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鸞宮里茶香裊裊，寧兒端坐在椅上，望著面前端著茶盞優雅品茗的煌國王后，心中一片疑竇未解。

“你這傻姑娘，凈望著本宮做什么？”

姬霜將茶盞輕輕放在桌上，含笑開口。

“方才之事，多謝王后娘娘護我主仆，莫寧兒感激不盡。”

寧兒說著站起身來，款款行了一禮。

“莫與本宮客氣。”姬霜擺了擺手，又道：“那羅妃橫行后宮已久，她欺壓旁人之事，本宮也有所耳聞，今日對她只是略施薄懲而已。羅妃雖專橫刁蠻，但到底她仍是王命犒封的皇妃……本宮力所不及之處，寧兒不會怪我罷？”

“寧兒怎敢。今日多虧了王后娘娘解圍。只是……”寧兒頓了頓，一雙眸子里滿是好奇之色，“娘娘何以稱我為‘小寧子’？”

“呵呵……”

姬霜掩口笑了起來，眉目間忽地有了幾分調皮之色，“我姓姬，單名一個‘霜’字，未嫁到煌國之前，是雙溪的凝霜公主。你說……我因何知道呢？”

不再以“本宮”自稱，姬霜一席話說完，便支了頜細細打量眼前小人兒。

姬霜面上那一副輕松頑皮之色實在甚是眼熟，寧兒倏然醒悟，脫口而出道：“你是阿風的妹妹！”

“哈哈哈哈……”

姬霜聞言只笑得一雙大眼都瞇了起來，探手輕捏住寧兒軟嫩面頰，道：“我那不肖的弟弟若是聽見你這話，直要傷心欲死了！要知道，那廝從來便已他那張細皮嫩肉的俊臉為傲呢！”

寧兒一張雪似的小臉兒被姬霜一番揉搓，直染上幾分紅暈，明眸忽閃，她倏地叫道：“我與阿風初識之時，他自稱是被家中長輩逼婚而不得已逃婚，原來……原來他卻是雙溪王族！”

“呵，小寧子你莫怪他。阿風那風流小子，見了美貌的姑娘家，從來都是惹一屁股風流債相思怨的回來，你卻是他唯一愿意提起的好友……”

姬霜放開揉捏寧兒嫩頰的雙手，笑容微微斂起，道：“況且，風弟他確實有許多‘不愿為之’之事。生在皇家的子女，人人只見其金生玉養，錦衣華食，卻也未見風光背后有多少身不由己……”

她忽又將聲音小了下去，望著眼前娉婷小人兒，道“我父王將我嫁來這里，與煌國結為姻親，卻是為了聯兵共同攻打夏國。我曾聽風弟言道，寧兒你與那夏國炎陽王有幾分淵源。現下你……知曉我與阿風同出于雙溪王族……可會責怪我們？”

“正如王后娘娘您方才所言，皇家子女讓人艷羨的背后，總是多少有些身不由己的……”寧兒紅唇微微彎起，“那我又為何要怪你們？”

“……”姬霜不語，心中卻是為弟弟感到幾分快慰，眼前這即墨侯府的莫小姐，當真是讓人打心底里喜歡。

“那阿風他……現下如何了？”寧兒張口問著，“自苗疆一別，我與他便失了牽系……”

“我不知道。”

姬霜緩緩搖頭，擺手笑著道：“我嫁來煌國之后，早已無甚關于雙溪的消息……無論如何，那小子，總不會委屈了自己便是了。”

“王后娘娘遠從雙溪而來，阿風他，為何沒有護送于你呢？”寧兒好奇問道。

姬霜聞言，英氣臉龐上染了幾分黯然，自嘲道：“說來不怕你笑話，我在雙溪之時不得父王寵愛，所以出嫁之時，莫說是陪嫁紅妝了，便是護送的衛隊，也是少得可憐。”

她口中說著，語氣便又輕快了起來：“風弟本來被父王要求留在刈興王都，但他卻帶了自己乾南王府的衛隊來送親，直將我送到了嵐滄江畔……若不是我開口轟人，他只怕要送我到冀陽了呢。”

“原來是這樣……”寧兒點點螓首，輕咬了紅唇，忽然道：“寧兒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娘娘幫忙。”

“莫喚我‘娘娘’，我癡長你幾歲，寧兒還是同風弟一樣，喚我聲‘霜姐’罷。”姬霜淡淡哂笑。

寧兒抿了抿唇兒，道：“霜姐你身為王后，地位尊崇，想是與皇上更應親近……我舅父曾告知我，夏國炎陽王已在赤瞿被聯軍所殺，這、這事……”語聲越來越小，到后來卻已帶了明顯哭腔，“寧兒想知道燕起他到底、到底是不是已……”

“你與那炎陽王澹臺燕起，當真是一對讓旁人羨煞的愛侶……”

姬霜低眉幽幽嘆了一聲，素手伸入袖中，摸出一只木雕小鳥，放在寧兒手中。

“這是……”

“是我來煌國的路上，那個人怕我孤獨無聊，為我刻來玩耍的鳥兒。”姬霜嗓音溫柔，面上浮現幾分甜蜜神色，然而唇畔的笑容卻越見苦澀：“你與澹臺燕起傾心相許，三生盟誓無需再付言語了，對不對？可我呢……我嫁入天家為帝王之妻，卻傾慕于他人，比起寧兒你，當真還是慘上幾分的罷……”

寧兒沉默下去，小手撫上胸前衣襟，那層疊的素紋云錦白衫之下，是兩個由紅線匝緊了封口的錦囊。

小小錦囊之中，卻是她無處安放的刻骨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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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微茫，掌燈時分，寧兒才從鳳鸞宮中回到宜男閣。

院落里的牡丹早已被人踐踏摧殘得只剩一地艷尸，寧兒見了暗自搖頭，只說可惜了這數十株嬌艷牡丹。當下吩咐七七喚人來整理了，胡亂稍用了些白粥青菜之后，寧兒便將七七遣去休息了。

翹首望著窗外逐漸黯沉的天色，她心中驀地一動，當即便提了盞輕紗宮燈，出了宜男閣小院，沿了長廊，稍稍辨了方向，便向王城西側行去。一路之上，所遇宮女太監，見了這個被帝王眷養在宜男閣的侯府小姐，俱都垂頭躬身行禮。寧兒心中有所記掛，心中雖是有幾絲詫異，也不去在意旁人行徑。

她提了那宮燈左行右繞的，眼見天色全黑，卻也還是尋不見那處所在，不得已，她將一位方自在她面前行禮而過的小宮女攔了下來，張口問道：“敢問這位姐姐，青蓮宮……在哪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