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開口的時候房間里寂靜無聲，因此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紅裙女子口氣松動，竟罕見地示弱起來。雖然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成分是真實的，但也向葉青傳遞出了某些信號。

在繼續(xù)對局的同時，葉青也希望和對方溫和的交流。他雖然是為了幫助愛麗絲而來，但是對紅裙女子并不抱有深切的敵意。

“說實話，其實即便贏了你，我也并不會多么高興。”

再一次僥幸取勝獲取大把籌碼的葉青語氣隨意地說道。

這句話輕微地引燃了紅裙女子心中的怒火。

“你還真是擅長語氣隨意地說一些接近挑釁的話啊，這一點可不會招人喜歡的。我難道要理解為你不是為了勝利而來嗎？”

紅裙女子端起手邊的某種紅色酒液，姿態(tài)優(yōu)雅地送到唇邊。

“勝利不是我的唯一目的，不過我自然也不想落敗而逃就是了。”

葉青掀開面前的兩張牌，略感乏味的瞥了一眼。

他已漸漸感到厭倦，將時間耗費在自己不感興趣的事物上果然相當?shù)恼勰ト恕?

“其他目的么。”紅裙女子故作思索，片刻后抬頭望著葉青，用意味深長的口氣說，“莫非你是為了我而來？”

這句話被她用清脆柔媚的嗓音說出來有一種撩人的魔力，會讓人忍不住心生歧義。

但是葉青卻表示肯定地輕輕點頭，露出溫和的淺笑。

“我之前已經(jīng)說過，我為兩個人而來，那確是我的本意。”手中的籌碼漸增讓葉青有了切實的底氣，“還請你選擇相信我。”

女子沉默片刻，纖細的白嫩指尖在桌面的撲克牌上輕輕畫圈。

葉青此前已經(jīng)說過一遍他的目的，但是紅裙女子自然是不肯輕易相信的。

在她眼里，葉青是可以面不改色的編織任何謊言的那種危險人物，這樣的人豈能輕信？雖然他始終擺出一副溫和無害的模樣，但是俗話說披著羊皮的狼、知人知面不知心，對方的所做所為——從她這里奪去大量籌碼，這一點無論如何都讓她很難心生好感。

但是她心知此刻憤怒無濟于事，只會讓自己失去冷靜加深恐懼。

良久，她淡然開口：“不得不說，你確有實力能勝過我。但是你可不要忘了，這終究是個含有運氣成分的游戲，不到最后一刻，勝負始終難料。”

“至少在此時此地，我并不能完全同意。”葉青搖了搖頭，直視對方的目光，“你應(yīng)該也不是為縹緲莫測的運氣而來吧？我可記得你曾說過，坐在這里的人，應(yīng)當具有必勝的信念。但是你好像改變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啊？反而開始渴望幸運女神的垂青嗎？”

那確是紅裙女子說過的話，但是那個最初的信念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動搖了，正表示著她已經(jīng)失去了必勝的信念。慌不擇路的想揪住任何一顆救命稻草。自己竟然頭腦混亂至此，這一事實令她倍感打擊。

幸運女神的確沒有站在她這一邊。為此，她只能更加努力的運用異能，也是她唯一改變目前局面的辦法。

從最初踏入這個房間起，葉青已經(jīng)察覺到了對方有諸多疑點。

對感知異常敏銳的葉青，每逢對方投來意義不明的視線時，渾身都會立刻生起輕微的反應(yīng)。

那視線并非是單純的探究與審視，葉青第一時間就發(fā)覺到了這一點，其中還摻雜了某種非同一般的感覺，刺激著他的肌膚。

那只能是某種異能，葉青如此確信。

接著通過對局的順利進行，他已經(jīng)排除了對方故意示弱的可能性。從此前的監(jiān)控視頻里，葉青已經(jīng)判斷出紅裙女子是個性極為強勢的人，她也沒有示弱到如此地步的必要。

