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謝清蕪被刺激得稱病不見客到病愈出房之后,也不知她是真的想通了,還是另有打算,近來真的不曾到過落松院來打攪席梟夫婦,更別提再去做那等夜守席梟的不妥行徑。
聶含璋大多數時候見到她,都是在席老夫人的榮禧堂,要不就是在早午晚三餐的花廳里,兩人有時候也會在后花園巧遇閑聊上幾句,對方的禮數十分周全。
即便見著席梟了,謝清蕪也不像之前那樣肆無忌憚地注視,但偶爾看他的眼神顯然還藏著深深的怨念。
謝清蕪與周氏倒是一見如故,兩人的走動比較頻繁,周氏對這個遠客倒是熱心地很,照顧起來不遺余力,態度比之她這個侄媳那是好太多了。
對此,聶含璋只是一笑了之,周氏不就是想把權嘛,正好來了個與席梟有糾葛的謝清蕪,就想拿她當槍使來給自己找不痛快。
只是現在不知道謝清蕪的真實意圖,聶含璋也就無從下手,兼之照顧席梟的感受,兩個女人暫且相安無事地處著,表面上保持著一團和氣。
因著要去參加靖安侯府的宴席,她還特地帶著席玉茹和謝清蕪二人一同去京安街采購了一些新首飾和新衣裳。
謝清蕪貌似偏愛白色,入了一套奶白漸變云錦織繡上下套裙,裙角延伸至腰擺處繡著栩栩如生的多彩芙蓉花紋,穿上去清雅秀麗,倒是很襯她的氣質。
只是這樣的天氣,穿這些顯然是不夠暖的,聶含璋便借了她一條煙紫色的貂皮斗篷,白紫相配,清新之余又不失穩重,再加上得體的妝容,使其美貌度又提升了一個度。
聶含璋和席梟則是一紅一黑,兩人身上的氣場如此貼切,當他們并肩站在一起時,“天生一對”這個詞仿佛就是為他們量身定做的。
聶含璋外罩的是一條極其罕見的純白無一絲雜色的水光滑亮的貂皮斗篷,當她穿著它出現在人前時,眾人無不驚艷。
謝清蕪一眼便認出,那是從前席梟在邊疆親自獵來,后請人花了兩個月時間特制而成的,當時她曾委婉地表達過對它的喜愛之情,但是席梟卻送給了席老夫人,現在又輾轉來到了聶含璋手中,似乎只要是自己喜歡的東西,注定最后都會屬于這個女人呢。
謝清蕪言不由衷地夸著,心中五味陳雜,她垂眸斂下所有的情緒,和身邊一臉雀躍緊張的席玉茹同上了一輛馬車,跟在席梟夫婦的馬車后頭先去聶府與聶含瑜匯合,然后一行人再一起動身前往靖安侯府。
當看到聶府馬車里無緣無故又出來的聶含瑧時,聶含璋為之氣結,臉都黑了。聶老太太和聶修做事太不講究了,又加塞了一個人進來,這不是存心讓她和席梟為難么,欠下的人情回頭都是要算在他們夫妻頭上的。
明明好好的一場會友宴,結果活生生地演變成“拖家帶口”,聶含璋在馬車里生了好一會氣,席梟哄了半天才讓她轉怒為笑。
到了靖安侯府,剛下馬車便遇到了熟人,迎面而來的竟是許久未見的容延,他身邊的美麗少婦正是新嫁入容府不久的江如姒,這是聶含璋成親之后,第一次見到他們夫婦。
“延表哥、表嫂,事前知曉你們也會來,沒想到這么快就碰上了,真是好巧。”
見到親人,聶含璋由衷高興,開心地與二人打著招呼。
“璋妹妹好呀
,月余未見,你這氣色是愈發地好了。老太君總念叨你這個外孫女呢,哪日有空與席將軍一同去家里坐坐嘛。”
江如姒淺笑上前,執住聶含璋的手細細打量,愈發覺得她比婚前嬌媚動人,心道看來外頭所傳的席將軍寵妻果然并非虛言。
容延臉上掛著淺笑,向聶含璋微微頷首示意,見她容光煥發便知其生活過得安好,有些悵然若失,卻也十分欣慰。
他不是不想跟聶含璋說話,而是席梟這個黑面神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正好站在他們三人中間,這樣一來,他和聶含璋之間隔著兩個人,說話很不便。
容延那張美得沒有天理的臉,站在人群中根本就是自帶光環,一下子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再加上他身側同樣站著一位俊美不遜于他,但氣質截然不同的席梟,他們這一行人自然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夫人,璋妹妹,不如咱們進府再好好敘舊吧,以免影響其他客人。”向門房出示過代表身份的邀請函后,不欲被人群注視的容延立馬提議道。
“好的,夫君,是我見著璋妹妹太高興了,一時得意忘形了。”江如姒微紅著臉,拉著聶含璋的手往后稍退兩步,等著容延和席梟先走。
“表妹夫,你先請!”在看到席梟被這個稱呼難住時糾結的臉,容延心情大好地揚唇一笑。
席梟比容延還要大上兩歲,是以那句“舅表哥”他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只能沉著臉應了一句“容侍郎……”(容延的官銜)趕緊大踏步往前走。
身后的聶含璋見狀,抿唇偷樂,容延面上看著高冷,但其實是個挺惡趣味的人,尤其腹黑,剛才他肯定是故意那么稱呼席梟的,一個無傷大雅的惡作劇。
前頭有靖安侯府的仆人帶路,一行人往里走時,聶含璋便借機向容延和江如姒介紹了和他們初次見面的謝清蕪,為免解釋不清,只說她是席家的一個遠房親戚,到京里探親走友的,目前暫住在將軍府。
謝清蕪雖然出身不高,但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小家碧玉,從小禮儀修養學得一樣不落,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場合心中難免緊張,禮數卻做得周全,倒也沒引起大家的猜疑。
只有容延在與謝清蕪打過照面禮回頭時,注意到了聶含璋眼中隱隱的厭煩神色,再聯想起她適才說起謝清蕪時的那種語氣,心里頓時有了計較。
其他人可能查覺不出那種細微的差別,可容延卻是知她甚深,于是微瞇著眼,在謝清蕪那張過分清秀的臉上和席梟身上靜靜地巡視了幾個來回,最后幾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
席梟感受到容延看著自己突然不善的眼神,凝眉沉聲道:“不知容侍郎有何指教?”
