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么?來了么?哎呀那就是日本人, 快上去招待他們。”
桃園賓館的大門口,一群服務生在這里翹首盼望著, 等待著老板特意交代過的日本客人。
他們之前也不是沒有招待過外國游客,可哪一次也沒這次隆重,瞧那賓館門口掛著的橫幅,上面都用日語寫著“歡迎”的意思, 怪不得日本人愿意跟老板做生意。
看見日本人都從車子里走出來,服務生們沒有時間猶豫,趕緊走上前去幫忙拉行李,指引著這群日本人走進了賓館, 一直來到了頂樓的會議室。
會議室的門外也站著兩排迎賓小姐, 她們儀態端莊地站立著, 笑出了八顆牙齒, 齊刷刷地沖著大門的方向比了個邀請的手勢。
日本人走進了這間寬敞的會議室,立刻就被里面的蘭花給吸引住了, 瞧他們都看見了啥,那一盆盆雅致的蘭草,被種植在一個個精美的陶盆里, 有些上面還覆蓋著青苔,擺放著木雕,看上去古色古香, 有說不出來的韻味。
更讓日本人吃驚的是,這些已經開花的蘭草,雖然只有寥寥的幾株, 卻株株都是精品,變異的蓮瓣素冠荷,珍稀的大唐牡丹鳳,價值連城的玉兔朵素……
這幫日本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有些當場就嘰里呱啦地大叫出聲,有些卻嘀嘀咕咕地說起了悄悄話,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的目光中都盡是狂熱,也許連他們自個兒都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嘴角已在不知不覺間咧開了。
馮老頭在旁邊笑得十分得意,瞧這幫小日本沒有見識的樣兒,幾株蘭花就把他們給饞壞了。
他熱情地朝著山本太郎迎過去,嘴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日語:“哦哈喲!”
“山本君,歡迎你帶這么多朋友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兒媳婦蘇婉,也是我的翻譯,握手就不用了。”
馮老頭擋下山本太郎伸過來的手,笑得跟大尾巴狼似的說:“山本君,你們對這批蘭花還滿意吧?”
山本太郎神情激動地說起話來,蘇婉連忙幫著翻譯,她剛學習日語沒有多久,也只能聽出個大概,不過這沒有關系,她翻譯錯的地方自然有山本帶來的翻譯幫忙糾正,倒也沒出現什么差錯。
“爸,他說他們非常驚喜,想問問咱們是咋找到這么多蘭花的。”
嘿嘿,不就是想要聽故事么,這個簡單。
馮老頭清了清嗓子,就給他們講了起來:“山本君啊,為了尋找到這些個蘭花,我可是費了很大的功夫去找,我三天三夜沒有吃飯只喝水,認真地拜過了蘭花仙女,求她賜給我好運氣,蘭花仙女最最靈驗了,她看我這么誠心,肯定要幫我呀。”
“我翻遍了龍嶺里幾十座大山,遇到了不知道多少毒蛇和野獸,記也記不清,曬得我臉上都脫皮了,鞋子都走爛了兩雙,就這樣找啊找,終于讓我在一個懸崖邊上找到了這株稀罕的蘭花,看到沒有?就是這株。”
馮老頭指著離他最近的一株蘭花,在他開始講故事的時候,那群日本人都被他吸引過來,紛紛圍在邊上豎起耳朵聽,他們都帶了翻譯,越聽到后面,臉上越是流露出敬佩的神情。
再看那株蘭花,赫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蓮瓣蝶心,還是變異的品種,瞧那瓜子形狀的蘭花瓣,布滿一絲絲紫色和綠色的絲脈,就好像彩虹簇擁著中間的蝶心,那是一朵三角梅形狀的重瓣,長成了奇異的紫色,妖嬈地怒放著,就好像彩虹橋上翩翩起舞的蝴蝶。
“喲西,這蘭花@#¥%&#……”日本人嘰里呱啦地嚷嚷起來,說的都是贊美的話。
馮老頭微微一笑,深深地陷入了回憶,繼續講起了故事:“你們不知道,當時我挖這棵蘭花有多危險,這花兒有靈性,不愿意被我采回來,可我心里頭惦記著你們這幫朋友,不得不下手去采呀,結果你猜怎么著?那蘭花底下竟然盤著一條鮮艷的毒蛇,它身上有五種顏色,頭上還帶著角,沖著我就嘶嘶地叫,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把我嚇了個夠嗆。”
瞥見這幫日本人都屏住了呼吸,馮老頭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可我馮勝利也不是孬貨,誰不知道我最勇敢,當場抄起鐵揪我就上去了,跟那條毒蛇搏斗起來。那毒蛇厲害著呢,都快要成精了,拼了命地想要咬我的手,死也不愿意離開這株蘭花。我能咋辦?我當然是上啦,我掄起鐵揪,反手就是一個暴錘,把那條毒蛇錘得差點兒沒暈過去,就這樣它還沒有死吶,還想繼續攻擊我,我一看不好,趕緊向蘭花仙女求救。”
“后面怎么樣了?仙女救了你嗎?”日本人發現他不說話了,都著急地催促起來。
“嘿嘿,那當然了,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么?”
