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她幸災樂禍地說完就自顧自地起身往外走。
“什么東西?”
她沒有回答,不過我毫不猶豫地跟上了。
她悄無聲息地帶我從落雨閣出來,步履匆匆,仿佛有意避開過往的仆從。
我跟在后面,看著她如此謹慎小心的模樣,心里倒有幾分害怕起來,難道我將要看到的竟是如此隱秘的事情?
待她在一條明顯被廢棄的小路口左右一看無人閃身進去之后,我終于猶豫了。
我站在岔路口的地方躑躅。
前面的人走了兩步發現我沒跟上,停下來嘲諷地瞥了我一眼,“怎么,不敢去了?”
“你要帶我去哪里?”
“哼,我都說了要帶你去看東西,怎么,害怕看到真像了?認輸了?”
我知道她在激我。
“你先告訴我什么東西。”
不會是某個人的尸首或者墳墓,或者什么恐怖的東西吧?這樣偏僻的小道,不難給人以這樣的想象。
“哼,我先告訴你也無妨——我要帶你去江巖軒,去看看壽辰上小王爺送的那副畫。”
“畫?畫跟這個有什么關系?”我皺眉。
“關系可大著呢,走吧。”她說著就來拉我。
“不要,”我奮力地往外扯,指著前面說,“江巖軒應該從這里走。”
我雖然路癡,但這些天來來往往也知道了。
“從那里去,你能看到畫?”她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
“小王爺本就是讓我和少爺一起看的。”
“哈,那你想過沒有,小王爺怎的指定讓你跟他一起看,你跟小王爺很熟?少爺怎么又千方百計不讓你看?壽辰上又為什么讓你帶面紗?哈,鄭寒玉,我今天才發現你這么蠢。”
“……”
“走吧,快點,有人看到可是會受懲罰的。”
我被她半拉半哄的拐進了小路,思緒還沉浸在她剛才的話里,心里忐忑又茫然。
不是真的沒想過,只是經她這么一說,似乎整件事都有頭有腦起來。
那些自己捕風捉影得來的推測,突然間竟要變成現實……
要去嗎?去證實自己不過是個替身,被欺騙玩弄了這么久,還自以為是的交付自己的感情?
眼下的情況已經不容我選擇了。
隔著數十步的距離,江巖軒高聳的城墻并著一扇小門出現在視野里。
這條小道和這扇門似乎都被廢棄很久,倒處是枯草雜木,無人往來是以并無侍衛看守。
從方位上來看,這里進去,應該不遠處就是生辰那天下人們搬運禮品進去的儲藏室,可是走近一看,那門似乎從里面鎖死了。
葉芙好像沒看到門鎖了似的,快步上前,從哪里拿出一根細細長長的東西來,伸進去,只聽卡擦一聲,門那邊的鎖竟直接掉在了地上。
我吃驚地看著這一切,看著她利落的收好東西,“怎么?沒見過?哼,這都是為了他才學的。”
或許都在忙著準備節日,儲藏室并無人守,三夫人故技重施,我們很快就站在一大堆裝滿禮品的箱子之前,每個箱子上面都貼了一張紙條,上面把日子送禮人禮品名稱等等寫得非常到位。
被刻意隱藏的緊張忽然就一股腦兒涌了上來,沉沉的壓住心頭,讓我甚至有一種奪路而逃的沖動。
可三夫人沒給我這樣的機會。
她很快的繞到一個精致的箱子之前,熟練地打開箱子,沒錯,她事先已經來過一次了。
她很快從里面找出一個細長的盒子,打開,里面赫然躺著一卷畫軸。
她將畫軸捏在手里,沖我道,“過來呀,你要看的東西就在這里,來自己打開它。”
我望著那個畫軸,腳下沉重,怎么也移不開步。
然后,只聽得“呼啦”一聲響,三夫人很干脆的在我眼前拉開了那副畫。
我的眼睛騰的瞪大,猛地倒退了兩三步,差點跌在地上!
三夫人毫不意外地站在原地,手里舉著那副畫像,嘴里得意地笑出來,“怎么,妹妹?嚇傻了?要不要再看清些?”
我愣在原地,看著她將那副畫又拿得靠近我些,我只是一動不動地睜大了眼睛看著她離我越來越近,忘記了后退。
我再看得仔細些,甚至伸手去觸摸畫中那人吹彈可破的肌膚。
是天氣很冷么?不然我的手怎么抖得那么厲害?
不,不止是手,我全身都在發抖。
當你看到陌生的人送來的畫軸上,巧笑嫣然的是與你一模一樣的面孔,你會是什么感覺?
你們如此相像,臉蛋,身材,每一個角落,像的甚至讓你懷疑畫中人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于是你再瞪大了眼睛去看她,然后你失望了。
一眼看上去就不可能是。
畫上那人的笑容如此燦爛而純粹,不是我能夠有的。
她穿著一身白里泛著水藍的長衫,一手支著頭隨意地躺在躺椅上,唇角扯開,下巴微揚,眼里是自信而尊貴的神采,衣襟微微松散,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狡黠桀驁而又尊貴無比的氣息。
她的姿勢,表情,笑容都如此的隨意而從容,不帶一絲女兒家的羞澀與做作,讓人一看便心曠神怡。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難以想象如此線條柔和的面孔,如此白若凝脂的肌膚,和纖細清瘦的身軀,這樣一副像極了我的軀體,竟然可以以如此高貴冷清而又純粹恣意地方式展示出來。
她的生活想必也是如此自由而愜意吧?
她身上穿的長衫,材料上好,卻并無一般大家小姐的冗雜與細致,利利落落地包裹著身軀,連過多的雜色也無。
黑長的青絲順著姿勢從腦后垂下來直到胸前,臉上手上也并無過多的首飾——不愧是長得像的人,果然連我們喜歡簡潔,這一點也很像呢。
或許她還……同樣的喜歡海棠,喜歡樂器……江闊在江巖軒種的海棠,修的琴房,也是因為她吧?
江闊便是喜歡眼前的這個女孩,才將我放在身邊吧?才對我那般……忽冷忽熱吧?或許他沉迷于回憶的時候便對我好些,清醒的時候就隨心所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