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樣的情景,我驚得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
想出聲喊離默天,可是,一張嘴,水就全涌進嘴里,嗆得我直流眼淚。
我被樹藤拉著,毫無反抗力地往湖底沉去,耳畔忽然傳來一陣笑聲:“你就死了這條心吧,離默天不會發現你失蹤,更不會來救你。”
是誰?
我一滯,這聲音,太耳熟了。
稍微想一下,我就聽出來,這是季小清的聲音。
平安在這里,季小清就極有可能在這湖里。所以,對于季小清的出現,我還是有心理準備的。
我瞪圓了雙眼,仔細查看四周。湖水極為清澈,能見度很高,我轉了一圈兒身子,也沒能看到季小清的身影。
“別找了,你馬上就能見到我。”季小清冷笑一聲。
我沉到湖底時,身體忽然失去了水的浮力,像是從高空掉落一樣,瞬間砸了下去。
我被摔得腰酸背痛,“哎呦哎呦”地爬起身子,竟發現,此刻,我正坐在湖面上。
“奇怪,我剛剛不是被樹藤拽進水里了嗎?”我揉著腦袋,環顧四周,很快,就發現,我此刻身處的水面跟之前那面湖的區別。
腳下的水面,比之前的那面湖,可大得多得多,四周皆不見邊界。
湖心,有一座極小的湖心島,島上矗立著一座四角亭,亭邊種著一棵桃樹。此時,桃花芬芳滿枝椏,一陣風吹過,粉色的花瓣便隨風飄散,洋洋灑灑地飄落在湖面上,甚是美艷。
湖心亭內,有兩人相對而坐,品茶撫琴,愜意無比。
琴聲悠揚,入耳便入心,令人陶醉。
而我,一眼就認出,端坐琴前的短發女生,不是別人,正是魍靈季小清。
與她對坐品茶的,也正是我的弟弟,平安!
見到平安,我喜憂參半。喜的是,歷盡千辛萬苦,我終于找到了他。憂的是,沒有離默天在身邊,想要把他從季小清手中搶回來,我的勝算是零?
我心思重重地站起身來,發現腳下的水面比陸地更堅硬。
我抬腳,踩在水面上,一步步走向湖心亭,剛走到近處,就聽季小清冷笑一聲,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平安,嘲諷了一句:“你這個姐姐,還是個情種呢!追男人都追到妄海了,你說,我是放你還是不放?”
平安握杯的手微微一滯,隨即冷笑一聲:“我若要走,你能攔住?”
季小清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笑話,仰天大笑,好半天,才安靜下來。
我站在平安身后的湖面上,高聲說道:“平安,跟我回家。”
“回家?!”平安冷笑,一口飲進杯中茶,頭也不回地質問我,“回哪個家?你們平家嗎?!你欺負了我十八年,還沒欺負夠?”
我渾身一滯:“平安,你胡說什么呢?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姐姐。別說我沒欺負過你,就算小時候不懂事打打鬧鬧,姐弟之間,也實屬正常。”
平安嗤笑一聲,繼續慢慢品他的茶,不再言語。
我急了,一抬手,就想要去拉他。然而,我的手抬到半空中,卻好像受到一股極大的阻力,根本抬不起來。
在魑魅莊園中,經歷過太多匪夷所思的事件。所以,手抬不起來,我也不覺得
奇怪。
然而,即便不奇怪,我也必須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季小清雙手從琴上移開,拖著腮,饒有興致地看著我:“看看你腳下。”
我低頭看去,在我腳下,湖面之下,竟赫然有一個與我抵足而立的白骨骷髏。
此時,我的手舉在半空中,它胳膊也以同樣的動作,高舉著。只是,它手臂上的一根骨頭折斷暴起,支在大臂上,讓她無法再高舉手臂。
看到那骷髏的瞬間,我明白過來,是因為我站在骷髏的腳上,才會誤以為湖面堅硬無比。
我嘗試著抬抬腳、彎彎腰,如我所料,腳下的骷髏,會模仿我的每一個動作。
更為詭異的是,環顧四周,我竟發現,湖面之下,整整齊齊地排列著無數倒立的骷髏。而且,它們都在模仿我的動作!
成千上萬的骷髏,整齊劃一地做出同一動作,著實讓我感到震驚。
“這是什么湖,怎么會有這么多骷髏?”
季小清嗤笑一聲:“你還真是耳背,我剛剛都說過了,這不是湖,這是海,‘妄海’。從古至今,每一個闖入魑魅莊園的人,最終都化作藹藹白骨,排列在你腳下。你也不例外!”
我想,我找到了被秦始皇推進魑魅莊園的那些術士的下落。滿腹經綸,卻只因帝王的成仙夢,便化作白骨,蒙冤千年,著實令人唏噓不已。
“妄海?”我從沒在任何古書典籍里見過這個名字,“我剛剛明明被拖進湖底,怎么會來到妄海?”
