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將桃仙陣南面的那片竹林整個籠罩起來,沒有一絲月光,也沒有一絲微風。這片不大的竹林其實是一片亂葬崗。整個桃仙鎮中,無主、夭亡、無錢安葬或者因惡疾暴斃的尸體都掩埋于此。密密麻麻的斷碑橫七豎八地躺放著,殘損的棺木、蘆席發出陣陣腐敗的惡臭,一些葬得較淺的墳墓被野獸扒開,露出暗黃的骸骨來。
尸骸枕籍,磷光宛如野鬼的燈籠,漂浮在空中,將四周照出凄慘的微光。
這煉獄般的景象一望看不到盡頭。竹影搖曳,不時有鴟梟、野狐從竹林中驚起,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長嘯。
黑衣人盤膝坐在亂墳中,治療身上的傷勢。
被烈火灼燒過的皮膚,與身上衣衫幾乎難以分開,輕輕一撕,大片皮膚就如枯葉一般委頓脫落。他手上持著一柄尖刀,咬牙將身上燒焦的肌膚割下,再抹上一層碧色的粉末。
劇痛傳來,就算黑衣人這般強悍兇惡之徒,也忍不住呲牙咧嘴。
更痛的是他的心。
縱橫江湖十數年,沒想到竟被三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害得如此狼狽。他心中被仇恨、懊惱、羞愧燒灼著,最后化為沖天怒火。他已決心將此地半腐的尸體掘出,結合苗疆控蠱之術,以自己的血肉飼養尸體,祭煉出一組蠱尸。
蠱尸是黃泉老人不傳之密,他自己也只是略知一二。蠱尸的威力比金尸還要強大,但祭煉之法也更加危險,稍不留神,就將被萬尸反噬己身,然而他也顧不得了,只待蠱尸練成,就追上獨孤劍一行人,將他們一個個撕得粉碎。
他面前,就擺著一具半腐的尸體。
這種尸體極為難得,是腐爛到一半之時,由于特殊的氣候、或者埋葬尸體的地形變化,腐爛的進程中止,尸身便永遠保持半腐半干的狀態。這種尸體千具里邊也找不出一具來。而只有這種尸體,才能練成蠱尸。
黑衣人咬著牙,將自己衣袖撕下,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這一撕,手臂上大片燒傷的皮膚也跟著脫下。他顧不得上藥,從胸口處取出一個檀木匣子,小心翼翼的打開。
木匣里邊盛著數百枚紅色的米粒,只是這“米粒”飽滿之極,看去晶瑩透亮,仿佛隨時都要被從中漲破,在周圍磷光的映照下,這些米粒紅光藍影交錯,發出一股妖異的光澤。黑衣人咬著牙,用那片脫落的皮膚將這些“米粒”裹住,仔細的塞入尸體口中。
不一會,這些“米粒”輕輕蠕動起來,只聽一陣詭異的輕響,一條條蜈蚣狀的小蟲竟從“米粒”中破繭而出,爭相吞食著黑衣人的皮膚,不一會便已長到了數寸長,紛紛向尸體顱腦深處扎去。
又過了片刻,只聽一陣噼啪碎響,那具尸體全身都被紅色絲線布滿,仿佛從內長出了一張密密麻麻的大網,將周身緊緊裹住,看去詭異之極。
黑衣人大喜,口中喃喃念著法咒,突然將中指咬破,將鮮血在尸體眉心一點,喝道:“起!”
就見那半腐的尸體砰的一聲,生生站了起來。而它皮膚下那張血紅色的大網,竟似乎得了莫名的滋潤,輕輕跳動著,那久已腐敗干枯的脈絡精血,卻已一種邪惡而怪異的方式,在它體內獲得新生。
黑衣人將沾血的手指向右一揮:“攻!”
那具尸體隨著他的動作向右轉身,猛的一肘擊在身旁的墓碑上。
頑石制成的墓碑竟瞬間化為塵芥!
黑衣人喜出望外,正要再次操縱尸體,突然,那尸體竟停止了動作,緩緩向他轉過身來。
那張半腐的臉竟似乎牽掣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的盯著他,似乎惡鬼發現了尋找已久的獵物。
它咝咝作聲,一步步向黑衣人走來。
黑衣人大驚,不住念著法咒,又將指尖的鮮血擠出更多。
然而,這一切竟完全無效,那尸體仿佛受了魔鬼的驅使,將原來的主人當作了重生后的第一個獵物!
黑衣人已經覺察出大事不妙,正要用遁地術頓走,那尸體猛然張開巨口,向黑衣人惡撲而來,黑衣人倉促間一掌迎上,頓時只覺巨大的力量宛如山呼海嘯,向自己襲來,黑衣人的呼吸都已停滯,只聽一聲脆響,他的手臂竟生生被尸體擊斷!
