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本來是在實施計劃,有什麼賤不賤的呢?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這是不對的。
她甩了甩腦袋,想把那些想法甩出去。
許久,院子裡終於停歇下來。
許是哭累了,她閉著眼睛沉沉睡去。
念念攏著衣服站在院中間,看著站在耳室門口的紅衣男子。
他沉默的站著,似乎在透過黑暗而狹窄的屋子看著裡面熟睡的人。
他們在外面這麼激烈,她卻睡得那麼沉,彷彿沒有一絲苦惱,連他開門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博文結婚的前夜,她曾躲在蘇州小巷那個破落的小屋裡哭泣,如今,聽到他們在院子裡……她卻可以睡得這麼沉。
其實早就知道她無情了,不只是現(xiàn)在而已,是他太傻了。
他站了一會兒,忽然舉步走進去。
念念一顆心快跳出嗓子眼,她惴惴不安地走了兩步,卻見他已經(jīng)走出來,關上小屋。
屋裡的光線更暗,原來他只是進去替她關了窗子。
秋末初冬的風已經(jīng)涼了,這個舉動讓念念難過。
她迎上去,說道:“你看到了嗎夫君?不過是這樣的結果。我早就說了……”
江闊一擡手打斷了她的話。
兀自走了兩步,忽然又站住了。
夜空裡傳來他低沉的迷人嗓音。
“不要惹她。”
念念站在原地,嘴脣哆嗦起來。
那男子偉岸得張狂的大紅色身影,在她面前總是權威,是她的天是她的地;可在那人面前,卻是如此的卑微。
連關懷和維護也不敢讓她知道的那種卑微。
明明喜歡,卻要拼命掩蓋的那種卑微。
多麼可憐。
夫君可憐。
自己也可憐。
她忽然想到寒玉對她說的那句,“敬請夫人一試。”
那雲(yún)淡風輕的語氣和篤定的眼神猶在眼前。
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寒玉的篤定,她之所以敢這麼說。是因爲吃定了夫君不會對她怎麼樣。即使夫君知道了一切也不會怎麼樣。
你看,現(xiàn)在不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夫君啊,爲何你在我眼裡是尊貴如神,在別人眼裡卻卑微如斯?可爲何你卻總是拽著這讓你卑微的東西怎麼也不放?
你本應該除去她以絕後患。怎麼反倒警告我不許惹她?
她兀自這樣想著,心碎了一地。
他低沉的嗓音再次傳來,卻是帶了危險而不容拒絕的意味。
“你聽到?jīng)]有?”
她擦了擦淚,笑著說,“知道了。”
耳室。
沉睡中感覺臉上癢癢的,像是……像是有人在吻她。
寒玉心裡一動,睜開眼睛……然後對上了一張貓臉。
讓人失望的貓臉。
小傢伙瞪著兩隻綠眼睛看著她,親暱地湊上來,又在她臉上磨蹭了一下,長長的鬍子刮在臉上。癢癢的。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撐起身子坐起來,將小傢伙抱起來,嘴裡說道:“你這隻小髒貓,竟然爬到我牀上來。”
小傢伙委屈的看著她。低低的喵嗚了一聲,好像在說自己不是小髒貓。
她被這模樣惹得笑起來,捋了捋它的毛,將沒吃的晚飯給了它一些,這傢伙竟然不吃!
她只得將它重新抱起來,讓它舒服的躺在自己膝蓋上,然後伸手在它耳朵裡摸了一下。果然有個紙條。
臨淵回來了?
沒錯,都已經(jīng)十多天了。
這麼多天沒有臨淵的日子,如今想來,竟覺得十分孤獨。
尤其想到睡前在院子裡的一幕,委屈的情緒重新涌上心頭,竟然想哭了。
她沒有點燈。小心翼翼地出了江巖軒。
落雨閣。
已經(jīng)長了青苔的古老木門,在黑暗裡發(fā)出“吱呀”的聲音。
她開了門,滿院子秋菊散發(fā)著清幽的香味。
她順著小道一直走。
小道的盡頭果然站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這是那日別後第一次看到臨淵。
他站在夜色裡,顯然也看到了她,但是他沒動。沉默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看她。
她毫不猶豫地撲進他的懷裡,哽咽起來。
他身體一僵,許久,沒有說話。
寒玉後知後覺地發(fā)現(xiàn)不對勁,擡頭一看,臨淵的神色複雜,沒有平時的微笑。
她放開他,問道:“臨淵,你怎麼了?”
他看了她一陣,背過身去,淡淡問道:“怎麼,離你的計謀還有多遠?”
她一時難過起來,低頭說道:“他還是不肯信我……他懷疑我跟博文聯(lián)合起來害他。”
臨淵沒說話。
夜色裡傳來一聲嘆息。
“臨淵……”她試探地開口,“你可不可以幫我?我一定可以拿到那扳指的。”
臨淵似乎很隱忍地又嘆息一口,他儘量平靜地說,“你別再去了,不用你去拿白玉扳指了。”
寒玉一愣,“爲什麼?”
