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被捉了來,當(dāng)那替罪羔羊,來遼國和親?
她的身子一片冰冷,不可思議地看著高勝安。咬牙切齒地道,“你陷害我!”
高勝安眉一挑,“郡主何出此言?”
“我不是郡主,你心知肚明!”她緊咬著嘴脣,“你故意說要娶我做小妾,只是想要把我拐到這個地方來!”
高勝安微微一笑,“郡主果然冰雪聰明。”
染曉霜只覺得一股怒氣竄起,真想撲過去和這個人撕殺。她還不夠可憐麼,爲(wèi)何一定要這樣待她!“別打好麼美的算盤,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高勝安皺眉道,“嘖嘖,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又不曾得到什麼好處……入了宮,你可就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妃,何樂不爲(wèi)?比起你寄人籬下可好得多了。”
染曉霜惡狠狠地道,“是你擄了我,雖一副施捨的嘴臉!你有什麼權(quán)利決定我的人生?!”
高勝安薄脣一揚(yáng),“我沒有,但皇上有。”
曉霜不解,“什麼意思!”
“你們?nèi)炯冶怀乙皇拢y道你不知道嗎?”他輕薄一笑,“皇上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既然沒要你的命,又給王妃做義女,和親遼國,又有何不可?”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是佟氏告訴你的?”否則,他怎麼會知道她是染家的人!
高勝安不答,只道:“明日啓程去上京,所以還是要委屈郡主。洗漱一下便睡下吧。”
高勝安走了,染曉霜起身要追,可是腳還被綁著,才邁出兩步便摔了一跤。有人推門進(jìn)來,是個扎雙髻的小丫頭,連忙放下木盆子將她扶起,嘴裡說,“郡主不要緊吧?”
“我不什麼郡主。”她覺得好諷刺。
小丫頭笑了笑,“在奴婢眼裡,您就是郡主。以後可兒打點(diǎn)您的生活起居,有什麼吩咐只管說。”
“那你把我的腿鬆綁。”
可兒尷尬地笑笑,“高大人吩咐不能解,要到上京城才能解呢。”
還是怕她給跑了!染曉霜只覺得全身都在顫抖,她爲(wèi)何這般倒黴,這樣的事情都能叫她給遇上!佟氏!她是和高勝安勾結(jié)好的,怕她在家裡吃他們許家的飯,所以就將她清戶出來了麼?
那表哥呢……表哥到底知不知曉啊!
曉霜好想痛哭一場。
耶律赦操練完士兵回營,拿起羊皮角囊猛灌了口水。深棕色的衫子緊緊縛住他緊實(shí)的身軀,透出些許汗?jié)n。
回到軍營已經(jīng)五六天。有個身影在他夢中不斷徘徊,然而他不能再做什麼。他只能看看她,知道她在許府裡好好呆著,這些就足夠。
但願她能永遠(yuǎn)過得幸福安定。他怔怔出神,士兵的一聲召喚將他從沉思中拉回。他冷眸掃了士兵一眼,淡問:“何事?”
“鍾副將和幾位將領(lǐng)獵得幾隻山豬野雞,已經(jīng)燒烤妥當(dāng),請將軍前去享用。”
耶律赦嗯了聲,沐浴之後穿了乾淨(jìng)的衣裳前去。幾個將士圍在一起,高唱著歌謠,中間一團(tuán)火,上面架著幾隻山豬。見耶律赦來,無不起身,耶律赦道,“不必拘禮,坐著吧。”
他在鍾毓身邊的位子坐下。將士給他倒了一大碗烈酒,喝了一口,頓是整個胃腸都暖和起來。雖然天氣漸漸暖了,北方仍舊比南方要寒冷得多,到現(xiàn)在他們還需穿著襖子。稍冷一點(diǎn)的天,還會下小雪。
夜色漸暗,他們的篝火在夜色燦亮,看著簇簇火苗,心裡卻暖不起來。耶律赦大口嚼著山豬腿,鍾毓又給他斟杯酒,“這幾日不曾得閒,還未來得及問將軍她怎麼樣。”
軍中只有一兩人知道耶律赦是前往江南。當(dāng)然前往江南是爲(wèi)了什麼,自然沒有別人能猜得透。他悶聲道,“還好。”
鍾毓見他這樣子,心裡不大好受,只低低嘆了口氣。有緣無份,只怕是最難熬的折磨。將軍從不將感情放在身上的人,他都能輕易看出他的落寞。
有人突然說,“對了,你們聽說了嗎?遼國弄了個郡主來,說是要和親。”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宋國怕我們打他,所以弄了個女人來。真沒用!”有人嗤笑。
“聽說那郡主長得很漂亮!”
“誰又見過了,淨(jìng)是瞎傳。”
“守關(guān)的兄弟見了,說那時還躺在馬車中歇息,因要驗(yàn)人,只得掀起簾子來看了一眼。說是長得天仙一般,就是睡著,也無人能及。”
鍾毓忍不住笑了:“哪有這樣的美人,我倒想見識見識。”
“你見也見不著了,這會兒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過了中京了吧。一到上京就要送進(jìn)宮去給皇上的。”
耶律赦面無表情。這事與他什麼相干?和親,前幾年也不是沒有過,那公主受不得這裡的天氣,沒幾個月便病死了。如今又送了一個送死。他默默吃酒,只偶爾說一兩句話。
“這郡主聽說是蘇州衡南王妃的女兒。”
耶律赦的眉頭皺了起來。“她幾歲?”
“聽說十七。”
耶律赦的眉擰得更緊。此去蘇州,他也曾無意撞到過衡南王攜女同行,分明才八九歲模樣。再者膝下還有一幼子,沒有別的女兒,哪裡再來一個十七歲的郡主?只怕又是隨便拉個無辜女子送來和親,也順便騙騙他們罷了。
想到蘇州便情不自禁地想起染曉霜。
前次見她,又比往日瘦了,本來沒有幾兩肉。他灌了一大口酒,辛酸的味覺從喉嚨延升到胃,帶來暖哄哄飄飄然的快感。他不該想,要忘記。
不就是一個娘們兒……有什麼不能忘的?
時間會帶走一切,埋葬一切的。
幾碗酒下肚,他起身,“你們繼續(xù),但不能貪杯,若喝高了小心軍法處置。”
衆(zhòng)人應(yīng)了是,耶律赦才慢慢走回帳蓬。他脫了衣裳上牀,喝了酒的緣故,睡意來得快,不消多久便沉入夢鄉(xiāng)。
“救我……耶律赦……快來救救我……”
他的眉頭緊皺,嘴裡喃喃自語。“是誰?”
“來救我……我不要進(jìn)宮……”
“進(jìn)宮做什麼?”
“他們說我要去和親!耶律赦,你來救我……我不要進(jìn)宮啊……”
耶律赦猛得清醒了過來。
四周漆黑寂靜,只偶有蟋蟀的悉悉聲。他的眉擰得很緊,胸口疼得異樣。剛剛夢見的,是染曉霜。
他失笑。想必是剛剛和將士們喝酒,聽多了關(guān)於和親,便做起夢來了。曉霜怎麼可能會去和親。
他,也許還是太過相念她的緣故……
深深地吸了口氣,那疼痛,直鑽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