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嬤嬤一聲驚呼,眾人一陣慌亂,掐了半天人中,仍是無一絲反應,急得不知如何才好。
欣瑤拉了拉站在她身側的杜天翔的衣裳,杜天翔點了點頭,走上前去,蔣府諸人見他來,紛紛讓開一條路。
杜天翔背了手,故意長嘆一聲道:“蔣少卿,說實話,我是不愿意出手的,若不是看在我表嫂的份上,哼……”
蔣宏生慌亂之中,看了眼欣瑤,眼眶一紅,忙恭身道:“多謝杜太醫出手相救,多謝,多謝!”
杜天翔翻了翻老太太的眼皮,劍眉一揚,嫌棄的喊了聲:“白芷!”
白芷趕忙跑進來,把藥箱遞到主子手上。杜天翔拿出吃飯的家伙,手起針下。
不多時,老太太悠悠轉醒,渾濁的眼睛慢慢張開,看了看頭頂的人,又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杜天翔冷冷的對上那雙渾濁的眼睛,眼中的嫌棄之色半分都未遮掩。
蔣宏建親自扶著喂了幾口茶水,見老太太無礙,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頭嘆道:“這叫什么事,這叫什么事!”
蕭寒慢慢走到蔣欣珊跟前,眼色一冷,厭惡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子,突然出聲道:“三小姐,你自個看看吧!”
蔣欣珊恨恨的甩開了秋分的手,一把搶過紙,只幾眼,就變了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她咬了咬牙,怒道:“誣陷。統統是誣陷,蕭寒,別仗著杜家就可以為所欲為。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有的是地說理去。”
蕭寒搖一搖頭,輕笑道:“三小姐想要說理,很好!來人,把人帶上來。”
說話間從外頭走進來一個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衣衫襤褸。身形極瘦,。跪倒在地上,朝蕭寒拼命的磕頭。
蕭寒冷笑道:“我把你拘在兵馬司這些日子,難為你了,今日把你知道的統統說出來。過了今日,你便自由了!”
中年男子呆愣半日,突然伏倒在地,嚎啕大哭,半晌才止住了淚,哽咽道:“小的姓陳,名劍。”
顧氏突然出聲道:“你不是先前替我看病的大夫嗎,怎的瘦成這樣?”
陳劍遲疑了下,抬頭看了眼端坐在一旁的二太太。突然泣聲道:“二太太,當初你的病是我動的手腳,是我鬼迷了心竅。府上三小姐偷偷給了我五百兩銀子。讓我無論如何想辦法要讓二太太的病生得蹊蹺些。我一想,也不是傷天害理的大事,不過是讓病拖兩天再好,我就在給二太太行針的時候動了一點小手腳。二太太,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顧氏臉色極其難看。蔣府諸人表情各異的看向蔣欣珊。
蔣欣珊臉色漲得通紅,汗水涔涔而下。怒罵道:“胡說,我何時讓你做過這般傷天害理的事?你這個庸醫,血口噴人!”
陳劍大哭道:“三小姐,你不能翻臉不認人啊,那張銀票還是你身邊的丫鬟秋分偷偷塞給我的。二太太,小的為了這五百兩銀子已經在兵馬司坐了整整一年多的牢了,求二太太開恩,放小的一馬吧!二太太,放過我吧,我錯了!”
欣瑤皺眉看向蕭寒,只見他背手而立道:“滾,下次再有謀財害命的事,你應該知道下場!”
一年的牢獄生涯使得當初儒雅俊秀的陳劍一臉的驚恐,忙磕頭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說罷,也不等人叫起,連滾帶爬的退了出去。
蔣宏生頓足恨道:“孽畜啊……孽畜啊……!”
蕭寒冷笑道:“三小姐,我這理說得怎么樣啊?”
蔣欣珊顫著聲音,渾身發抖,大怒道:“二太太自個身子不好,你們聽那庸醫胡言亂語就來冤枉我,蕭寒,你仗勢欺人,就不怕我到公堂告你去!”
蕭寒漠然的看了她一眼,輕嘯一聲,從外頭一瘸一拐走進來一個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灰衣男子。
不等蕭寒問話,那灰衣男子便磕頭道:“小的姓丁,名三,從小是個孤兒,跟著要飯的師傅學了幾下拳腳功夫,后來被我們老大看中,就入了青龍幫。我們幫會共有十來個兄弟,專門幫人做些打打殺殺的小買賣。兩年前,我們老大接了一個許姓婦人的買賣,讓我們在青涼山上打劫一戶上山進香的富貴人家,還說……還說……”
蔣宏生怒道:“還說什么?”
丁三頭身子一縮,忙道:“還說,那戶人家的小姐,丫鬟都長得如花似玉,嫩的跟什么似的,讓兄弟們挨個嘗嘗鮮。”
蔣欣瑤緊緊的捏了捏拳頭,身后的微云,淡月咬牙切齒,一臉恨意的看著廳堂中間的蔣欣珊。
蕭寒目露寒光,沉聲道:“那戶富貴人家姓什么,小姐叫什么?”