“我後悔了。”
“後悔?後悔什麼?”
臨淵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自顧自說道:“從收到夏姬的飛鴿傳書那一刻開始,我就開始後悔當初做的決定。”
他說到這裡,忽的轉過身來看她,他的眼裡有無可言說的千言萬語和痛苦。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一下,繼續(xù)說道:“你做的事情讓我覺得害怕。”
她愣了一下,直覺兄長般敦厚而親切的臨淵又在同情她。
她輕鬆地笑起來,說道:“呵呵,臨淵,這件事啊,你別放在心上。美人計,這不正是三十六計裡的一記嗎?何況我又不像西施一樣是個冰清玉潔的姑娘,他又能佔什麼便宜……”
他忽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脣。
“我不許你這麼說。”他的聲音在顫抖,“在我心裡,你一直是個冰清玉潔的姑娘,不可以妄自菲薄。”
他柔和而疼痛的目光,與某人凌厲而暴躁的目光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在心裡嘆息了一下,拿開他的手指。一笑,問道:“如果我就此回來,拿不到白玉扳指,又怎麼對付神秘的三部呢?”
臨淵看向遠處。目光深邃而難以琢磨。
“我自有辦法,你儘管等著看結果就是。”
寒玉一愣,問道:“臨淵,如果硬碰硬的話,必然是兩敗俱傷,你這麼冷靜,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臨淵重新把眼光移到她身上,似乎笑了一下,他說,“你知道我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想法的嗎?”
她看著他。眼裡滿是疑惑。
他又笑了一下,“...
從知道你去找夏姬那一刻開始。”
寒玉又是一愣,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很不厚道,如果不是自己。他還能多活幾天也不一定。
這想法一出來,被她拍死在萌芽中。
她重新打起精神來,說道,“臨淵,擒賊先擒首,不如先刺殺江闊吧?”
臨淵蹙眉看著她,“刺殺?江闊武藝高強。這樣明目張膽的手法,成功率很低。”
寒玉一笑,“扮成沈家人刺殺他。如果成功,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江闊的德行必不會善罷甘休。就讓兩家人先鬥一下,先消散他的力量。也好先窺探一下三部的真正實力。這樣以後就方便多了。”
臨淵略一沉思,說道:“這計策好是好,只是江闊此人多疑,會不會中計呢?”
寒玉說道:“你放心吧,沈家因爲沈瑞被他打的事情。如今明裡暗裡的針對江家,江闊私底下已經(jīng)很不爽了。再說,不是還有我嗎?”
臨淵眉頭微微皺起來,“你?你不能回去了。”
寒玉一笑,眼睛像小貓一樣瞇起來,說道:“不可以,我如果現(xiàn)在走了會害死博文的。”
臨淵還想說什麼,她更快地搶著說道:“放心吧,他如今喜歡念念得很,我被扔在角落裡,他才懶得再來惹我。”
那語氣裡似乎有一抹失落,轉瞬即逝。
她接著說道:“不過要快一點,臨淵,不然我擔心沈家討不了便宜。”
臨淵沉默著,思索良久,問道:“你確定?不會後悔。”
她擡起頭衝他笑,白白的牙齒看起來很誘人。
“後悔什麼?我一定會開心得不得了的。”
他點點頭,問道:“你最近身體怎麼樣?”
寒玉答道:“不知道,我很久沒練功了。唉,估計是不會好了。”
她的聲音裡隱隱透出失落來。
顯然她是指“不能掌控力氣”這個毛病。
可他並不是這個意思。
他沒有解釋,伸手拿起她的手,靜靜地聽起來。
這一聽,就僵住了。
寒玉一臉期待的問:“怎麼,好了?”
他轉過臉來,用一種很震撼很悲哀的眼神看著她。
她被這眼神嚇了一跳。
“怎麼了?”
“你來月信了?”
她愣了一下,面紅耳赤的說:“沒有啊。”
“上次月信是什麼時候?”
她非常害羞的低頭認真想了一下,擡頭告訴他,“上月……”
然後她頓住了,“什麼意思?”
他沒再說話,又停了一會,放開她的手,將背影留給她。
她惶惶然將手觸在脈上……
脈滑而和緩,脈象流利,圓滑有力,和緩從容。
她呆住了,又把了一遍,依然如此。
她睜大雙眼,看向臨淵。
“臨淵……臨淵?”
她在問他,她在向他確認那尚不是很明顯的胎脈。
然後他在她的極度恐慌裡,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她雙手觸摸在小腹上,騰地跌坐下去。
這裡竟然有一個小生命?
她竟然懷了他的孩子?
她自己還是個孩子,怎麼竟然就有了個孩子?
她想要殺了他,卻懷了他的孩子?
他害死她的姐姐和爹孃,她竟然懷上了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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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啊,又更晚了。今天竟然卡文了。。。。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