馮老頭比了比自己,又沖著供奉蘭花仙女的桌子雙手合十。
“蘭花仙女的法力實在是太強大了,我一求她,她立馬就顯靈了,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那條毒蛇就嗖地飛過了天空,咕咚一聲掉進了懸崖,死得不能再死了,我這才把這株蘭花帶了回來,哎呀呀,現在想起來還是有些后怕呢。”
日本人聽得一驚一乍的,由衷地說:“馮君,勇士啊,有我大日本武士的風范,你采摘蘭花真是太不容易了。”
馮老頭示意他們去看那蘭花盆里的木雕,那是一條毒蛇盤桓在懸崖上,從一塊石頭邊上就長出了那株蘭花,活生生就跟故事里講的一模一樣。
“我回來以后,就請了老師傅幫忙雕刻出來,好讓你們都了解到這棵蘭花的歷史,這實在是一棵很有靈性很有仙氣的好蘭花,為了它,我差點兒把命都搭進去了。”
馮老頭對著他們拱了拱手,“各位都是從日本來的大老板,應該明白蘭花的珍貴,多余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你們誰想買,就到服務員那里拿上紙和筆,把你們心目中的價位填上去,投到這蘭花前面的箱子里,誰出的價錢高,誰就可以把這株神圣的蘭花捧回日本去,要是沒有人出得起我心目中的價錢,那就不好意思了,這蘭花還是留在我們中國,好東西不能隨便糟蹋了,嘿嘿嘿。”
哎呦喂,這個馮君大大滴狡猾,日本人在來之前已經商量好了對策,蘭花他們肯定是要買的,但絕對不能互相抬價讓中國人占到便宜,必須聯合起來壓價,誰也不許瞎搶。
可按照現在這種架勢,讓他們暗箱投標,這就有些微妙了,誰也不知道對方會出什么價錢,他們都是競爭的關系,萬一有人不守規矩,擅自出了高價,把蘭花都給買走了,那他們就只能干瞪眼睛,還必須考慮馮君的心理價位,這就有些難辦了。
“來來來,一人一張紙,”馮老頭親自給他們發了紙和筆,指著后面的座位說:“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寫好了再拿過來投,這邊還有幾株蘭花,我再給你們介紹介紹。”
馮老頭準備了一肚子故事,就算忽悠不死這幫小日本,也要侃暈他們。
萌萌就坐在會議室的角落里,她抿著嘴嘻嘻地笑:“爺爺大忽悠。”
馮老太手里拿著一串野葡萄,一顆一顆仔細剝完了皮,喂進了萌萌的嘴里,還趁機教育她:“小日本都不是好人,你爺爺不忽悠他們忽悠誰,坑死這幫孫子才好呢。”
她想了想又高興地咧開嘴笑,壓低了嗓音說:“咱們家萌萌真是厲害,隨隨便便種幾株蘭花,就能糊弄住小日本,你看他們一個兩個多積極,都往那箱子里投價錢呢,也不知道這回能收到多少錢。”
“很多很多很多。”萌萌比了個大大的手勢。
馮老太笑瞇了眼睛,夸獎著她:“要不咋說咱們萌萌厲害呢,小小的年紀就能賺到大錢了,讓我想想這錢咱們要用來干啥。”
日本人最終還是落入了馮老頭的算計,他們在這會議室里面無遮無擋,想找個地方偷偷商量都找不到,偏偏馮老頭還催的急,不給他們留下半點思考的時間。
日本人沒有辦法,誰讓他們喜歡上了老馮家的蘭花呢,這么珍稀的蘭花拿回日本去,他們咋樣都吃不了虧,在馮老頭這里多花了價錢,他們回頭就要在日本人那里找補回來,最終都乖乖地填上了一個比較高的心理價位。
這些箱子被馮老太拿到旁邊的房間里,她和她家大兒子坐在椅子上盤點起了價錢,打開一張又一張的紙,馮老太的心跳了一下又一下,終于忍不住地驚呼起來:“哎呦媽呀,這幫小日本太有錢了,你瞧這張紙上寫的,三十一萬五千一百美元,嘖嘖嘖,這得有好幾百萬人民幣了吧,發了發了。”
馮益民也被這個價錢嚇了一跳,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很正常,還分析說:“小日本愿意花三十一萬跟咱們買,說明他還是有很大賺頭的,以前一株蘭花可以換一棟大廈,說不定現在就能換兩棟,咱們不在日本,又不清楚行情,小日本精著呢。”