那么紅裙女子始終處于下風也就不是她故意為之了，而是不得不如此。這只能說明一件事——她賴以制勝的法寶失效了。

從對方不經(jīng)意間傳遞出的慌亂情緒來看，這是非常合理的猜測，但是由之而來的是另一個問題，為何她的異能不起效果了？

這個原因也許是出在自己身上，葉青默默想到。

隨著局勢對紅裙女子越加不利，她頻頻地露出凝重之色。

“為什么！為什么！”她在心里一遍遍地自問，但是始終沒有答案。

驀然間，仿佛有一道閃電劃過她的腦海。

她驚覺自己的思維如此遲鈍。是啊，如果是普通人的話，這一切都是無法解釋的，那么答案就再明確不過的了。

眼前的這個人同樣是個異能者！唯有如此，一切才能合情合理。

想到這里，她的嘴角不由浮現(xiàn)苦笑。

“你剛才提到過異能對吧？不知道你對此的看法又是如何呢？”

聽到她的話，葉青稍稍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

“看法嗎？我和你差不多，應(yīng)該說和大部分普通人的看法一致吧。因為就發(fā)生在我們身邊，那必然會徹底地改變我們的生活。無論是覺醒者，還是普通人。”

紅裙女子沉默片刻，似乎對這種顯而易見的公式化回答并不滿意。

“啊，對了，我覺得過一段時間，這里的面貌一定也會有極大的改變。”仿佛剛剛想起來似的，葉青微笑著補充道。

“這里？”紅裙女子面露不解。

“對啊，你想想看。覺醒者和普通人相比的話，多少會有些不公平吧？那么像這樣追求公平至上的地方，一定也會受到巨大的沖擊。若是跑進來幾個覺醒者，又恰巧可以提高勝率，豈不是就能在普通人的游戲里立于不敗之地嗎？”

紅裙女子臉上的表情僵硬了片刻，才努力使之舒緩下來，只是隨口附和了一句“是呢”便再無下文。

葉青甚至可以聽到她驟然加快的心跳，他決定再加一點份量。

“我想，這樣和你公平的對決，應(yīng)該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紅裙女子愣在當場，葉青的一句話不禁令她浮想聯(lián)翩，對方話中的真意到底是什么？

葉青并未出言打破她的沉默，而是耐心等待，他已經(jīng)只差將話徹底挑明了。

在內(nèi)心經(jīng)過了一番天人交戰(zhàn)后，紅裙女子最終嘆息著露出一絲苦笑。

“你還真是喜歡緊追不放啊，但是你以為我會甘愿認輸嗎？你不要搞錯了，即便在此輸盡一切，對我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葉青搖了搖頭。

“如果你是說籌碼的話，即便我贏了，也只會取回不屬于你的那一份。我最看重的是你的承諾，也相信你是個會遵守約定的人。”

所謂的約定就是葉青勝利之后，要求紅裙女子答應(yīng)不再來這里而已。

見她并未反對，葉青笑著說：

“你是不是也該拿出點真本事來了？”

“即便是我也是會生氣的哦。”紅裙女子壓下心中的不快，臉上掛著笑容如此說道，“你這句話仿佛在說我不過如此而已。”

“不不不，請不要誤會，只是讓我們開門見山多一些坦誠吧。畢竟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有些心知肚明的話也就不必藏著掖著了，而且無論最終的結(jié)果如何，我相信我們兩個人都不再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了。所以，你的異能只有這種程度嗎？”

輕輕把玩著手中的撲克，葉青喝完手邊的咖啡潤了潤稍感干渴的喉嚨，又再續(xù)上了一杯。

紅裙女子忽然發(fā)出一聲輕笑，她帶著一絲無奈望著葉青。

“真是沒辦法，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看透了一切，即便我現(xiàn)在否認身具異能你也不會相信吧？”

“那是自然。”葉青肯定地點了點頭，“對自己的判斷我還有那么幾分信心。請放心吧，我不會因此舉報你的。我說過了，這是你我的最后一場公平對決，勝負只取決于運氣。”

“這話可真是好聽。”紅裙女子忍不住掩口輕笑，眉梢眼角都帶著嫵媚的笑意。片刻后笑容又忽然斂去，話鋒一轉(zhuǎn)，“事到如今，我不相信運氣，我只相信自己。”

話音剛落，葉青驀然感到肌膚上傳來更明顯的刺痛感，仿佛有什么無形之物想要穿透他。

他抬頭和對方坦然對視，笑著說：

“這就是你的異能嗎？我很好奇，在你此刻的眼中看到的是怎樣一副景象呢？”

雖然已有預料，但是被葉青直言揭穿還是讓她皺起了眉頭。

“你果然是有備而來，你從最初開始就知道我并非普通人嗎？”紅裙女子反問道。

葉青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輕輕搖頭。

“不，我沒有看出你有哪里不同。即便此刻的你能做到一些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但是在我看來，你和我，始終都不過是普通人而已。”

