 這邊謝一塵也沒閒著,閉關那幾日他娘“教”了邵千落不少東西。他總覺得是多此一舉,他喜歡的就是那個什麼都不會老給他惹麻煩的女孩兒,現在怎麼變得跟他媽似的。人一輩子有一個娘就夠了,他不得不想辦法讓千落明白, 他不需要她做這些。
“放下!讓紅璽做。”
“爲什麼?我做得不好嗎?”
“不是。”
“那你是不喜歡我做的?”
“沒有。”
“婆婆說這叫嫌棄。”
“……”
“你嫌棄我了?”
“別聽她的。”
二人在房間裡爭執不下, 紅璽探了下頭, 長嘆。不怪他那幾日沒看著少夫人啊!要怪只能怪這點星谷裡除了少谷主, 沒人能鎮得住夫人的, 夫人可一向只聽谷主和少谷主的……
兩人正就如何成爲賢妻良母的問題糾纏不休,谷裡來人通傳說申柏念帶著白道的人來了, 正與謝鶴軒相持不下。謝鶴軒本不想擾到兒子和未來兒媳的,但一行人以既是來喝喜酒,就應見見新娘爲名,一定要請邵千落出去一見。
謝一塵聽到這話,輕輕執起邵千落的手,“等下聽我的。”
邵千落點了點頭,問:“這就叫出嫁從夫?”
шшш¤ тт kдn¤ ¢ o
謝一塵暗笑,挑了下眉,“對。”
那所謂的三從四德在他眼裡本沒什麼,但既然她這樣想了,也挺不錯的。至少以後再有什麼麻煩事,他可以這樣讓她聽話。不過他還從未想過她會聽話的。
二人來到大廳,那裡已經等了許多人。爲首的人約莫四十歲出頭,一身藏青色長衫,濃眉大眼,卻不粗獷。見到那人,謝一塵只是微微點了下頭,“申盟主。”
邵千落本來沒太注意此人,但聽到謝一塵這一句話,瞬間將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申柏念此時也正看著邵千落,臉上雖沒什麼表情,但目光中透出淡淡的驚訝。好半天回過神才問:“想必這位便是天闌宮宮主了吧?”
沒等謝鶴軒和謝一塵應話,邵千落哼了一聲,“何必裝糊塗呢?”
申柏念愣了愣,“邵宮主這是什麼意思?”
不僅是申柏念,就連白道衆人都一副不明白的表情。謝一塵不想她闖禍,伸手拉過她在耳邊低聲說道:“出嫁從夫!”
誰知邵千落甩開他的手,說得挺大聲的,“我還沒嫁給你。”
謝一塵皺眉,“你……”
邵千落不理會他,轉頭看向申柏念,冷冷笑了笑,“知道我爲什麼答應嫁給謝一塵嗎?因爲我知道你一定會來阻止的。”
申柏念嘴角抽了兩下,“邵宮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我好似初次見面吧?”
邵千落順了下自己的白綾,淡淡說道:“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如果我不答應嫁給謝一塵,恐怕你到現在都不肯現身吧!因爲你怕,怕被我揭穿你真正的身份。”
旁邊與申柏念一道來的那羣白道人士紛紛開始議論,甚至連謝鶴軒和謝一塵都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這時廳外走進來一個人,她一邊走,一邊說:“屬下以爲宮主情迷,竟將這不共戴天之仇給忘記了,原來宮主早有安排。是屬下沒能體會到其中的深意。”
來人正是前幾日莫名跟了謝鶴文回來的天闌宮左護法藍茗,此時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申柏念。
“申盟主,啊!不,或許我該稱呼你一聲申堂主纔對。宮主將錦繡和匯翠兩個暗部山莊交給你打理,你不但不知恩圖報,還帶著手下的人背叛天闌宮。不僅僅如此,你還博得宮主信任,偷偷進入藏書閣,盜走裡面無數的武功秘籍和藥典。”
申柏念哼了一聲,“你是誰?在這裡胡言亂語什麼?”