“哈哈,不管咋樣,咱們家這回是發財了。”馮老太抱起萌萌就在她臉上香了一口,喜滋滋地說:“萌萌啊,你真有福氣,你這回發大財了。”
母子兩個統計好了價錢,就出去公布了結果,瞧那幫日本人互相埋怨的眼神,就知道他們出高了價錢,馮老太看在眼里,只覺得比她賺到大錢還要高興呢。
日本人現場交了現金,想要把蘭花拿走,還必須在馮老頭的帶領下,對著蘭花仙女拜了又拜,說起來日本人也是有些迷信的,不比馮老頭好多少,他們親眼見識過這么多珍貴的蘭花,也對蘭花仙女的法力深信不疑,那鞠躬的模樣別提有多恭敬了。
日本人買完了蘭花就張羅著要走,他們來到中國本就是為了淘金,也想快點兒把蘭花弄回日本去,賣上高價錢。
馮老太想到了那一箱箱綠油油的美金,就笑得非常熱絡地對著山本說:“山本君,這次多虧有了你,你回到日本再多留意那些大老板,有誰想要買蘭花,你就給帶到我們村里來,有蘭花仙女在,好蘭花還是能夠找到的。”
山本太郎這次也買到了蘭花,他感到十分滿足,上次那三株蘭花,他拿回日本去狠狠地炒作,請了很多電視媒體來站臺,愣是賣出了很高的價錢,他算是嘗到了甜頭,因此把頭點得比搗蒜還要重:“嗨!向天皇起誓,我將竭盡所能。”
“去吧,去吧。”馮老太笑瞇瞇地揮別了這群日本人。
回到賓館里,全家人圍坐在美金箱子前發起了愣,一百多萬美元吶,按照黑市的匯率來兌換,最起碼也有上千萬人民幣了,好大一筆錢。
馮老太興奮得差點兒沒跳起來,拼命地壓低了音量嚷嚷著:“咱們趕緊去那黑市上換錢吶,上千萬的錢,我還從來沒見過,怕不是要堆滿整間屋子了吧?哈哈哈,我做夢都要笑醒了。”
其他人跟著一起笑出了聲,馮益民冷靜下來卻勸說道:“媽,咱們有一百多萬美金,實在太多了點兒,哪個黃牛有這樣的實力?說不定他們全部加在一起,也兌換不了這么多美金。”
“啊,這要咋整?”馮老太禁不住有些失望,美金好是好,可她住在中國,也用不到美金啊。
馮老頭思考了好半響終于開口了:“先藏在家里,這么多美金咱們也不能存進銀行,我本來還打算用野菜加工廠來做賬,可惜咱們廠子現在是外匯大戶,上面的人都盯著呢,再放美金進去就是傻,先藏好了,以后咱們再想想辦法。”
家里的人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暫時也只能這樣了。
自從賺到了大把美金,馮老太那真是做夢都要笑醒,無論干啥都覺得十分起勁,這生活太有奔頭了。
轉眼間,果園里的野葡萄都成熟了,那一串串黑黑紅紅的果實掛滿枝頭,表皮上還結出了細細的白霜,看上去別提有多饞人了。
這野葡萄的味道也非常好,雖說果實比較小,但那果味卻特別地濃郁,家里的小娃娃們都愛吃,就連村里的人嘗過之后,也徹底地愛上了。
老馮家本來種得就不算多,賣了一部分給村里的人,剩下的那些也不打算拿出去賣了,就盤算著釀成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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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下人家釀酒,那都是土法子,把葡萄洗干凈以后,全部壓榨成汁水,加入白糖讓它發酵發酵,就可以裝進罐子里保存了。
剛剛壓榨出來的新鮮葡萄汁,酸酸甜甜地非常好喝,萌萌和哥哥們一連喝了好幾天,等到葡萄汁開始發酵,那缸子里就冒出很多白色的泡沫,瞧上去臟臟的,還有一股子酒味,聞著就有些醉人。
這就是發酵得差不多的葡萄酒了,馮老太搬出一堆瓶瓶罐罐,正準備裝瓶呢,回頭就看見萌萌和睿哥兒好奇地站在邊上。
她沖這兩個小娃娃揮了揮手,交代說:“你倆別在這里待著了,小心待會兒醉了酒,睿哥兒,你帶萌萌出去玩,要不去練練自行車也好哇,總之別待在屋里頭。”