蠱尸的力量,竟然一強如廝!
黑衣人忍住劇痛,縱身向身后的竹林躍去,他控尸多年,知道尸體唯一的缺點,就是輕功。只要他能攀上竹枝,就能逃脫尸體的追捕。
然而,他身子方在半空中,一陣惡寒從心中升起,全身真氣頓時凝結,完全不能運轉,縱起之勢一斷,重重摔在地上。
他勉強抬頭,就見那張猙獰的臉已逼在眼前,朽爛的皮膚下紅網脈脈搏動,幾根尖利的長牙從它口中慢慢突起,就待向他脖子咬下!
黑衣人情知萬無生理,只得閉上了眼睛。
死亡并沒有如期降臨,而是一個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控尸多年,這次也算作繭自縛了。”
黑衣人一怔,這片竹林里竟然還有人?他惶然睜開眼,卻見那具尸體張著巨口,就貼在他身邊,長長的利齒離他的脖子只有一寸的距離,卻從此疆住,再也不能挪動分毫,仿佛那秘魔般的力量瞬時又已重歸虛無。
這個場面多少有些滑稽,但黑衣人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因為他已看到了尸體后的那個人。
來人纓絡飄舞,周身籠罩在一層銀光中,肩頭還伏著一頭紫色的小獸,神情極為蕭然,正微笑著看著他。
黑衣人心中大驚,這一人一獸,看來已在這竹林中呆了不短的時間,而他竟沒有絲毫察覺,這如何可能?難道他真的是上界仙人,偶然出現在煉獄之中,來渡化自己的么?
然而這念頭一閃既逝。這世上哪里有神佛,就算有,也是自己的死敵!
黑衣人咬牙道:“你是什么人,為什么能反控我的蠱尸?”
宸隨云淡淡笑道:“幾年前,我曾帶給你師父黃泉老人幾件禮物,作為交換,他將派中所有秘笈借我一閱,因此,這控尸之術并不是我的對手。你要打敗我,必須用其他的辦法。”
黑衣人將信將疑:“就算你也修習過控尸之術,但此尸是我的血肉練化,已與我的心意相和,你又怎么能讓他反過來攻擊我?”
宸隨云望著他,眼中有一些憐憫:“那不過是因為,我們的血液都經過相同的法術祭煉,而我,恰好比你修習得更高一層。”
黑衣人訝然道:“你……你也會血魔搜魂大法?”
宸隨云點了點頭:“想必你也知道,會這種法術的人,并不止于你我二人。這種法術在每個修習者手中,都會有不同的面貌,你化為縱蠱控尸之法……”他頓了頓,將目光投向遠方,若有遺憾地道:“而龍八則運用為越傷越勇之術,他在此術上的領悟,其實比你更深,只可惜,我向人許下承諾,暫時不去找他的麻煩,所以,你就成了第一個替代品。”
黑衣人看著他,狐疑地道:“你怎么知道這么多?你找我到底有何目的?”
宸隨云笑道:“我找你,就是讓你與我一戰——用血魔搜魂術一戰。”
黑衣人道:“不可能!血魔搜魂術一旦施展,輕則武功全失,重則當場斃命。”
宸隨云依舊笑著,但目光已有些森然:“你以為,自己還可以選擇么?”
黑衣人深吸一口氣,漸漸握緊了拳頭,他已然明白,眼前這個人要的,就是自己的命。雖然此人武功遠遠高于自己,但他一生殺戮無數,生死報應早已不放在眼中,只要你的刀更快,這顆頭顱就任由你來砍!
黑衣人全身骨骼都發出咯咯的響聲,顯然他已決定拼命!
宸隨云卻搖了搖頭:“不是現在。”
黑衣人一拳擊向地面,怒道:“你要殺就殺,要想慢慢折辱我,那是萬萬不能。”
宸隨云將檀香獸的巨尾攏在脖上,淡淡一笑道:“我從不殺垂死之人。你先與龍八等人一戰,又被蠱尸反噬,已然強弩之末。我要殺人,不必借別人之手。”
黑衣人一怔:“那你要怎樣?”
