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轱轆聲中,馬車出城又走了三里路,李燃刀在車中叫停下來,掀開車簾一步跳下。
“老伯,就到這里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就行,你回吧。”
邁步就向山中走去。
后邊的趕車老漢都懵了,車上不是還有七大筐石頭呢嗎?這孩子不要了?一挑車簾,剎那間目瞪口呆,車廂里空空如無,哪有什么石頭,再向早已走遠的李燃刀背影看去,孑然一身,身無長物。
“那些石頭飛了嗎?七大筐啊,怎么一下子就沒了?”
老漢滿臉愕然地愣在那里,半天回不過神來。
李燃刀在車廂中就將七筐礦石收入納戒里邊了,也顧不得趕車老漢的奇怪,展開身形如飛般向百草嶺趕回,從山路一步躍上,就見正中草廬中郭二急匆匆走出來,見到李燃刀一喜,快速招手。
李燃刀趕緊跑了過去,郭二將他向草廬里一推:“快進去,百草找你們呢。”
郭二也跟在后邊走了進來,隨手將房門關上,李燃刀進屋轉頭看去,所有人都在,陳曉路恭恭敬敬地陪站在百草道人的下首。
百草道人抬起頭看向李燃刀,淡淡問道:“去哪里了?”
李燃刀微笑:“師父,我下山一趟,買了些東西回來。”
說著將兩柄精巧的小鋤從納式中取了出來向郭魏二人遞去:“郭叔,魏叔,你們看我給你們帶回了什么。城中譚巧手打造的鐵器,這兩把鋤比你們原來的好用多了。”
又將一只紫玉葫蘆取了出來遞給百草道人,笑著說道:“師父,我的藥米酒還沒釀好,這兩葫蘆紫檀山你先喝著,再過幾天藥米酒就能釀出來了。”
百草心中一暖,卻又情不自禁暗暗搖了搖頭。心中嘆了一口氣。
這個孩子一口一個師父叫著,偏還那么親切讓人根本就無法狠下心不讓他叫,這些日子。看出李燃刀確實勤快,買酒也是一片孝心,就是對丹藥術半點不碰。果真如他所言,一點也不為丹術而來。
百草不必費心調教原該滿意,但是對李燃刀這種不上心也頗為不以為然。將酒接了過來,淡淡哼了一聲。
郭二在旁邊低聲數落到:“燃刀,平時沒事了多用心在正事上,在百草這里的機會多么珍貴,你半點丹術不學,真是平白浪費了……”
百草道人瞥了李燃刀一眼,淡淡說道:“今天將你們全叫來,是想告訴你們。三天之后就要煉制那爐精血丹了,這種丹煉制繁復,要用到諸多手法,你們到時都過來守在旁邊,應該能學到一些東西。”
“是!”
李燃刀點頭。為父親求丹,他也不急于一時,李燃刀是想與師父的感情完全恢復到前世的狀態,然后讓師父將煉制這爐丹的手法全部傳授給自己呢。
旁邊的陳曉路神色則要興奮的多,大喜說道:“太好了,我終于可以親眼看到傳說中的精血丹出爐了。”
百草對著陳曉路微微一笑。點頭以示嘉許:“曉路,那天你來做副鼎吧,到時依我指點給我做個幫手。”
“真的?”