或許是怕被聶含璋等人聽到,容延也刻意壓低了聲音,只用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冷冷道:“席將軍可要記住你當日迎娶璋兒時說過的話,千萬不要被什么不清不楚的野花迷了眼才好。”
“席某一生磊落,從未對人食言,容侍郎多慮了。此外,這是席某的私事,容侍郎也未免管得太寬了。”
席梟同樣回以對方一個冰冷的回復,眼神中帶著淡淡的警告,那意思是讓容延不要多管閑事。
“席將軍的私事,在下沒興趣理會,只是你那些所謂的私事若是傷害到了璋兒,容某絕不會坐視不理。”
容延笑意晏晏地說著,不知情的人看起來,還以為他與席梟相談甚歡。
“哼……”席梟輕諷,“容侍郎有那心思管別人的閑事,倒不如將心思多花在自家夫人身上更好些。璋兒是我的妻子,我自會愛護,不勞你操心。”
容延輕輕折了折衣袖,低眉冷笑,“那位謝姑娘是吧,很好。若是將來璋兒在席府受了什么委屈或欺負,我都會加倍算到她頭上。席將軍只要記住容某今日的話便行了,至于其他的,想怎么做隨你。”
說罷,容延自行往右前方走了幾步,與路遇的幾位同僚打招呼。
目視容延頎長的身姿,席梟好看的眉頭緊緊皺起,幾乎擰成一個深深的“川”字。容延的眼睛倒是毒,這才第一次見面,便查覺出了三人之間的微妙關系。
他是絕對不會做傷害聶含璋的事情的,可是他也得保護謝清蕪讓她免受他人傷害,這是他對她不可推卸的責任。
席梟默默側頭看向聶含璋,妻子正與江如姒聊得火熱,笑顏如花,而跟在她身后的謝清蕪則微垂著頭,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神情無助而略帶驚惶。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聶含璋查覺到席梟看過來的目光,本想抬頭沖他一笑,結果卻發現丈夫的眼神越過自己,一臉擔憂地看向她身后的謝清蕪,嘴邊的笑瞬間冷了下去。
席梟收回目光再看向聶向璋時,卻只得到妻子一個淡漠至極的眼神,那是他與她自認識以來,哪怕兩人從完全陌生的第一次見面起都不曾有過的冷漠。
席梟的心沒由來慌了一下,暗道妻子剛才可能看到了什么誤會了他,可是大庭廣眾之下,他也不好解釋,只能收回目光,放慢腳步等著她們。
“璋兒……”當聶含璋從他身邊經過時,席梟輕喚了一聲,聶含璋卻假裝沒聽見,繼續與江如姒談笑風聲,直接往前走,可她的眼神分明是冷的。
聶含璋的態度仿佛一道穿堂涼風刮過席梟的心田,刮得他生疼,他竟一下子失了聲,有些茫然無措地看著她的背影。
“席大哥,你怎么了?”一道溫柔的女聲回蕩在耳邊,席梟低頭去看,是謝清蕪,對方明媚漂亮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無礙,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你和玉茹今日要跟緊你們嫂子,不要私自逛蕩,快些跟上去吧,別走丟了。”
席梟立即恢復了神色,匆匆往前趕,一會與主人家打過招呼,賓客們便會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席位入座了,在宴席開始前,他務必得跟妻子解釋清楚才是。
“三哥這是怎么了?神色如此慌張?”一旁的席玉茹也查覺出席梟的不對勁,低聲問謝清蕪。
“不知道呢,咱們還是聽席大哥的話快些走吧,免得落了單讓他們擔心。”
謝清蕪也是一頭霧水,直覺肯定是跟聶含璋有關,但又理不出什么頭緒,苦笑一聲,斂去了臉上的情緒,帶著席玉茹跟上大部隊。
不遠處一直注視著這邊動靜的容延,將一切盡收眼底,眸中似結了霜,帶著陣陣寒氣射向謝清蕪。
謝清蕪沒由來地打了一個寒顫,突然有種如芒在背的壓迫感,總覺得有人在不好懷意地看著她,悄悄環顧了四周卻并未查覺不妥,以為是自己疑神疑鬼,很快就收起疑惑,全心應對眼前的場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