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氏如今也沒有正經像樣的大衣裳,便還是穿的那天出門的那一身,也就那一身還像個樣子了。來到了楮國公府上,原本還想著怎么也上門是客,請到上房見見長輩,說兩句話總是應該的吧?
誰知道只是被請到了如此的一個小院子,楮國公家的人顯然是沒打算把她當客人。
付氏也只能忍了這怠慢,誰讓她是來求人的?看到楮國公府的大太太進來,便起身笑著福身行禮:“大太太,今天冒昧了。”
大太太神情冷淡,也沒有回禮,淡淡的點點頭過去就在上首坐下了,冷聲問道:“你來什么事?”
案子都還沒有眉目,付氏總覺著自己好歹的還頂著秦獠母親的名呢!可真想不到迎頭就被這位大太太澆了這么一盆冷水!真真的是又氣又急,還不敢表現出來,誰叫她今天是來求人的?
只能忍了氣坐下了,道:“我家里的事情,大約的大太太也聽說了一些,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說著便馬上的聲音哽咽,眼圈發紅,拿出來手絹在眼睛上揉了揉,道:“我守寡二十多年快三十年,含辛茹苦的把兒子拉扯大,好不容易盼著兒子娶了媳婦,生了孫子,真的是好日子就在眼前,可萬萬的想不到,竟然是飛來的橫禍!晴天的霹靂!”
秦家的事情,楮國公府上的人自然是也有耳聞,大太太心里清楚這位找自己是打的什么主意,正要皺眉,沉吟了一下又改變了主意,并沒有多說話,只聽著。
她沒有打斷,這無疑是給了付氏說下去的暗示,付氏馬上就連哭帶哽咽的控訴了一番,兒子沒娶媳婦之前是怎么怎么孝順自己,在娶了媳婦之后,媳婦是多么多么的惡劣,對自己非打即罵,兒子也慢慢的不聽話,只聽兒媳婦的挑唆慫恿,如何的嫌自己礙事活得長……
最后,付氏用手絹捂著眼睛哭著說:“當初娶這個我是極力反對的,極力勸兒子娶了尊府上的三姑娘的,如果……如果真娶了三姑娘,老身又怎么能落到了這一步?”
大太太聽到這里,勾起了自己心中的痛心事,語氣也惡劣了一些道:“那還不是你兒子自己選的?現在后悔有什么用?!”
付氏馬上就放下手絹哽著聲音道:“后悔!真真的是后悔呢!悔不該當初退了那么一步……這個事不知道府上聽說了沒有,您說,我這冤屈去哪兒訴呢!”
大太太又不說話了,心中卻飛快的轉了起來。
……
秦家那位是否冒充的老夫人走了半天了,楮國公府的大太太還在這邊的屋里靜靜的坐著,沉吟著。
丫鬟進來輕聲稟報道:“大太太,三姑奶奶回來了,正找您呢。”
大太太猛的一下回過神來,剛要站起身來,卻又馬上頓住,重新坐下,反而對那丫鬟道:“請到這里來。”
丫鬟答應著便去了,一會兒,把三姑娘請到這里這邊來。
三姑娘進到這個屋子,一臉的莫名其妙,看到只有母親一個人在,便忙上前行禮道:“母親,您一個人在這里做什么?”
大太太伸手將三姑娘拉著坐下,道:“我剛剛在這里見了一個人……秦獠家出事了,你應該也聽說了吧?”
一聽提起秦獠,三姑娘臉上神情暗淡了一下,點點頭:“聽說了,他母親……好像是別人冒認的……您見的是什么人?”三姑娘已經有些恍然了。
大太太點點頭:“不錯,就是那個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的秦老夫人,仗著之前因為秦獠和你的婚事在府里走動過一兩次,就厚著臉皮來求我,想叫我在這件事上給她出出力,把事情透露到康妃面前,意思幫著她指控兒子媳婦不孝,叫皇上知道。”
三姑娘臉色變了變,道:“這件事母親還有什么猶豫的,直接拒絕了把她請出去就行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冒充的?咱們幫著她說話,最后查出來卻真的是冒充的,我們又鬧出大笑話,又被這個老虜婆連累?連累我們一次不夠,還想連累我們幾次?”
大太太卻沒有附和,而是沉吟了起來。
三姑娘驚訝的道:“母親,這還有什么可想的?”
大太太搖頭道:“我想的不止是他們……他們愛怎么鬧怎么鬧去,和咱們又有什么關系?我想著的主要是你!”
