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紫微星暗(四)
十一竟也聽得心神搖曳,悵惘道:“是啊,那時,沒有韓天遙,卻有師父,有詢哥哥,如薇也和我們玩得很好……可惜再也回不去了!旆”
所以,該做的事還得做,該承擔的責任還得承擔。
宋與泓轉身走了出去,身姿依然修長挺拔,清健有力。
十一看他離去,又傳來秦南、雁山等人。
“我瞧著父皇病勢不輕,恐怕旦夕間便有變故。鳳衛(wèi)離京兩年,宮中消息雖隔膜了些,但可以在宮門附近多遣人監(jiān)視,若有不對勁的地方,立刻過來回稟。”
秦南等連忙應了,正要去時,十一又道:“秦南,你隨我出去許久,妻兒大約牽掛得很。安排好你就回家陪陪他們,明天再來即可。窠”
秦南一躬身,“回郡主,已遣人回去問過了,一門老小安好,毋需爲我擔憂。待郡主身體康復,我再回去瞧他們也不遲。”
他遲疑了下,又道:“屬下到底已經(jīng)回來,卻不知那些沒回來的兄弟……吉兇如何。”
回馬嶺上,帶去的鳳衛(wèi)顯然都落入圈套。可到底是遇害,還是被擒,始終不得而知。他帶十一一路掙扎回京,根本無力打探,卻也懸心之極。
十一靠在軟枕上,自嘲的笑意如夜間菡萏上輕嫋的薄霧,“嗯,總是我有眼無珠,看錯了人!待我好些,我會去找他,好好算一算這筆帳!”
小瓏兒年少,夜間趕了路,白天十一入宮,她躲在瓊華園睡了一大覺,此時精神正好,見宋與泓離開,也奔過來陪伴服侍。聽得十一如此說,瞠目問道:“說誰呢?”
秦南瞅她一眼,默然而退。
而十一已側過臉,闔眼憩息。
小瓏兒瞧她氣色極差,到底不敢追問,在她chuang頭坐了片刻,便躡著手腳走到那邊軟榻上,湊在燈下看書。
看的是她以往並不感興趣的江湖雜記。
但她現(xiàn)在感興趣。
齊小觀感興趣的,就是她感興趣的;齊小觀的世界,就是她未來的世界。
她只需安安心心等他回來,做他的小妻子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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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南素來強.健,雖連日奔波,眼見如今鳳衛(wèi)沒了路過、齊小觀,十一又重傷在身,安排調度都成問題,也不肯休息,只和雁山等地位較高的鳳衛(wèi)商議行.事。
十一回來得匆忙,局勢尚不明朗,暫時未曾將城外所駐的鳳衛(wèi)大部隊調回,只盡著瓊華園內的人手安排,留意著宮門內外有無異狀,並留意著幾名要臣府第動靜。
第一個回覆的居然是監(jiān)視相府的。
據(jù)說施相入夜未久便入了宮,始終未回,快子時都不曾回來。
宮門外也有人回覆,信安郡王入宮,同樣久久不曾出來。
入夜後宮門已閉,但若帝后臨時傳召大臣,也算不得出奇。
尤其如施銘遠這等股肱大臣議事,順路再傳召其他重臣也不奇怪。
但這些日子楚帝重病,正需早早休息,便有大事,雲(yún)皇后也該儘量白天處置。
若楚帝病情有變,濟王是皇子,十一是義女,都該是最先通知的。
便是有人想隱瞞,有云皇后在,應該也沒人瞞得住,何況濟王妃尹如薇還留宿在宮裡。
秦南有些疑心,悄悄喚來雁山等人分析,一時摸不出頭緒。
子時過後,宮門再度打開,迎入飛奔而至的數(shù)騎人馬。
監(jiān)視的鳳衛(wèi)趕回稟告,卻說來人未穿官袍,夜深之際看不真,只是模糊看著,竟有幾分像是南安侯。
“南安侯!”
秦南面色變了幾變,卻已咬牙切齒。
雁山等已聽說跟隨十一前往北境相援南安侯的鳳衛(wèi)出了意外,卻始終知之不詳,見狀愈加疑惑,問道:“若是南安侯,於咱們不是更好?待他出來,必定會將宮中情形一一說明。”
不說朝顏郡主當日救過韓天遙,不說這次再度放下病重的父皇爲他前往北境,單說韓天遙出征前和郡主的情誼,他在瓊華園衆(zhòng)鳳衛(wèi)眼中的地位,已快趕上和郡主青梅竹馬的濟王了。
人人都認爲,南安侯是濟王的臂膀,與濟王、朝顏郡主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秦南一時也不知從何解釋,好一會兒才能道:“南安侯這人……恐怕信不得。咱們郡主若非被他所害,也不至於病成這樣。他去宮裡……一定另有內情!”
