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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力、自然、修行、魂器......缺一而不可,正所謂富貴有命,成敗在天。只有恰逢天時地利人和,才能造就出那一個半個的不世出天才!”
元正卿一邊徐徐的講著,一邊捋著他下頜的那簇短髯,心中滿是得意。能夠讓這心比天高的小子靜下xing子聽自己講道,嗯,這滋味便是攜美同遊,依紅偎翠也比不來的。
在大周帝國,順天而行,這是每個修行者都必須信奉的準則。長生天便是修行者力量的根本來源,不論你的修行境界達到了多高,都需要感知身邊的天地元氣,將其收納到自己的雪山氣海之中。任何企圖控制天地元氣從而提升修行境界的做法都是白癡的,這樣的人最後往往只有兩個下場。
一者修行時從妖入魔,失去本心,最終被暗黑所擄掠。再則,他們的肉身會因爲跟天地溝通不恰,無法容納最終崩裂。
不論是哪一種結果,都是不能接受的。這樣就是千百年來,大周帝國的修行者都那麼謙遜的信奉著長生天的原因。
這小子雖然進入了修習境,可離解悟界可還差的好遠,怎麼肯能和這把刀合爲一體?
如果說蕭銘自始至終都相信這些所謂的因果關係,像他這樣的廢柴可能早就去帝國北疆挖煤搬磚了。人定勝天?少年不會說出這麼酸腐的話,但在他看來,和長生天達成一個互利的關係還是不難的。
少年聞聽此言直撇嘴,半是慵懶的聳了聳肩道:“他元叔,今天的夜色真美啊!”
元正卿嚴肅的面色上瞬時裂開了巨縫,一條黑線直是拖過眉間。老鐵匠的嘴角微微抽搐,吸入無數體側的天地元氣他才平復了下來,燦燦的笑了笑。
“你還是沒變,或許十三郎說的沒錯,像你這樣的人要麼能成爲浩漠上境的絕世高手,要麼便一輩子是個廢柴白丁。”
天地元氣在這小子看來竟然無異於尋常風景,便是尊崇無比的長生天都得不到應有的敬畏。而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能夠修行!
“你若是執意現在便被刀拿走,我倒是沒意見,只是你不能讓我白辛苦數天吧。”元正卿嘆了口氣,復又恢復了嚴肅的神色。即便自己上輩子是欠這小子的,也得討要回基本的酬勞,不然自己不是虧大發了嗎?
彷彿意識到自己話中存在著不淺的漏洞,元正卿忙搶在少年前開口補充道:“這頓酒菜可不算,那是你作爲晚輩孝敬我的,當不得酬勞!”
擡首瞅了眼少年身側那個羸弱白皙的小書童,元正卿沉沉嚥了咽口水。這樣姿色的小傢伙便是在京都都可屬上乘,他那幾個半截子入土的同門師兄弟身側都有清秀的小郎君作伴,連著修行都多了幾分勁頭。自己爲了避世躲到了這鳥不拉屎的薊州城,爲的不就是儘快的邁出那一步嗎?
有這麼個鬼機靈的小學徒給自己端茶倒水,洗腳搓背......嘿嘿,嘿嘿。
此時此刻他顯然忘記了自己腳上散發而出的,驚天地泣鬼神,頃刻間薰死一屋子耗子的特殊氣味,只想撫摸著小書童白皙的胸口呷一口輕茶感嘆:“這他孃的纔是人生啊!”
偏偏自己收的徒弟都是些面相癡愚、難成大器的賠錢貨,自己的心思受到如斯影響,還怎麼靜神修行?
想到這,元正卿咒怨的瞅了瞅鋼爐旁正自拉風箱的小學徒,心中默嘆一聲。
自己若是想要將這個尤物擄走,蕭銘非跟自己拼命不可。雖說他只是修習境界,定然打不過自己。但自己一個忘我上境的大師若是和後進晚輩爭搶一個小書童,傳將出去他還怎麼在江湖上混?
不
成,這絕對不成!
“也罷,也罷,上次我叫你尋的那本書帶來了沒有?”雖然心中即爲不捨,元正卿還是忍著心口傳來的陣痛鬆軟了口風。退而求其次,有時未嘗不是一個合適的選擇。
“哪本書?”少年一臉茫然的望著元正卿,一如天地初定、蠻荒伊始的淡定。
“就是那本書!”元正卿咬了咬牙,壓低了聲音提醒道:“紅袖美人兒和俊秀將軍星夜私奔的那本!我要的是孤本,不要手抄!”
他說時小心翼翼,不住的回頭瞅著,顯然是怕小書童聽到了這廂對話。雖說他元正卿常常爲師不尊,但總不能讓人看去照面打臉吧?
“那本書?噢!”蕭銘走近了身,好奇的盯著元正卿。過了良久,少年才擺了擺道:“我一直以爲元叔是老一輩修行者中最能潔身自好的......”
微頓了頓,少年嘆了口氣:“只是如今看來,英雄持刀,美人兒傾慕,夜潛私奔的事情在哪朝哪代的男人心中,那都是一個夢啊!”
“廢話啊!食色者,xing也!是男人的哪個不喜歡美人兒?只是我是修行者,不能自毀功力,只能瞅著書頁過把癮了!”元正卿挑了挑眉,沒好氣的夾了少年一眼,徑直無賴的伸出了手。
蕭銘無奈,只得回身朝阿木招了招手。對方立刻心領神會的從隨身布褡褳中抽出一本半舊的線狀古書,小心翼翼的遞給了自家少爺。
“這可是孤本,我給了你,你可要替我好生照管啊。”這本古書外頁打著卷、泛著黃,看這模樣說不準其內還夾有殘頁,活脫脫一孤本坯子。
蕭銘睜腳步一停,古書也隨之停在了距離元正卿五步之外的地方。
“啊,對了,我差點忘記說了。這書也很美啊!你用一把刀來換它我實在是很虧,不知有沒有贈品?”