丁三一聽這個聲音,嚇得渾身發抖,道:“姓蔣,聽說是府里四小姐。”
歸云堂里一陣驚呼聲。
蔣宏建驚道:“后來呢?”
丁三又道:“原本說好是四月二十三日動的手,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改成了四月二十六日。那日小的正巧拉肚子,上吐下泄的,爬都爬不起來,就這樣躲過了一劫。蕭爺,小的在青龍幫只是個小啰啰,幫人跑跑腿而已,從不敢做殺人放火的事,求蕭爺饒命啊!”
蕭寒抬起腳,踩到丁三的腰背上,冷冷道:“說,那姓許的婦人是誰?”
丁三被壓得伏在地上,歪著臉,艱難道:“蕭爺,小的只知道她姓許,與安南侯府沾親帶故,家住葵花胡同,旁的,小的真的是不知道了。”
蔣宏生氣得渾身發抖,手腳冰涼,葵花胡同,與安南侯府沾親帶故,又姓許,除了那個如今癱倒在床上的許氏,還能是哪一個?
他忍無可忍,上前舉起手一個耳光便甩了過去。
蔣欣珊一個踉蹌,后退幾步,跌落在老太太的塌腳上。
蔣欣瑤偏過頭,不想再看。
這個表面看起來溫馨和睦的大家庭里,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藏著多少令人作嘔的骯臟。
安靜,讓人窒息的安靜。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看著跌落的蔣欣珊,人人后背冷汗淋漓。
蕭寒一腳把丁三踢了出去,冷笑道:“怎么樣?三小姐,這些證據夠不夠?不夠,青龍幫十幾個人,除了青涼山那幾個死在我刀下的,還有幾個也在兵馬司呆著呢。這會,咱們倒是可以上公堂說說理去。你這罪名,怎么說也該坐個十年八年的牢吧!”
蔣元航突然腿一軟,忙不迭磕頭道:“父親,這事跟我沒關系,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父親!”
吳氏心頭一片冰涼,她的嫡親小姑子,為了取四妹妹的命,竟然把她這個懷了身子的嫂嫂也算計進去。
當初正是蔣欣珊慫恿她往清涼寺上香,為肚中孩子祈福,還把老太太拉了進來當說客。若不是四妹妹機警,她焉有命在?
吳氏想起那日青涼山一行一陣陣后怕,死死咬著牙關,藏在袖子里的手緊緊握成拳。
蔣元晨青筋暴出,咬牙切齒道:“三姐姐,我姐姐礙著你什么事了,你要毀她清白,要置她死地?你真是好狠的心啊你,她可是你的親妹妹!”
陳氏跌足嘆道:“我的娘啊,買兇殺妹,這哪里是大家姑娘應該做的事啊,這分明,這分明……二弟啊,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啊,別到時候來禍害整個蔣家!”
蔣宏建盛怒道:“老太太,你到是說句話啊,老太太……”
沈氏捂著胸口暗自慶幸,好在祖父的眼光是極好的,倘若這人真的進了沈家,只怕沈府日后永無寧日。
蔣宏生心痛如絞,這個女兒從小在老太太跟前長大,被慣得囂張跋扈,他雖勸說過好幾回,可老太太為了打壓顧氏及其母女,向來是左耳進,右耳出。
姐妹之間的明爭暗斗,他素來當成是姑娘家心胸狹小,也不大當回事,如今,竟是動了心思要取人性命,真是歹毒之至啊!
眼角的余光瞥見顧氏一臉平靜的端坐在椅子上,蔣宏生不由的滴下幾滴淚來。
蔣欣珊見所有人都看著她,捂著火辣辣的臉,驟然跳起道:“許氏做的事,與我有什么相干?老太太,孫女是冤枉的,老太太,你得為我作主啊!”
蕭寒見她到了這個地步,仍強撐著,不則暗嘆這個三小姐,果然是個人物。
他搖搖頭,輕笑道:“三小姐,你是不是以為許氏癱倒在床上,身不能動,口不能言,我就耐你不得啊。來人,把三小姐丫鬟秋分帶到兵馬司,讓她見識下什么叫做人間地獄!”
話未說完,秋分身子一抖,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抖如篩糠,磕頭求饒道:“四姑爺饒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四姑爺饒命啊!”
蕭寒彎下腰,瞇了瞇眼睛,面無表情的看著地下的人。
“鄭府有個小管事,叫鄭亞明,今年剛滿十九,長得一副好皮囊,偏偏好賭。聽說前些日子又在外頭欠了三百兩銀子,也不知道誰替他還的。你知道像鄭亞明這樣的人進了兵馬司,會是什么下場嗎?”
秋分只覺得后背冷汗如雨,渾身汗毛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