三姑娘剛要驚訝的說和自己有什么關系?接著猛的一下又想到了,眼圈一下就紅了,臉也漲紅了道:“娘……”
大太太就拉著她的手,同樣紅了眼圈的道:“那老虜婆一走,我就想了很多……原本你嫁到王家就是迫不得已,那家子父子的德行……”
說到這里已經被三姑娘打斷了,哽著聲音捂住了臉:“娘,別說了……這都是女兒的命!女兒只能認命了!”
大太太停頓了一下,卻還是繼續的說道:“不能認命!當初你嫁過去……雖然那王瑞吉的名聲不好,可只想著那到底是公公,只要兒子是個好的,也就罷了,誰知道父子倆一個德行!更想不到,王瑞吉他身為公公連自己的兒媳婦都不放過!”
“娘……”三姑娘又放聲痛哭起來。
大太太的話被打斷了,只好伸手拍著她,自己也開始抹眼淚,邊哭邊道:“想想那哪是人過的日子!那老東西真真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哭了一會兒又說:“老東西好不容易又看中了別人了,卻那么巧又是秦家的丫鬟!就為了能叫那個老東西轉移目標,你還得拉下臉去求那秦家人!”
三姑娘哭聲越來越大,母女倆又是放聲痛哭的。這樣的場面貼身跟著的丫鬟婆子也是見過好多次了,好在這一次是在自己家里,于是忙散開了將這個小院子前門后門的站住,誰靠近就叫走開。
屋里母女倆哭了好半天才止住了,大太太把自己眼淚擦干了,又給女兒擦,邊說著:“要說起來我也討厭秦家,尤其討厭秦獠!給臉不要臉的東西!可是……比起王瑞吉和王成那一對父子來,秦獠可好的多了,最好的就是他家里沒有公公,你嫁過去……好歹的是個安穩的家。所以,秦獠家出了這樣的事情,對咱們來說何嘗不是一個機會?你擺脫那無恥的父子倆的機會!”
三姑娘低著頭擦著眼淚,過了一會兒抬頭問道:“什么機會?女兒……不太懂。”
大太太就道:“剛剛聽秦老夫人話里話外的意思,秦獠不認她這個當母親的,全都是因為受了他媳婦的蠱惑了,如果說這件事能查清楚,秦老夫人的意思,把那個惡毒的婦人休棄了,大理寺和刑部要怎么懲治,只全都落在這個婦人身上就行,秦獠那邊,她這個當娘的求求情說說也就過去算了……畢竟,皇上那邊還是器重秦獠,邊境不安生,皇上還要重用他呢!”
三姑娘一下恍然了:“您是說……”
大太太點點頭:“不錯!秦老夫人保證了,只要秦獠休了那個女人,你這邊脫了身,她就保證叫秦獠娶了你……想想,那時候秦獠身上還有個不孝的罪名,那么他還敢像上一次那樣違拗他母親的意思?”
三姑娘忙道:“這事不能肯定吧?秦獠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怎么可能鬧這樣的官司?必定是實打實的證據。那個老虜婆怎么能保證她肯定贏官司?還有另一點,女兒……怎么可能那么輕易脫身?神武將軍……也不是好惹的。”
大太太就道:“我剛剛就在想這個,其實秦獠的官司倒是好說,難就難在你從神武將軍府脫身這件事上……”她一說到神武將軍府這幾個字,就要下意識的磨磨牙。
三姑娘已經驚訝的道:“秦獠的官司怎么好說了?聽說那邊……是人證物證都找全了的。想想也是,這種事情真的要是懷疑了,肯定是先查清楚啊,不可能什么都沒有肯定就直接告到官府。必定是已經……有了確鑿的證據。”
大太太就哼了一聲道:“秦獠如果說是一直都不知道,說明他懷疑的事情是他很小的時候就發生了,這種事情哪里說得清?他找的人證物證,這邊只說是假冒的,到處去鄉下找的人,用錢買通了,這樣的‘證人’難道不是一找一大把?!老虜婆那邊咬死了自己就是秦獠的親娘,秦獠就是渾身張嘴都說不清楚!”
她用手絹在自己的唇角點了點,擦了擦說出來的唾沫星子:“我這邊在找康妃出面……咱們不用說什么,只要叫皇上知道這件事,皇上心里會怎么想?兒子把母親告到官府,這件事從根子上就是兒子的不對!皇上仁孝,這樣的事情能眼睜睜的看著?咱們在大理寺和刑部在施加一些影響,背地里將一些閑話傳開,只要京城都議論秦獠的老婆不孝順,攛掇的秦獠不養不認母親,那她就是理虧!這種事情太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