葉青試圖揭穿對方高高在上的虛偽姿態(tài)，直言指出異能者和普通人并無本質(zhì)不同，那份傲慢是虛假的錯覺。

“既然你如此說，我似乎也沒有立場反駁。”

紅裙女子不再多言，此刻的她最重要的是重拾被葉青擊潰的信心。

憑借著異能她總能確保勝利，但是在異能莫名失去效果后她便失去了最大的倚仗，甚至表現(xiàn)的畏首畏尾。

“加注。”葉青隨口說完，伸手在面前撥弄著一堆籌碼。

又來了！可惡，她在心里暗暗咒罵著，就是這樣，對方簡單的兩個字就能打亂她好不容易聚攏的信心。

每逢葉青選擇加注的時候，她都會陷入深深的猶豫，先是下意識的認為對方必然是有了必勝把握，拿到了一張好牌才敢貿(mào)然加注。但是轉(zhuǎn)念又想絕非如此，對方也只可能是在碰運氣而已。

雖然在心里百般安慰自己，但是她在接連選擇跟注后都是飽嘗敗果，這更進一步擊潰了她的信心。

她不禁萌生退意，但是發(fā)覺到這一點更令她深感氣惱。

如果在這里退出的話，就完全是一個敗者在落荒而逃而已，實在是太過丑陋了。

她驀然回憶起了方才從對面走出去的一個又一個失敗的挑戰(zhàn)者，也許在勝利無望、失敗離場之時，他們的心情便是這樣慘淡吧。

不可以！她在心里重重地告誡自己，咬緊下唇面罩寒霜，瞬間有淡淡的腥味流入舌尖，疼痛令她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面前的對局上。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的異能的確對你無效。”紅裙女子一字一句地說道，“但是我絕不會放棄，直到最后一刻，我也絕不會像那些人一樣！”

她曾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去欺凌弱者，而在此刻強弱易轉(zhuǎn)之下，她過去有多么為此驕傲，此刻就仿佛受到了加倍的恥辱。

她不允許自己做出和那些自己嘲笑過的人一樣的姿態(tài)，堅持到最后是她絕不退讓的自尊。

葉青完全掌控了局面，他不知不覺間已將對手逼入了死角，同時見證了面臨絕望的紅裙女子。

“如果你還不放棄依靠外力的話，你是無法挽回劣勢的。”

聽到葉青的話，紅裙女子的嘴角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譏笑。

“不必再說的那么好聽，我只是技不如人而已。你一定有什么辦法可以確保勝利吧？就像我贏過黑貓一樣。而且還能讓我的異能失效，雖然你很強，但是少在我面前擺出勝利者姿態(tài)，你也不過是跟我做出了相同的事罷了。”

葉青一怔，想了想，還是決定稍微辯解一番。

“我想你搞錯了，劣勢局面單純是你一手造就的，你的異能會失效也出乎我的意料。我說過了，我并不能確保勝利，我們之間的輸贏只取決于運氣，這一點毋庸置疑。”

紅裙女子皺起眉頭，“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話？”

葉青有些為難地聳了聳肩，“相不相信只能由你。正因為你過分依賴異能，失去它指引的你才會如此茫然失措，現(xiàn)在我們都是普通人，在憑借著運氣做著無聊的對決而已。”

紅裙女子在心中不斷自問，該相信葉青所說的話嗎？如果對方是在愚弄自己呢？

但是，如果對方所言非虛，他的異能只是恰巧能阻止自己的異能生效，之所以取勝單純是因為運氣的話呢？

不得不承認，這一說法對她非常具有吸引力，因為這代表著對方并非靠異能來奠定勝局，那么她便還有取勝的希望。

此時此刻，她才恍然發(fā)覺自己的心態(tài)是如此糟糕，卑微而懦弱，仿佛在祈求著對方向自己賜予一點希望。

她的雙目中重新燃起戰(zhàn)意的火焰，

“你不該告訴我這些的。”

如果你不坦誠說出事實的話，她知道自己內(nèi)心一定無法重拾取勝的信念。

“我只是實話實說，畢竟現(xiàn)在的局勢除了無趣還是無趣啊。”

紅裙女子前所未有的集中注意力，只見葉青的身周肉眼可見的顯現(xiàn)出越來越多的各色云霧，那是她的異能獲得強化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