宸隨云道:“帶你去一個幽靜之處,等你養好傷,再來與我一戰罷。”話音剛落,一道紫芒從他手中透出,黑衣人還未來得及抵擋,紫芒已透體而入。
黑衣人只覺他的笑容漸漸模糊,四周磷光銀影終于融為一團,再也分不開去……
時當宋高宗紹興四年。
宋、金交兵多年,金國節節進逼,中土淪喪,烽火萬里。大宋偏安一隅,文明終被野蠻的武力追逐得無處藏身,為宋朝的文官政治下了一個凄楚的注腳。
金國為挾制宋朝,以及壓制后方蜂擁而起的抗金義軍,于建炎四年九月,冊封劉豫為子皇帝,國號“齊”,定都大名府,隨即遷往開封,統管京東、京西等地,史稱偽齊。劉豫即位時“萬民擁戴”,他也立志做個好君主,自以為宋朝文官政治失之在寬,所以便反其道而行之,“專務以猛濟寬”。橫征暴斂,嚴刑酷法,百姓荼毒,黎民災殃。
要知宋朝雖然在對抗鄰國中始終沒有取得優勢,北宋有遼,南宋有金,宋末有元,終于亡在了異族手中,雖然有文官政治寬之過,尚文輕武,戰力不強,但亡國的禍根,卻并非在文官政治上。制度只是制度,沒有任何一種制度是絕對完善的。文官政治的宋朝既然免不了滅亡,那么就算實施了武官政治的宋朝,也一樣免不了滅亡。南宋滅亡之禍,應當是肇于北宋。
當年北宋與遼用兵,連番大戰下來,兩國兵力都遭到了極大的削弱。當時遼國肖太后當權,朝中重臣多有異心。肖太后深謀遠慮,認識到戰爭持續得越長,手下這些臣子的功勞累積就越多,到最后賞無可賞,不賞眾心不服。功高震主,便是大大危險之事,便有議和之心。而北宋用兵多年,國力也將枯竭,是以在寇準籌劃之下,兩國訂立了澶淵之盟,宋歲貢三十萬銀,遼尊宋為兄,世代交好。遼國倒也沒違背這個諾言,終遼一代,再沒跟宋交過兵。宋雖歲貢銀,但比起戰爭的消耗,無疑九牛一毫。本是仇家對頭的兩個大國,竟然就此換來了累世和平。
而這恰恰就是宋國衰亡的基礎。后來遼國被金取代,也正因如此。
當時宋遼雖最為強大,但西有西夏,藏邊有吐蕃,南有大理,也都各自建國,并未遭吞并。本來宋遼互有攻防,各自屯兵演武,日夕以惕,武備之力都不敢削減。但澶淵之盟后,隨著講和日久,兩國憂患既去,都習于安樂。既然沒有憂患的動力,那么不管是文官政治還是武官政治,都不能振乏起憒了。所以,大宋軍力日衰,最終滅亡的根本原因,就是孟子那句老話:“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而最直接的導火索,就是當時寇準揚揚自得,以為奠定宋朝萬世基業的澶淵之盟。
所以,有一個強大的敵人,未必就是件壞事。如果臥榻之側,容不得他人酣眠,那就做得絕一點,將所有的敵人,無論大的還是小的,全都消滅干凈。那么也就不會有后來的金了,南宋也就不會滅亡。
而北宋的一時安樂,也就注定了要南宋來承擔這惡果。金國與偽齊互為奧援,南宋朝廷又懼敵偏安,節節敗退,大好江山,被金齊占據。
三月間,金朝元帥左都監完顏兀術會合二萬偽齊軍,在開封城西北牟施岡同宋軍會戰。李橫、牛皋等軍沒有鎧甲,被金方重甲騎兵擊潰。宋軍從此一蹶不振,到十月為止,不僅伊陽縣的風牛山寨、鄧州、隨州、唐州、襄陽府等地相繼陷落。
獨孤劍幾人混入的部隊,是戍守淮南西路的節度使劉光世的部將儷瓊所屬。在與金齊聯軍交戰中,一敗涂地,失了襄陽,正退往郢州。大軍新敗,士氣低落,只顧著逃命,哪里還管是不是有人混入?連年交戰,兵源不足,就從當地老百姓中抓壯丁,隨減隨補,倒也真分不清楚哪些是新人,哪些是舊人。五人剛從大火里逃出,滿臉黑灰,看上去就跟這些敗軍一模一樣。何況人人恐懼金軍,只有逃兵,沒有義勇,有來主動投軍的,軍官們高興還來不及,恐怕他們想通了轉身就走,有幾個人遞過盔甲來,敦促他們趕緊穿上。
一穿上盔甲,那就屬于正規編制了,再要逃跑,便須軍法伺候。那軍官頗為得意自己的捷才,獨孤劍五人更是大喜,搶過來迅速穿在了身上。一身盔甲穿戴好后,所有人的模樣都差不多。黑衣人再想找出他們,真是比登天還要難。五人想到此處,都是大喜。
獨孤劍見伍清薇一笑,嬌靨映日,麗彩生輝,心中動了動,將手上的黑灰抹在了她臉上。伍清薇剛要斥罵,忽然想起軍中并無女子,生生住口,狠狠瞪了獨孤劍一眼,轉過頭去細細地將黑灰涂勻了。獨孤劍見她雖是涂著黑灰,仍然細致之極,仿佛是調脂抹粉一般,絕不讓它有絲毫的不均勻之處,不禁啞然失笑。他怕伍清薇再瞪他,強行忍住了。
伍清薇拿出一面小巧的銅鏡,前后左右照著,仿佛不甚滿意,又重新涂了幾次,忽然粗聲對降龍道:“這位兄弟,要趕路就走快些,別拖拖拉拉的!”