“你再往下看。”季小清像是覺得跟我說話太無趣,抬手折了一枝桃花,摘花瓣兒玩兒去了。
我彎下身子,睜大眼睛,仔細往水里看。水底的骷髏,也都彎著身子,跟我保持一樣的動作。
越過骷髏,我看到,整個水底都閃著光。
“看到陽光了嗎?”季小清說。
“你說水底是陽光?”我一滯,抬頭看天上,明亮的天空中,竟然真得沒有太陽。
“水底怎么會有陽光?”魑魅莊園給了我太多的不可思議。
季小清這一次,似乎根本懶得回答我,起身托起平安的手,就說:“跟她說話太費勁兒,你該練功了,我們走。”
其實,問出問題的瞬間,我也想明白了。我剛剛確實是被樹藤拖進湖底,所以,我現在所在的妄海,就是在那片湖的湖底。
因為妄海與湖,就像玻璃的兩面一樣,相對而立,互為對方的底面。所以,我現在看到的湖底,其實就是那面湖,而這些倒立在海底的骷髏,其實,是豎立在湖底。
想通這一點,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我暗暗發誓,各種反物理的現象我都見過了,接下來,再看到什么詭異的事情,我絕對不再傻不拉幾地問為什么。
看到季小清要拉平安走,我就急了:“平安,你不許跟她走。”
平安不緊不慢地撥開季小清抓住他胳膊的手,仍舊慢條斯理地品他的茶。我站在他身后,聽到他一聲輕笑:“我若吃了她的魂,可能抵得上練三年功?”
聽到這話,季小清比我反應還大,整張臉都崩了起來:“你不能吃她,她可是……”
“別跟我說她是誰的轉世,你只要告訴我,吃了她,能不能彌補我十八
年的損失?!”平安暴怒,蹭得站起身來,凳子倒地,發出很大的聲響。
季小清抿了抿唇,說:“能。”
平安沖她揮揮手:“你走遠一些。”
雖然季小清極不情愿,但是,她好像有點畏懼平安的樣子,不得不踩著骷髏的腳底,跑向了遠處。
見到平安之前,我一直認為,他是被季小清強行搶來的,是人質,是俘虜。
可是,看他倆對話的情景,卻有一種平安是主子的感覺。
我望著平安的背影,猶疑地說道:“季小清已經走了,咱們快逃吧!”
“逃?!”平安冷笑一聲,“逃得出宿命嗎?”
他話音未落,我腳下的白骨立刻快速移動,帶著我,繞著湖心亭,轉到了平安的正對面。
如此,我才真正看到了平安的臉。才分開一小會兒,他的臉上,竟長滿了又密又長的絡腮胡子。
本是長相清秀的大男孩兒,此刻,看著就像是一個極為粗糙的莽漢。
“平安,你怎么了?”我走上湖心亭,伸手捧起平安的臉,剛想問他怎么會突然長這么多胡子,卻忽然感覺到,手心里,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我松開手,就發現,在我手心里蠕動的,正是平安臉上的胡須!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胡須,它們就像是一條條黑色的寄生蟲一樣,扭動著身子,直往平安的皮膚里面鉆。
而且,這些黑色的東西,我見到過。
三爺爺死的那天,長毛狗就從地下挖出了這東西。
鎮醫院太平間尸體失竊時,那些尸體的腳底下,操縱尸體走路的,也是這東西。
雖然我不知道這東西是什么,但是我斷定它不是好東西。
所以,我不能讓它們鉆進平安的皮膚里。
我顧不得惡心,伸手攥住那些黑東西,就要往外拔。可是,我才剛發力,平安就一把攥住了我的手,怒睜著一雙眼睛,死死盯住我,厲聲說道:“松手!”
我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松開手。那些黑東西像是受到了驚嚇,身體扭動地更加劇烈,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平安的整張臉都扭曲起來,不一會兒,它們就全部鉆進了平安的皮膚里。
眼前的平安,又變成了我熟悉的那張臉。
可是,他臉上的神情,卻是電視里的大反派才有的暴虐。
我不知道季小清對他做過什么,把他變成現在的樣子。但是,我說過要救平安,就一定不會放棄。
我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拉住平安的手,高聲說道:“平安,跟我回家!我不管你發生過什么,經歷過什么,你永遠都是我的弟弟,必須跟我回家!”
平安冷笑一聲,一把將我推開。他的力氣很大,我被推得一個踉蹌,后背撞到了亭子的欄桿,疼得我“嘶嘶”得倒吸涼氣。
“你真是健忘,我才剛跟你說過,與你的姐弟緣分已盡。你是你,我是我!我再也不是那個愣頭愣腦、任人擺布的平安!”他說得決絕。
“好啊,你不是平安,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我也生氣了,大聲地朝他吼。
平安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看,突然問我:“你想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你敢知道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