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破天大驚,連忙上前扶住何義。只見何義面無血色,之前目光如炬的雙眼此時也已顯得暗淡無光,整個人也一下子顯得蒼老了許多。程破天急道:“前輩,你剛剛運功過甚,趕快休息休息。晚輩去給你倒水。”說著便要下床。
何義卻揮了揮手,喘氣道:“不用了。我自知自己命限已到,再喝多少水也沒有用了。”
程破天只道何義將全部的功力傳授給自己之后會武功盡失,卻萬萬沒有想到對方此次是以命相救,當下驚恐道:“前輩,不會的。你只不過是疲勞過度。靜養一段時間后一定就不會有事了。”
何義搖了搖頭,道:“我若是再年輕幾年,或許休息一段時間也就沒事了。不過如今我都這么一大把年紀了,也就是靠著那一口氣撐著的。算了,算了,正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新老更替本就是自然常規,犯不著過于在意。”
程破天搖了搖頭,道:“這萬萬不可,晚輩這就替前輩輸氣。”說罷,便要舉掌。 何義卻道:“你若是想讓我現在立刻就死,就盡管來吧。”
程破天連忙收掌,道:“前輩此話怎講?”
何義道:“如今我體內已無半點真氣,你如果突然將自己體內的真氣輸入我身體里的話,那對與我而言無非是泰山壓頂,洪水席卷,我又豈能承受的了?”
“那怎么辦?”
何義慢慢道:“難得你有如此仁義之心。我終究是沒有看錯你。”
程破天不解道:“前輩,你三番兩次說你沒有看錯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何義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道:“事到如今,你還稱我前輩前輩的,難道不應該改口了嗎?”
“前輩...”
何義打斷他道:“我已經將自己畢生的功力都傳給了你,難道你不應該叫我一聲師父?”
程破天一時不知應該如何開口。他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這位老人。雖然他二人結識不過一日有余,而且大部分的時間程破天都是處于昏迷狀態,但他如今卻感覺他二人之間仿佛存在著一種深刻的關聯。或許是自己體內現在正流淌著對方的真氣,總而言之,程破天突然間覺得何義和自己似乎在很早以前便相識了。
程破天見何義眼中流露出苦膩之色,心想:“前輩一定是因為我不肯叫他師父,所以傷心了。程破天,你的命是人家救的,功力也是人家傳的。即使他對你隱瞞了很多事情,但畢竟是你的救命恩人,再加上你本來就沒有師父,叫他一聲師父又有什么過分的?”
想到這里,程破天一個跟頭,翻身下床,捋了捋衣衫,隨后跪倒在地,握拳朗聲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說罷便磕頭下去。
何義看程破天終于肯認自己為師,臉上現出欣慰喜悅之情。
程破天三個頭磕完后,起身道:“弟子受師父救命之恩,如今師父元氣大傷,弟子自此定當陪伴師父左右,照顧師父起居。”他走到木桌前,倒了一杯水,轉身道:“現下師父這里沒有茶,你老人家就先湊合一下,以水代茶吧。師父,請用水。”程破天說罷便將水遞到何義面前。
何義一雙手顫抖著舉起程破天遞過來的杯子,微微張開了嘴,將水送入口中。但他剛喝了半口便突然又是一陣痛咳,水杯也一下子掉到了地上,碎成了無數片。
程破天連忙上前扶住何義,大聲道:“師父,你怎么了?!”
何義一陣咳嗽結束后,整個人顯得更加的憔悴了。他望著程破天,有氣無力地道:“你們年輕人就是說話從來不過腦子。為師要是真再活上個幾年的話,你還真打算照顧我老頭子一輩子?”
程破天聽何義這么說,再看何義此時消瘦慘白的臉龐,一時突然鼻子一陣酸,顫聲道:“弟子從一出生,身邊除了一個兄長,便無任何其他親人或是朋友。可如今家兄又不肯與弟子相見。師父為弟子把自己弄成這樣,別說師父再活上個幾年,便是再活它一二十年,弟子也決不會離開師父半步。”
何義本想要笑,但是卻被一頓咳嗽聲壓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緩過勁來,隨后慢慢道:“你也不要把為師想的太無私高尚了。不是每一個人為師都會舍命相救的。其實我救你也有我的原因...”何義說著又是一陣咳嗽。
程破天搖了搖頭道:“無論師父救我是為了什么,弟子都會-”
何義打斷他道:“你不要輕下誓言。說不定你到時還會怪為師不應該救你呢。”
程破天皺了皺眉道:“師父這是什么意思?”
何義道:“我說過,我救你是有我的原因。你要知道,你如今是‘破天劍法’的唯一傳人。有很多事情為師本打算有時間再和你說明。不過現在看來是沒有機會了...咳咳咳。”
程破天本來也有很多事情想要從何義那里問個明白,當下聽何義這么說,連忙道:“師父,你到底要告訴弟子什么?弟子這‘破天劍法’又是從何而來?”
何義搖了搖頭。他鼓足自己所剩無幾的力氣說道:“如今‘破天劍法’已毀,不過這或許并非一件壞事。你要牢記,一般劍法注重的是劍上面的套路,招式,或是劍氣,所以不管其有多大威力,終究會受劍法本身套路和招式的局限。而‘破天劍法’注重的則是使劍人的心和意。正所謂意正,則心誠,心誠,則劍生。所以劍只不過是一個人的意念的延伸。如果一個人可以通過自己的意念來支配自己手中的寶劍,那個人便可以超越招式的束縛。那天晚上,我曾經見你使出過‘一體術’。那便是‘破天劍法’中所提到的以意御劍。你如此年紀輕輕便已達到了此等境界,這也卻實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但是你要知道,‘一體術’還并非‘破天劍法’的最高境界...”
說到這里,何義停頓了一下。適才他為了說那些話已經耗費了自己殘留所剩無幾的些許力量。此時,何義的雙眼開始慢慢地合攏起來。
“師父!師父!”程破天驚呼道。
何義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望著程破天道:“武林之后的命運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師父,弟子不明白你的意思。”程破天眼圈已經紅了,聲音也哽咽了。
何義掙扎著喘氣道:“無論如何,你一定不可讓十二把寶劍落入一人之手,你明白嗎?”
程破天點頭道:“弟子明白。”
何義最后嘆了口氣,道:“有些東西可能是你命中注定的。但不管到時結果如何,為師都希望你不要...不要責怪為師。記住...‘意在劍在,意無劍...無’。”說罷,何義的眼睛便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