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夜色已沉, 整個將軍府除了後面的一個小雜院幾乎全都熄燈睡下了。程遠立在一扇柴房門邊，見將軍過來行了一禮，裡面的奄奄一息的人聽見動靜登時睜大眼睛。
一個親兵將門推開, 裡面的人舉起胳膊將自己擋住向後縮了縮。他的右臂大約是自己用一條破布綁起來了, 血此刻早就滲了出來, 藉著火光倒像是整個人都是血紅的。
裡面的人看清是誰進來了, 二話不說先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 嘴裡一直嚷嚷著救命冤枉等。
天翊沒工夫聽他這裡胡咧咧，低頭問道：“是誰指使你的？”
地上的人一愣，擡頭道：“……大、大人, 沒誰，小人要是知道大人如此看重那野種, 就是借小人一百個膽子小人也不敢啊！”
天翊回頭冷冷的盯著他, 眼神裡透出幾分冷厲的殺機, 地上的人不知是那句話犯了這位的忌諱，瑟縮著往後退了退。
“爲何將人放到後面的山上？”
“前幾日門口來了個小哥兒, 說將軍府最近因爲一個野丫頭……因爲一個小姐將府裡鬧的翻天了，還給我說了這小姐常去的學堂……”
說到半道，那人幾步挪上前，一把抓住天翊的腳腕，“大人啊！小人是鬼迷了心竅, 纔會在學堂劫小姐的！求大人開開恩, 放了小的吧！”
天翊一腳將人踹開, 程遠手裡刀光一閃刀尖插到了那人唯一一隻還完好的手背裡。
頓時又是一陣的鬼哭狼嚎。
天翊眉頭一皺, 蹲下看著那人扭曲了的面容, “是誰和你說這些的？”
“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啊！”
李墨玉自身後在天翊的耳邊說道，“這人大約是真不知道, 最近在一個賭坊欠了債，或許是湊巧撞上了。”
天翊勾脣笑了笑，“湊巧？世上哪有這麼多的湊巧。”
他站起身，說道：“讓那大夫過來一趟，別讓人死了，過幾日將人扔回去，再命戍衛營在城中尋那個傳話的小子。”
“將軍，這事兒我們不自己辦？讓戍衛營辦，是不是太招搖了？”
天翊轉身出了那間柴房，“招搖？就是要招搖。”
阿玉因爲這回事兒，那學堂是徹底不能去了，每日在家都抱著一本詩經，幸好沈初玉也無甚大事，倆人每天都呆在一處。
“阿玉，你知道嗎？這幾天都城可是又熱鬧了一番。”沈初玉在茶杯裡小心倒了一杯熱茶，放到阿玉的身邊。
“怎麼了？”
沈初玉笑道，“將軍在查前幾日的那事，城裡城外都是戍衛營，城中這幾天人心惶惶的。”
阿玉睜大了眼睛，“我不知道。”
沈初玉嗤笑了一聲，“將軍怎會讓你知道，我不過也是聽院裡的幾個親衛說起。”
阿玉心神不寧的看了她一眼，沈初玉將桌上的熱茶端起來，說道，“養活你這個小丫頭還真是費心。”
這幾句話阿玉還沒聽進去，只知道這次又是自己的闖禍，連累許多人跟著受罪，手還沒碰到那杯熱茶，心思恍惚沒有端好，頃刻間整條手臂都被燙的通紅。
阿玉咬緊牙關緊皺著眉頭，沈初玉驚呼一聲，急忙去門邊叫了一個當值的，天翊沒一會兒就過來了，跟著的還有常來府裡的那個大夫。
這大夫的生意也是越發的好了，前幾日診治的還是個年輕的姑娘，今天看的竟是個滿身鮮血的中年人，人還沒出府門一個親兵又急急忙忙跑過來，得，人又跟著將軍轉到了寒霜院。
將軍一進門就看到了阿玉的手腕，那麼嬌嫩的皮膚此刻還不定多疼呢，只是坐上那小人連個淚花都沒閃。
天翊身後跟著的那個大夫打開隨身的藥箱取出幾個治燙傷的，邊撩起阿玉手腕上的衣物，邊說，“將軍，姑娘皮膚本就嬌嫩，身上的外傷剛剛養好本就該多小心些，這三天倆頭的鬧病就是要個身體強健的他也扛不住啊。”
這大夫多來了幾次將軍府，和府內的幾個將領早就混熟了，今天見看傷的又是這位姑娘不免多說了幾句。
“況府裡還有重傷病人，這天天見血也不吉利啊……”
阿玉猛地擡頭，天翊眉頭一緊，那大夫還在絮叨，“這幾日外頭又鬧得兇，莫讓姑娘出門了。也不知是怎回事，都城這幾日間都不大安穩。行了，姑娘手腕切莫著水，養個幾日便行。”
那大夫根本就沒瞧出將軍臉上的顏色不大對，一路低著頭出去了，天翊正要離開，阿玉一急伸手拉著他的袖子，腕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公子，府裡還有誰傷了？”
天翊回說：“沒有。”他低頭看著那隻燙傷的手腕，一撩袍子坐下了，阿玉這才又問：“那剛剛的先生如何說府裡有重傷病人？”
沈初玉起身道，“阿玉，既然將軍不說自有不說的道理，不可胡鬧。”
此刻阿玉誰的話都不聽，手裡拽著天翊的袖口就是想求一個答案，若是又有誰因爲她的事情受傷了……
“公子，城裡這幾天爲何喧鬧，是因爲阿玉的事情嗎？”
天翊疑惑的看著她，這事兒是他吩咐下去不可傳到寒霜院中的，他相信自己手裡的人。
“不要胡思亂想，那大夫不過是隨便幾句，城裡的戍衛營做什麼不用向我報備。”
阿玉半信半疑，最後微微低頭還是接著道：“公子，阿玉呆在將軍府已經是公子給阿玉天大的恩惠了，切莫再因爲阿玉的事情勞動他人。”
沈初玉道：“阿玉說什麼呢？我和將軍都是真心待你，你若這樣說就太傷人心了。”
阿玉的頭更低了，天翊擡手將她扎到自己胸口的下巴擡起來，“別的不用想，你現下是我將軍府的人，誰要是敢動我的人我必不會輕饒，這幾日就且在府裡，那日想出去透透氣了讓程遠跟著，不過不可太遠了。”
說罷人轉身走了，沈初玉跟著看了幾眼，那將軍再沒有回頭。
“將軍對你可真是好啊。”
阿玉站在沈初玉的背後，看不見她的神情，不過總覺得有哪裡不太自在。
“公子是這天底下最好的人，還有玉姐姐。”
沈初玉低頭笑了笑，“我可算不上。”
都城裡因爲戍衛營的折騰又緊張了幾日，各個茶樓上的話本子又有了新料，也不知是從哪裡散出的謠言，說這次的動作又是因爲將軍府裡的那個撿來的丫頭。如此一來，都城的各個世家大約都知道了大將軍的這麼一樁風流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