陳曉路一下子眉飛色舞,再次滿眼崇拜之色看向百草道人,神情激動地說道:“百草師父,那天我一定會好好發揮的,一定做一個好幫手。”
這兩個孩子兩種完全不同的待遇,郭二在旁邊看了看臉色平淡的李燃刀,再次悄然嘆了一口氣。
三天轉眼過去,煉制精血丹的一切都準備齊全。
這天一早,外邊還飄著薄霧,眾人就聚齊在丹室了。郭二與老魏一人一柄紫刀,如臨大敵地守在門邊與窗底,為百草煉丹護法。草廬中氣氛頗有些凝重,陳曉路緊張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丹室內矗立著好大一尊古鼎,足有一人高矮,碩大的肚腹可以裝進三個人去。百草道人悄然囑咐著陳曉路相關的注意事項,陳曉路一條一條點頭謹記,謹慎地再重復一遍,直到再無差錯。
百草道人淡淡說道:“好,我們開始吧。”
陳曉路一顆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朝旁邊渾若無事的李燃刀看了一眼,暗暗譏諷李燃刀的無事一身輕,深吸了一口氣,毅然走到古鼎的另一端,雙手伸出,輕輕貼在古鼎之上。
所有輔藥全都倒入鼎中,厚重的蓋子緩緩蓋攏,百草道人朗聲喝道:“啟火。”
陳曉路一凜,馬上按照以前百草道人所授手法,運轉真元能量向鼎身中輸送進去。
里邊的玄火悄無聲息中燃燒了起來。
煉丹程序一項一項進行了下去,百草道人不時指點,告訴先提煉什么再提煉什么,先煉化哪株靈藥,再煉化哪株妖丹。
陳曉路謹慎之極,旁邊的任何事情都不入眼,心中唯在鼎爐,絲毫不敢錯了程序,按照百草的要求做的有模有樣,一點不亂,百草道人點頭,心中也暗暗夸贊。
如此精妙繁復的靈丹煉制,鼎爐中全是珍罕難尋之藥,萬一錯了一個環節損失就太大了,副鼎只是幫手而以,關鍵時刻百草道人一個人也可獨掌大局。不過這次煉丹關系重大,百草也絲毫不敢大意。
每一爐靈丹都是一次全新的挑戰,就是同一種靈藥,兩株中藥性含量也絕不相同,數十種配藥放在一起,每次都需全新的掌控。
鼎火輕燃,煉丹漸漸進入佳境。
“好,結構靈丹!”
百草道人突然大喝了一聲,陳曉路一下子又緊張起來,將自己提煉出來的藥性按百草道人的指點一分一分地向前纏繞過去,還好一切順利。漸漸的心中安定下來,手法越加純熟了,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
“有了這次煉丹經歷,以后自己就可以單獨應付一些大的陣仗了,這是自己丹師之路中一次里程碑一般的經歷啊。”
陳曉路心中傲意漸生,臉上漸漸有一種意氣風發之色。
突然感覺鼎爐中劇烈一震,最中央的藥性成團。原本是穩穩地結構在一處的,卻一下子如海潮一般翻起花來,沸騰著向外涌出。
“咦?怎么回事?炸丹了?”
陳曉路大吃了一驚。手忙腳亂,徒勞著想要將那些藥性能量擋回去,不讓它們四處流竄。但是藥性能量流竄的太快了。擋無可擋。陳曉路臉上冷汗唰地就流了下來。
對面的百草道人臉色也一下子就變了。
煉丹炸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一切順利才不正常,平常丹師十爐丹至少要炸掉九爐。但是百草沒有想到,這爐精血丹竟然也出了問題,剎那就焦急起來,神識狂涌而入,發現僅是因為一味主藥藥性太過桀驁不馴。
那是一株采自極寒之處的玄冰桑粒,里邊的寒氣盛大到其它輔藥根本就無法承受,一股玄陰的氣息隱隱溢出,張牙舞爪地在鼎爐中縱橫。仿佛要尋路破鼎而出。
百草道人臉色都白了,知道是那株玄冰桑粒在生長過程中,一定受到玄陰之氣的影響發生異變了,現在說什么都為時已晚。
整個鼎爐都在劇烈打顫,屋角的郭魏二人也注意到異常。訝然轉頭看來。
百草道人突然大聲喝道:“唯今之計,唯有鼎火疊燃化去玄陰氣,曉路,疊火。”
鼎爐震顫的更加劇烈了,眼看著一爐靈丹就要炸掉。
陳曉路急的額頭上冷汗唰地流了下來,幾乎帶著哭腔喊道:“百草師父。疊火、我不會。”
“你……”
百草道人情急之下氣怒交加,臉色一下子鐵青,怎能想到煉丹之中會遇到玄陰氣這種異屬性能量,他一個人無法疊火,萬萬壓制不住啊。
“就這樣放棄嗎?”
百草道人一身傲氣怎容這般挫折,怒目圓睜,一道火焰疊了上去,呼地蔓延過玄陰氣體,然而另一邊無人接應,這點火焰強度根本就無可奈何,眼見著玄陰氣就要破火而出,百草道人心中絕望,長嘆了一聲,正待放棄。
李燃刀突然從后邊走了上來,低沉著聲音喝道:“我來吧!”
“你?”