......
......
便是像元正卿這樣的老輩的修行者,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幾個這般的“厚顏”之徒。贈品,他竟然還要索要贈品!
無奈書中勾勒出的紅拂美人兒實在是太過風豔,元正卿爲了早日瞅到那她那欲拒還迎的姿態,只得便宜了蕭銘那小子,將自己打造的一把手弩和一名爲《崑崙吐納大法》的孤本內家武經送給了少年。
有時候日子總過得很慢,慢的人不禁要靠陳詞豔曲兒風流書來打發時間,便是修行者也不能例外。
“那個李藥師,真乃英雄也,怪不得那紅衣女子會連夜與其私奔!”熬了個通宵把洋洋灑灑的數十萬字古書啃了透兒,元正卿連連拊掌讚歎。
或許,唐朝的人都是那般的風流灑脫?
怪不得自混沌平天地定來,歷史上十個頂級浩漠境的修行大師,有七個都出在了唐朝。
若是自己生在了唐朝,或許現在也已經邁出了那一步?
望著鋼爐內跳躍的火光,元正卿愜意的闔上了雙目靠在躺椅上。
“那小子有句話沒說錯,真夜真的很美啊!”
......
......
薊州城並不大,從城北走到城南興許都用不了半柱香的工夫,而如果你是騎驢而行,顯然又會快上不少。
晨光不再熹微,積雪已經漸融。
望著城內來來往往的行人,蕭銘只覺面色燒的通紅,便輕咳了幾聲:“阿木,我不是說要租一匹馬來代步嗎,你怎麼牽來了一頭驢?”
小書童把夾帽的帽檐正了正道:“咦,驢和馬有什麼不同嗎?”
蕭銘語噎,良久不能開口。
“嗯,確實沒有什麼不同,便像元叔一般,若沒人說,誰又能看出他是個忘我上境的修行大師呢。驢和馬應該是一樣的吧。”
少年最後竟然得到了這麼一個哭笑不得的結論,只得彈去衣襟上的塵灰,緊接著吆喝一聲揮動長鞭。
......
......
薊州城正北的位置,有一棟金碧輝煌的大宅子。
大周朝秉承了前朝體制,世俗朝廷的最高統治者當然就是皇帝。雖然皇帝不能干預修行者的世界,但人家也是皇帝,於平凡的子民來說似乎不容侵犯,只能仰慕。
有了皇帝,自然而然的便有了一套皇帝制度。作爲衍生品,邊郡的都督,內道的刺史就代表了長生天出現在了帝國的每一個角落替皇帝陛下牧守一方。
對於這樣一個敬慕崇拜長生天的國度,北方自然而然留給了世俗世界地位最尊貴的人。
在這薊州城,地位最尊貴的人自然便是趙卓。作爲一州都督,他掌控著這一帶的軍政大權,頂天接地的事情若要成行都要經過他點頭,這一來二去趙卓的個人威望便不斷增長,成爲近乎神祗的存在。
“您真的選擇他?”趙卓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之人,驚呼出了聲。
讓都督大人如此失態的是一個青袍老道。
束髮盤髻,戴一頂扁平的混元帽,穿一隻烏木髮簪,這老道的裝束簡單到了寒磣。若不是那身象徵青龍身份的玄色道袍,趙卓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便是大周朝太平道北宗的掌門護法。
他的名字叫李三清,在大周朝太平道中極有地位。當然,他還有個更鮮爲人知的身份--太子殿下的私聘幕僚。
微微呷了一口白水,李三清似笑非笑的盯著趙卓:“趙都督可能找到更好的人選,若是誤了大事,殿下那裡你可承擔的起?”
趙卓雖然心中恨透了這個牛鼻子老道,卻不得不陪著笑臉道:“看您說的,我的意思是,這個傢伙剛剛邁入修習境,完成如此重要的任務恐怕力有不逮。但若是您執意如此,我自然也不會推阻。”
“你很美啊!”李三清微微點了點頭,嘖嘖稱道。
“什麼是很美?”趙卓狐疑的瞅著老道,疑聲道。
“很美的意思便是,你的廢話太多。”
說話間的工夫李三清已經出了屋子,揹負著雙手望著府門外的連綿雪山。
這裡是帝國北疆,再向北走便是連綿浩闊的荒原,是突維爾人的地盤。
輕揚了揚浮沉,李三清道:“這樣的寒冬潤之他們怕是不好熬吧!無需再耽擱了,告訴華海,明日啓程。”
趙卓的面色一沉,點了點頭。
確實不宜再等了,在緊鄰蠻荒之地的北疆,他們每時每刻都有可能遇到兇蠻的突維爾狼騎。
瑞雪凝蒼翠,倦爐等春來,這份閒情逸致顯然不屬於修行者。
李三清微瞇著眼睛朝北望去,記憶的閘門釋然開啓,他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四年前那夜。那場決定太平道北宗地位的巔峰之戰早已成了他今生的恥辱,他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復仇的機會。
他若有所思的唸誦著符咒,感知著天地萬物的靈氣,任由各路元氣繞過他的雪山氣海,匯聚成行。
靜默,身側生命盡著墨色;冷峻,世間萬物滿是蒼然。
遠方雪山山腳下有一面幽幽深湖,安然素雅靜若處子。正值寒冬,湖水卻沒有結冰,一股強烈的暖流環繞著湖岸。馬蹄聲漸近,靜潤的湖面蕩起了一絲若隱若現的漣漪。黑沙一至,漣漪隨之冰然消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