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遠(yuǎn)無雲(yún),烏藍(lán)色的穹頂與遠(yuǎn)方地平線接壤,一簇篝火蔫蔫燃燒著,圖可的神情就像篝火一般忽明忽暗。
那晚聽到懸賞消息後,圖可便再也沒了繼續(xù)瀟灑下去的心思,混跡西部多年的情報販子經(jīng)驗告訴他,通緝令上那個人十有八九就是他那個神秘的東方夥伴!
神出鬼沒的速度、匪夷所思的槍法、彷彿讀心術(shù)一般的巫術(shù)、那把從未窺過全貌的長刀,最重要的是發(fā)生屠殺軍人慘案的小鎮(zhèn)距離此地只有不到兩百英里……
這麼多巧合連在一起,除了這種人物他想象不到西部有誰有這個本事或膽子做出這等驚天大案,關(guān)鍵是,軍營可不是銀行、金庫、火車,那些大兵身上能有幾個錢?!
雖然有限的幾次合作中從未見過對方殺過人,但圖可絕不可能天真的認(rèn)爲(wèi)對方是心慈手軟的良善之輩,一定有什麼他猜不到的特別原因。
每次想到對方那把長度驚人的大刀,圖可就忍不住狠狠咬幾下嘴中的雪茄……
“冷兵器……斬首……巫師先生,真的是你嗎?圖可要發(fā)財了……”圖可搖了搖頭,能以一己之力全殲一個正規(guī)軍連隊的人物,自己恐怕沒等賞金到手……他縮了縮脖子,仰頭灌進(jìn)一口烈酒,暈乎乎的大腦在幻想與恐懼之間不停搖擺。
握著胸前鍍銀十字架胡亂劃拉了幾下,圖可向後一仰,就那麼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圖可被臉頰上傳來的炙熱薰得有些煩躁,他翻過身撒算躲開似乎快要舔到臉上的火苗。
嗯?火苗?應(yīng)該早就熄滅了吧,怎麼可能!圖可瞬間驚醒,但依舊不動聲色的側(cè)身躺在那裡,手指慢慢向槍柄靠攏……
“是我。”一個熟悉的沙啞聲音讓圖可一骨碌爬了起來,那位日思夜想的巫師朋友正專注的手持一根枯枝輕輕攪動著篝火。
“我最最最要好的朋友,最最最親密的夥伴,圖可總算等到你了!沒想到你仍然記得我們的約定……我還以爲(wèi)再也見不到你了!感謝上帝!”激動的圖可想上前給予一個大大的擁抱,但剛剛挪動身子,便被一股濃郁到嗆鼻的血腥氣息驚得倒退兩步。
“怕了?”空山一葉淡淡的問道。
“額……怕?不不不,我的朋友,你知道圖可最捨不得離別,每次遇到這種事都要把自己灌醉,是的,站不穩(wěn),別介意,我喝的太多了……”圖可的大嘴擠出一個扭曲的“W”形狀,兩顆金光閃閃的牙齒都在努力表達(dá)出“我很真誠”的意味。
“我當(dāng)然不會介意,就像你也不會介意我殺了很多美軍一樣,是嗎圖可。”空山一葉依舊專注的撥動篝火,嘴中卻說著讓圖可心驚膽戰(zhàn)的話。
圖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喪著臉:“我的夥伴、巫師先生,可憐的圖可不知道你再說些什麼……”
見空山一葉根本沒有任何反應(yīng),圖可手腳並用爬到空山一葉身邊,臉上的可憐之色或許連老虎都會產(chǎn)生憐憫,他握著十字架顫聲道:“你的懸賞令已經(jīng)遍佈美國,所有人都瘋了……畢竟那可是整整十萬美金!你逃不掉的,巫師先生,看在可憐的圖可曾經(jīng)幫過你的份上,放過我吧,我發(fā)誓絕不會把你的消息透露出去!”
“既然如此,你爲(wèi)何還要回來等我?”空山一葉。
是啊,爲(wèi)什麼要來,原本就應(yīng)該想到的……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位夥伴是怎麼猜到,或者是算到?自己知曉懸賞令這件事,但以對方的神奇,自己一定不可能瞞得過的。
圖可心中有些後悔,他耷拉著頭解釋道:“圖可雖然知道不可能有本事拿到那十萬美金,但還是很好奇,想確認(rèn)一下到底是不是你,而且……朋友,你應(yīng)該不知道,通緝令上沒有你的相貌和姓名,提供準(zhǔn)確線索也能得到一萬美元的賞金……”
“然後你便可以找機(jī)會偷偷溜走,輕而易舉拿到這筆錢,畢竟這沒什麼太大風(fēng)險,是不是。”
聽到空山一葉的話,圖可罕見的沒有開口反駁,這種默認(rèn)等死的態(tài)度,讓深知其無賴性格的空山一葉也感到十分驚訝。
在圖可開口之前他其實是不確定對方意圖的,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值錢。
不過想來也不奇怪,畢竟哪怕放到德川幕府,自己做出的事也足夠把天捅破,第一時間被政府通緝抓捕是很正常的事,何況是這個時代的美國。
反正被天價通緝也不是第一次,他倒不是多麼緊張,甚至與上個世界幕府開出的賞格相比,十萬美金反而讓他覺得有些小氣。唯一沒想到的是這個時代的效率,不過短短幾天時間,在這種蠻荒之地,像圖可這樣混跡底層的土匪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也幸好自己一貫謹(jǐn)慎,否則想要走出這個國家,註定兇多吉少。
想到提著巴格利頭顱到埋葬全體夏延人的墳?zāi)股霞赖鞎r,從那顆劍心到靈魂傳遞到天地之間,那種迸發(fā)而出的輕盈和剔透,讓空山一葉覺得,自己做的事,是對的。
自己並非借正義之名,行殺戮之事。
“放心,我不會殺掉你。”空山一葉扭過頭,沙啞而又淡然的聲音帶著一股天生便讓人信任的語氣道。
圖可聞言頓時驚喜的一骨碌爬了起來,兩隻小眼精光四射,瞬間恢復(fù)本質(zhì),裂開嘴哈哈笑道:“我就知道!巫師先生,我最好的夥伴!”
如果是那些酒館中的朋友們這樣向他保證,他敢發(fā)誓自己一個字母都不信,反而要加倍提防對方是否要耍什麼更危險的花樣;但以他對身邊這位不茍言笑的中年男子有限瞭解,對方只要說出口,就一定會遵守!
“那我們的計劃?”圖可拍了拍胸脯:“這幾天我已經(jīng)打聽好了,最值錢的那夥人沒有躲進(jìn)墨西哥,應(yīng)該就在附近……額,幾百英里……沒關(guān)係,反正也不算太遠(yuǎn),這夥人的賞金加起來應(yīng)該足夠兩萬美金,嘿嘿,我們很快就要發(fā)財了!”
“與我在一起行動,如果被你們的政府查到,你的被懸賞的金額應(yīng)該也不會少。”
“狗日的北方佬!”圖可惡狠狠吐了口吐沫,“孤星共和國被他們佔領(lǐng)了,但墨西哥可不是他們的地盤,有你在,我們?nèi)ツ难e都能發(fā)財!”
隨即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空山一葉一眼:“我的朋友,圖可誠懇的向你提出一點小小的建議,下次行動時,你最好把臉矇住,還有,把你那把大刀收起來……如果真被那羣北方佬政府查到,不要說墨西哥,哪怕逃到太平洋另一邊,也會有不少人對你感興趣的。”
太平洋另一邊嗎……空山一葉握著長船長光站起身,緩緩開口道:“或許吧,我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