室內四人齊唰唰地向李燃刀望了過來,眼神中全是不可置信之色。
李燃刀一步走到陳曉路的身邊,用力一擠,將陳曉路騰地擠到了一旁,雙掌疾速貼在鼎身上,真元能量向鼎爐中侵去,呼地一道沸騰著的火焰燃燒了起來,直接向百草道人第一道火焰上疊加了過去。
“咦?”
百草道人一下子又驚又喜,李燃刀的疊火手法純熟流暢的不可思議,舉重若輕,就如一個上仙演繹劍境,有一種賞心悅目的美感。一道火焰疊燃的架輕就熟,包裹著玄陰氣的火焰剎那間就旺盛地燃燒,將那道搗亂的玄陰氣燒的吱吱直叫。
百草道人這一喜可喜出望外,顧不得多言,真元能量運轉,掌力疾吐,古鼎中第三道火焰呼地一聲上漲,再次疊燃了上去,火焰更純,力量更強。
就見那一邊李燃刀雙眉微垂,不動聲色,緊接著掌力再吐,第四道火焰又履險如夷疊了上去。
多疊加一道火焰,對控火的手法要求就嚴苛了數倍,李燃刀能疊上火焰四重,鼎爐中的火焰精純的都有些不可思議了,完全克制了玄陰之氣,逐漸一點一點將那道異屬性能量煉化消散,古鼎緩緩停止了震動,一切如常。
陳曉路在后邊看的目瞪口呆,望著一臉淡然的李燃刀,突然感覺這個與已同齡的少年身上仿佛有一種淵停岳峙般的氣度,有一種他無法看清的高深,想起以前的日子中自己一直不以為然的態度與嘴臉,陳曉路心跳的有些急速了。
一臉冷汗,用力將拳攥緊了:“原來,他也會煉丹……”
百草道人的臉上逐漸露出詳和的笑意,玄陰之氣緩緩煉化,一切又全都回到了正常軌跡上,微微抬頭向李燃刀看去,心中也詫異難解。
第一眼看到李燃刀時,就看到他隨身帶著的靈器紫鼎,百草道人也猜到這個孩子一定懂一些丹術,否則怎么會花重金買鼎器,想要看看這個少年到底還會些什么,也不出口指點,自行將靈藥藥性向中央匯聚,一項一項打結著纏繞。
突然發現不對,李燃刀根本無需他交待什么,條分縷析,將自己控制的幾種藥性拆分的明明白白,主動幫著百草道人解構靈丹,手法之純熟老練,竟然與對面的百草道人有一種難分軒至的味道,兩人配合的絲絲入扣,妙到毫巔,幾乎不用語言,仿佛全能心靈溝通,精血丹飛快地一點一點成形,一道晶瑩的星芒慢慢旋轉,更多的藥性能量大量向中央凝聚過去。
百草道人但覺在煉丹中從未配合的如此痛快,控丹術逐漸加快,中央藥性越來越濃,越來越集中,砰地一聲震動,精血丹終于成形。
兩人雙手同時從古鼎上離開,百草道人大喊一聲:“成了。”
郭魏二人同時長吁了一口氣,走上兩步,看向李燃刀,眼神可全然不同了。他們縱不懂煉丹,可也看出李燃刀是最危急時刻救下這爐靈丹。郭二睡眼龍鐘,眼神中隱隱露出喜意暗暗搖頭:
“這個孩子,原來還是個高手。”
精血丹在鼎丹中凝聚半晌,玄火散去,藥性越來越凝固。半晌,百草道人一掌拍到丹鼎上,鼎蓋砰地震開,揚手一召,里邊一枚珠眼大小的赤紅色靈丹就飛了出來,納入玉瓶中蓋上,一時志得意滿,沖眾人點頭道:“好了,今日丹成,沒有事了,散去吧。”
率先向門外走去,走到李燃刀身邊突然站住,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李燃刀的肩膀,方才轉身而走。
郭二與老魏滿眼喜色,看到李燃刀得到百草道人的贊賞心中喜慰不盡,沖李燃刀微笑。
旁邊的陳曉路一身頹然,垂頭喪氣,悄然望了李燃刀一眼,低著頭匆匆就溜出去了。
李燃刀留在后邊,看著一臉懊喪表情離開的陳曉路,嘴角邊緩緩露出笑意。
前世師徒二人情若父子,都到了師父身邊了,李燃刀才不信那份父子情會被其他人搶去,這段日子他從未著急,他知道,該是他的早晚會到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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