藍茗走到邵千落身邊,才又轉頭看向他,“申盟主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如果藍茗沒記錯的話,你盜走的秘籍中應有一部是記錄著天闌宮密宗心法的《天闌內功心法》。不知這些年你練得如何了?可有精進?藍茗以爲一定有的,否則怎能端坐這武林盟主之位?”
申柏念沒出聲,藍茗笑了笑說:“你可知道你盜走的那本心法是最初的那本典籍?可惜啊!只怕就算你練成裡面的所謂蓋世神功也難逃一死。這幾年你是否覺得每次練到中間便力不從心?不妨告訴你!宮主一早將那本《天闌內功心法》放到藏書閣裡,就是因爲對你起了疑心。”
申柏念臉色有點兒難看,卻一直沒出聲。藍茗笑著說:“不過你的病不是沒得救的,能消除你身上日漸加深的走火入魔的癥狀也不是沒辦法。不如求求宮主吧!”
申柏念怒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們這幫妖人,最好別在這裡挑撥離間。”
藍茗笑了笑,“好!無所謂。不過別說我沒告訴你,這世上能救你的人只有宮主,她若死了,恐怕……”她也不將話說完,拉了邵千落便走。
二人回到南苑,藍茗正想向邵千落請罪,沒想謝一塵卻跟來了。藍茗見他似乎有話要說,先告退回了廂房。
謝一塵見四下無人了,才拉起邵千落的手質問:“你答應嫁我,是在利用我?”
邵千落愣了一下,眨巴兩下眼睛,問:“你現在知道了?還不算太遲。”
謝一塵咬了咬牙,低沉著聲音問:“你根本不喜歡我,是不是?”
邵千落沒有回答,謝一塵有些火了。他從未想過邵千落居然有這樣的心計,他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孩兒,而且還是她屢次挑引所至,她居然在這個時候告訴他,她其實不喜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利用他。他的心有些痛,但怒上心頭,也沒多想。
“你得償所願了?準備如何?”
邵千落低下頭,眼睛有些溼溼的,娘說天下男子都不是好東西。可遇見謝一塵後,她總覺得娘說得不對,至少謝一塵不是。但她這段日子,從他那日給她看紙蜻蜓後的這段日子,她真的覺得他沒騙她,他是認真的。
但只有嫁給他,才能震驚整個武林,也只有這樣,才能讓那個人現身。其實她一直都知道仇人是誰,她沒說出口,就因爲這人很難對付,因爲他是白道的盟主,是受武林人士尊敬的人。可誰能想到這個人背後的真面目呢?
在簫白煉說他們倆有婚約時,她不是沒想過利用簫白煉,但簫白煉始終是□□的人,效果肯定沒有與謝一塵在一起好。
“對不起。”
謝一塵聽到這句,負在身後的手被他捏地聲聲脆響,這句是什麼意思?她難道就沒一點兒喜歡過他?一切都是在演戲?真的很難讓他相信,她單純的外表下居然藏了一顆這樣的心。
“你走吧!”除了這句,他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話可以說。
邵千落轉身朝藍茗的房間走去,兩人在房裡收拾了一陣,纔出谷,出來時早已不見謝一塵的蹤跡。
邵千落與藍茗走出點星谷時,她忽然感覺自己好無力,一下跌坐在谷外的草地上,幽幽地問:“師傅,我做錯了嗎?我是不是不該這樣對謝一塵?”
藍茗糾結地看了看她,反問:“宮主,你喜歡謝少谷主嗎?”
邵千落點點頭,藍茗嘆了一聲,“那爲什麼宮主要那樣對他?”明顯是因爲她的出現,謝一塵才誤會了宮主的用心,她爲何不解釋?
邵千落淺褐色的眼眸裡泛起淚光,幽幽地說:“我的病是不是不能治?”
藍茗沒出聲,這個是事實,至少迄今爲止都沒人能治她身上的病。
邵千落沒等她回答,已經知道答案,果然不能治吧?
“我還有多少日子?十年?可他才二十六歲,十年後,他也才三十多。我不想因爲我,讓他象我娘那樣。日日望著花開花落而傷懷。”
藍茗愣了愣,原來宮主真的長大了,是離開天闌宮這段日子默默長大的嗎?她一直當了她才十二、三歲。她竟然會想這些事情了?
“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