睿哥兒非常干脆地答應了:“行,萌萌,哥帶你去練自行車。”
睿哥兒從走廊上牽出萌萌的小自行車,它通體被漆成了亮紅色,瞧上去閃閃發光,別提有多漂亮了,村里的小娃娃們誰不羨慕。
這倆小娃娃來到了村子前面的曬谷場,睿哥兒停下自行車說:“妹妹小心點兒,我扶你上去。”
等萌萌坐好了,睿哥兒就在后面扶住車子,還叮囑萌萌說:“別害怕,哥在后面推你,你只管往前面踩就是了。”
萌萌騎得歪歪扭扭,好幾次都險些摔倒了,都被睿哥兒穩穩地扶住了,她越踩越快,一路上撒下一連串銀鈴般的歡笑聲。
“妹妹,你休息一下,換我來載你。”睿哥兒瞧見萌萌的額頭都開始冒汗了,趕緊讓她停下來坐到后面去,他自己坐到了前面。
睿哥兒連他爺爺的三八大杠都會騎,更不要說這小自行車了,騎得穩穩當當,速度還相當地慢。
“坐好咯,咱們去兜風。”
這輛小自行車慢得像烏龜在爬,在曬谷場上兜了一圈又一圈,又拐出了村口,駛向了山路的邊緣。
一群蹲在小河邊上洗衣服的婦人,遠遠地就瞧見了,有那好事的人就開起了玩笑:“你們看,那張家小子載著老馮家的閨女,像不像載著個小媳婦兒?”
這幫婦人頓時嘻嘻亂笑,那個開玩笑的婦人越發得意了,收拾好東西走出去,沖著睿哥兒喊:“睿哥兒,你載著你小媳婦兒出來玩呀。”
睿哥兒剎住了車,一張小臉都黑透了,兇狠地罵了回去:“你瞎說啥,萌萌是我妹妹,再敢瞎說小心我揍你,長舌婦,不要臉!”
那婦人被他說得很沒有面子,還想繼續嚷嚷,冷不丁就瞅見了睿哥兒冷冰冰的目光,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喲,竟然好像林子里的兇獸,仿佛隨時都能沖過去咬死這個婦人,讓她訕訕地閉上了嘴巴。
“哼!”睿哥兒兇巴巴地瞪著她,腳下用力發動自行車,“萌萌,咱們走。”
這個婦人被落在后面,按住胸口跟走上來的婦人抱怨:“這老張家的睿哥兒,咋像個狼崽子似的,那雙眼睛老嚇人了。”
后面跟上來的這個婦人翻著白眼說:“得了吧你,誰讓你嘴上沒把門,對著個小娃娃都能噴糞,心里咋那么骯臟呢,要發騷找你自家的漢子發去,別對著娃兒們瞎扯,你也就是欺負娃娃小,要是碰上他們家大人,你敢這么說不?”
“你,你……”這個婦人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憤怒,臉色都脹成了豬肝紅,終究還是說不出話來。
睿哥兒騎出去一段路,就聽見背后傳來萌萌好奇的聲音:“睿哥哥,小媳婦兒是啥?”
“呃……”睿哥兒的臉騰地紅了,整個人好像在火燒,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要不是他坐在前面沒人看見,他連手腳都不知道要咋樣擺了。
“小媳婦兒嘛,就跟家里人一樣,比方說哥很喜歡你,就想跟你做一家人,你愿意嗎?”他滿懷希望地問,一顆小心肝跳得撲通撲通,就快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了。
“啊?可我要留在家里啊。”萌萌一臉懵呆呆。
“這不相干的,你可以留在家里,也可以跟我做一家人,萌萌你說好不好?”睿哥兒說得可蠱惑了,剎住車子轉過頭去看她。
萌萌甩著小腦袋拒絕:“睿哥哥你壞壞,我不想跟你做一家人。”
睿哥兒愣住了,他心里頭要多失望就有多失望,沮喪地說:“為啥?”
萌萌機靈地笑了起來:“嘻嘻,你別想搶走我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他們都是我的,我不分給你。”
萌萌揚起小臉兒,別提有多得意了。
睿哥兒不由得笑了,“哥不跟你搶,等你長大以后你就明白了,傻萌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