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騙

一身縞素，單薄的身子打街口走過。

她捧著一個木匣子，匣子盛著疊放整齊的一件血衣。

她的身後是一個婢女提著藤編籃子沿路灑冥錢，正抽抽搭搭地哭著。

徐清慧停住腳步，用自己的繡帕爲婢女擦掉眼淚。

“我的小姐啊……”婢女沒憋住，哭出了聲，“你的命爲什麼這麼苦。”

徐清慧的帕子沒拿穩，飄落在地。她手指豎起，放在脣上示意，“環兒，我不苦。”

被喚作環兒的丫頭點點頭，她猛吸好幾口氣才緩過勁，“小姐，姑爺家現在成了這副模樣，你怎麼還……”

徐清慧用指腹按在她脣角，“這是上天的安排，我們沒辦法改變。還是快些走吧，再晚些你更怕了。”

環兒抿抿脣，小姐的體溫還殘留在嘴角，她的小姐總是這樣溫柔體貼。她邁開步子追上去，拋灑著冥錢。

雲岫竟對這女子有一絲憐憫。她並非悲天憫人的善類，徐清慧對她來講不過是路人，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甲乙丙丁中的一員，她的人生和自己完全沒有交集，只是哀嘆她時運不濟，命途多舛罷了。

嘴裡低聲念著：“大鬼小鬼快走開，別驚擾了我家小姐。”

棧渡斜眼一瞥，輕笑道：“雲姑娘心軟了？”

“也對，這事與你沒有任何瓜葛。”棧渡輕柔地撫著蒙絡的頭髮，“她是騙你的。”

她這一生不能再嫁，只能被困在徐家院子裡度過餘生。

命數註定了生死輪迴，躲不掉的劫數，只能悉數照收。徐清慧就是蕓蕓衆生裡的一人，本該按著命運的軌跡行進。

“誰？”

“我有什麼心軟不心軟的說法！”

徐清慧確實只能在晚上祭奠，大婚之日新郎官被冒充她的人一刀斃命，次日劉家被滅滿門，離奇的事件都被世俗歸爲“喪門星”惹的事，這個高帽一戴上，這輩子都甭想摘下來。

雲岫坐在屋頂上看著主僕二人漸行漸遠，嘲諷道：“如此有情義的女子，當真是這世間難得，這是做給人看，還是做給鬼看？”

“雲姑娘此言差矣，”棧渡放柔的目光凝在枕著他大腿小憩的小丫頭臉上，“徐三小姐現在還沒被外界輿論壓垮，單論她的心性，尋常閨中小姐是比不得的。今日劉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她揹負的壓力就更重了……”

“蒙絡。”

雲岫偏頭再度觀察起安然入夢的小姑娘。

想到慘死家中的上百口人，雲岫胃裡有些翻騰，那些殘缺的屍身留存的畫面還在眼前揮之不去。

寫煙定然不知一己之私給別人造成了多大困擾。雲岫想到，就算寫煙知曉，最多會評一句——命！

棧渡道：“她是蒙歌的妹妹，不過十二歲罷了。”

瞧見雲岫臉上那種哭笑不得的表情，棧渡又補充了一句：“這小鬼平日裡就愛戲弄人，說起謊來是眼睛都不帶眨的，你莫要被她幾句話給唬住了。待會兒她起來定是不會認她騙過你。”

雲岫不禁苦笑，她竟然被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哄的團團轉。

她到底應該掩面而泣，還是應該大笑幾聲？

“小姐！”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雲岫順著聲源追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