他再不敢耽擱,急急奔入綴錦軒,低喚小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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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瓏兒丟下書,揉著惺鬆的睡眼匆匆奔出,問道:“秦大哥,怎麼了?”
秦南問:“郡主目前怎樣?”
小瓏兒道:“倒是一直臥著,只是輾轉反側的時候多,大約心裡有事吧?這會兒才安靜下來,應該是睡著了。”
秦南遲疑了下,到底說道:“你能不能進去跟郡主說一聲,就說韓天遙入宮了!”
“啊,侯爺回來了?”小瓏兒先是欣喜,然後驚訝,“現(xiàn)在?叫醒郡主告訴她侯爺回來了?”
秦南有些焦躁,“不是告訴她侯爺回來了,而是告訴她,韓天遙剛剛入宮了!雖未著官袍,看不大真,但十有八.九不會錯的。施相、信安郡王先前就入了宮,而濟王還不知在哪裡!”
小瓏兒還是懵懂,只隱約意識到可能發(fā)生了十一口中所說的“朝堂大事”,忙道:“那你們趕緊去找濟王啊!郡主身體虛弱著呢,難不成讓她這時候入宮見侯爺?”
何況,十一身上的蠱毒,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如脫籠猛虎般衝出,若再不能休養(yǎng)好,她便是武藝再高,內力再強,又該如何去抵擋!
秦南也犯愁,“也是,不曉得宮裡到底什麼情形。罷了,我派人去找濟王殿下,你這邊看著郡主情形再稟報。”
他頓了頓,有些忍不住,瞅著小瓏兒道:“瓏姑娘,那個南安侯……其實咱們郡主跟他真正相熟也沒多長時間,你雖從韓家出來,其實也不太瞭解他吧?”
小瓏兒愕然,“啊?”
對著小瓏兒那雙澄淨雙眼,秦南欲言又止,重重地一跺腳,捏緊拳大步走了出去。
小瓏兒沒來由地心慌起來,轉身再去看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
手指捏來捏去,指甲在掌心摳出了好多個月牙般的紅印。
齊小觀還沒回來,可據(jù)說他去的地方應該比較遠,晚回那麼三五天,或十天半個月的,應該都不奇怪吧?
只要她還在這裡,他必定會回來找她。
那邊十一咳了兩聲,纖瘦的手輕輕.撩.開帳幔,問道:“小瓏兒,剛誰來了?”
小瓏兒跳起來,忙奔過去笑道:“也沒什麼,就是剛剛秦大哥過來說,侯爺回來了!”
十一居然立刻悟過來,右手迅速伸出,握緊枕邊的畫影劍,問道:“韓天遙?終於出現(xiàn)了?”
小瓏兒未必理解十一爲何用“出現(xiàn)”一詞來形容韓天遙,卻將十一的動作看得極清,甚至看得到她雪白瘦削的手背悄然騰起的淡青筋脈,竟不由地打了個寒戰(zhàn),才道:“秦大哥說,派出去監(jiān)視宮.內外動靜的鳳衛(wèi)發(fā)現(xiàn)施相和信安郡王都入了宮,子時後又有人入宮,未著官袍,雖看不真,但咱們瓊華園的鳳衛(wèi)時常見到侯爺,既說是侯爺,多半不會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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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時節(jié),十一還是覺得夜間涼得很。
彷彿有種骨子裡的涼,無聲無息地浸.潤滲透開來,竟比所中的蠱毒還要難以壓制。
她終於忍不住那涼意,起身下了chuang,踉蹌?chuàng)涞侥沁呑郎希瑢ε南拢ミ^白天飲酒的半罈美酒,揭開封紙,仰脖便喝。
小瓏兒看著她比從前更加瘋狂的嗜酒行徑,已駭?shù)么糇。靡粫翰懦猿缘溃骸敖恪憬悖闾撊醭蛇@樣,怎能喝酒?從前,你也應過侯爺……”
十一已將半壇酒一氣飲酒,“咣”地一聲將酒罈重重砸於地上,美麗雙目竟泛著赤紅之色,高聲怒喝道:“不要再在我跟前提他!從今以後,我跟他之間,你勢必只能選擇一個作爲親人!”
“爲……爲什麼啊?”
小瓏兒掩住嘴,一雙清亮眼睛含了淚水轉來轉去,卻無論如何想不明白這一個月間到底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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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我爲什麼,我也想知道爲什麼。爲什麼忽然就走入這樣的境地,進一步,退一步,都能痛入骨髓。
後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