降龍冷不防被她嚇了一跳,仔細看了許久,才恍然大悟,指著她道:“你……你……”
伍清薇依舊粗聲道:“這位兄弟為何見本座如此詫異?”
降龍哈哈大笑,剛要嘲笑她幾句,前面一名軍官回頭厲聲道:“不許喧嘩!”
周圍的士兵一齊看過來,眾目睽睽,降龍不禁被這氣勢壓倒,趕緊低下頭來,悶聲趕路。伍清薇低低干笑了幾聲,軍官又再怒目相視,她也只好低頭悶走。
直走了三十多里,大軍才停下來,駐扎在一個叫虎陽丘的小山坡上。伙頭軍埋鍋造飯,其余的士兵原地休息。五人連日焦慮奔逃,此時一旦安全,都感心神疲累,倒頭就睡下了。軍中士兵也都三三兩兩的各自休息,倒也無人來管。待到天黑時,兩個伙頭軍擔著一大桶飯過來,大聲道:“吃飯了!”
于是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大勺軍飯。歸隱子才吃了一口,就全吐了出來。那飯夾雜著菜煮的,胡亂灑了些油鹽,算是也有飯也有菜。但滋味實在難吃,飯有的夾生,有的卻已焦了,哪里入得了歸隱子的尊口?
伍清薇有些擔心地道:“老師父,你已經好幾頓沒吃飯了,在桃仙鎮也只喝了一壺酒,難道你真的不餓?”
歸隱子搖頭晃腦道:“南方有鳥,其名鹓雛,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吾豈不如也?”
伍清薇毅然將飯菜放下,道:“師父真是有風骨!我陪你!”
獨孤劍跟降龍忍著飯菜的氣息與味道,艱難地下咽著。伍清薇輕蔑地道:“這樣的飯菜,只有豬才吃的下!”
降龍叫道:“你在桃仙鎮吃了那么多,當然不餓了!”
伍清薇叉著腰道:“誰叫你們不吃的?你們只顧著擔心金尸銀尸,我早就吃飽了!剛好走了段路消化,可真是好舒服啊。”
她拍了拍肚皮,滿意地嘆了口氣。歸隱子也跟著一起嘆息,不過一人是眉花眼笑,幸災樂禍;而另一人卻是愁眉苦臉,悔之晚矣。
猛地一陣急鼓亂響,降龍跟獨孤劍一驚,道:“怎么了?”
卻見周圍的士兵們都是驚惶站起,搶著拿起兵器,在軍官氣急敗壞的喝罵聲中,排成了一串歪歪斜斜的隊伍。龍八嘆了口氣,憂愁地看著這支毫無軍紀,也毫無戰斗力的隊伍。
是的,這就是大宋國賴以保家衛國的隊伍,這就是恃之對抗金、齊三十萬大軍的血肉長城。
卻要如何對抗?龍八深深嘆了口氣,跟隨著獨孤劍等人,排在了隊伍中。聽著領隊的軍官連番喝罵聲,龍八只覺那未曾療愈的傷口又火燒火燎地痛了起來。
猛地對面山丘上傳來一陣激昂的鼓聲,眾人就覺眼前一亮,一大隊人馬整齊地從山的那端行了出來。甲明盔亮,森森刀尖槍尖的寒芒閃耀著,在這暗夜中看上去是那么耀眼。宋軍軍官喝罵聲立即止住,眼神畏縮地停在這些強壯的身軀上,他握在刀柄上的手輕輕顫抖起來。
但宋軍并不敢退,大軍當前,若是下令退逃,立即就會演變成潰散,敵人揮兵掩殺過來,只怕便全軍覆沒。
但就算不退,會有活路么?
金軍緩緩前行,距離宋軍三十丈遠處,停住。一時之間空氣變得極為悶塞,一股沉重的壓抑感死硬地亙在每個人的心頭,壓得他們呼吸不暢。就連伍清薇也感受到了這股令人窒息的壓力,少有地肅穆起來。
這是大雨將來的窒悶,是大廈將傾前的寧靜,是噩夢新發的酣睡,是垂死待僵時的回照,是命運的鐵蹄將要踏出前的短暫停頓。
緩緩地,一乘馬從金軍中馳出,行到兩軍的正中間。馬上是一名宋人,但他的臉上卻全是金人的趾高氣揚,鞭指著宋軍,大聲道:“你們,可有人愿軍威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