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看七九將茶水放在了自己手邊,沖著七九點頭致謝,又站起身沖著凝歌微微施了施禮才重新坐好,端起茶水輕輕吹了一下,小小的抿了一口。
這女子的一言一行無不恰到好處,舉手投足之間透著說不出的良好教養,凝歌只是暗自觀察并不驚擾她。
“剛剛聽姑娘說將繡帕放在凌云布莊寄賣是為了換錢為夫君治病?”
凝猜測眼前女子的自幼的生活環境應當是不錯的,不知怎么就淪落到了這個地步,她心里突然就充滿了好奇,很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女子聞言,眼睛里立時間就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拿著帕子拭了拭眼淚,才語帶哽咽的答道:“是。”
“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凝歌淡淡一問,面對這樣一個含悲帶怯,我見猶憐的女子,她還當真凌冽不起來,她也是真的明白了那句很有名的“英雄難過美人關”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女子紅著眼睛說道:“小女子名叫孟如畫,因為夫君身患惡疾需要銀錢請郎中抓藥,不得已之下小女子才會求到凌云布莊,還請東家諒解。”
凝歌點了點頭,擺了擺手,嘴角微微一動,笑了笑:“若是可以幫到孟姑娘,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只是看孟姑娘言談舉止不像是小門小戶的人家,怎么會……”
雖然凝歌的話沒有說完,但孟如畫也是個聰明的,倒是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東家說的沒錯,小女子家境原本也算殷實,只是后來發生了一些變故,又逢夫君身患重病,我才不得已繡些帕子賣錢討個生活。”
凝歌聞言點了點頭,:“這當真是難為姑娘了,只是既然夫君家境中落,他又身患惡疾,孟姑娘為何不棄他而去,找一個更好出路呢?依照姑娘的容貌,想來也不是難的。”
原本貞靜的孟如畫聽凝歌的話,臉色驟變,凝歌注意到她的兩只手將那帕子都要絞碎了似的。
“我與夫君早就有白首偕老不相離的誓言,我是他的妻,又怎么會在這個時候棄他而去?”孟如畫咬牙道:“如果掌柜的不想幫如畫,小女子也不強求。”
想來應該是不止凝歌一人說過這樣的話了,所以孟如畫聞言,立時間就有些惱怒了,站了起來,眼神堅定,完全不似剛剛的怯懦。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凝歌倒是也不著急,淡淡一笑,繼續說道:“孟姑娘何必這樣苦了自己,人生匆匆,紅顏瞬間變白發,姑娘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執拗呢?”
凝歌倒是沒有被孟如畫的態度激怒,依舊神色淡然,只是眼睛里帶著淺淺的笑意。
孟如畫抬頭看著凝歌,眼神堅定,咬牙道:“我與夫君有白首盟約,我又豈會負他?既然東家不愿意幫如畫,如畫就不加叨擾了。”
“孟姑娘剛剛也說了,這云城生意最好的布莊就是凌云布莊了,只是不知道姑娘離開這里還有什么好的去處嗎?”凝歌笑了笑。
孟如畫面色一動,一雙柳葉眉極盡的皺起,眼睛里帶著悲憤,卻終于堅定的說道:“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我與夫君定能白首。”
“姑娘如此有信心?”凝歌似笑非笑的問道。
孟如畫認真的點了點頭:“天若有情天亦老,我必不會放棄。”
“好”,凝歌輕輕拍了拍手掌,笑了笑:“孟姑娘 果然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
聽凝歌這樣說,孟如畫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疑惑的看著凝歌:“你……”
“孟姑娘請坐,我們好好商議一下這繡品的寄賣”,凝歌說完看孟如畫的眼睛來還有疑惑,淡淡一笑:“孟姑娘不要想太多,我們只談繡品。”
聽凝歌如此說,孟如畫終于是坐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重新將竹籃放好,她需要凝歌的幫助。
“對于發生在孟姑娘與令夫君身上的事情,我也深表同情,也愿意為了姑娘在凌云布莊開一個先例”,凝歌淡淡一笑。
孟如畫聞言頓時面露喜色:“多謝東家多謝東家……”
不能孟如畫將話說完,凝歌補充道:“孟姑娘先將繡帕給我看一看,我要保證這些東西能襯得起凌云布莊的身份。”
孟如畫了然的點了點頭,但是看得出她對自己的繡品還是很自信的,含笑將竹籃遞給了走過來的七九,沖著凝歌點點頭。
凝歌隨意的從竹籃里抽出了一副繡品,手指腹部輕輕劃過質地良好的帕子,看那栩栩如生的蘭花,淡淡一笑。
“色彩搭配十分到位,亮麗但不失雅致,也沒有落入俗套,針法奇妙細致,看得出孟姑娘很是用心”,凝歌并不吝嗇自己的贊美之詞,只因為繡品的確不錯。
聽凝歌這樣說,孟如畫的眼睛里的緊張緩和了許多,這樣她的繡品應該就可以在凌云布莊寄賣了吧?
“孟姑娘的女工很好”,凝歌淡淡一笑,大戶人家的小姐除了要學習規矩儀容,女工刺繡也是不錯的,只是原本打發時光的東西成了謀生的手段,當真是讓人唏噓。
孟如畫也必定是想到了往昔的日子,臉上有一瞬間是失神,但是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臉色,含笑望著凝歌:“多謝東家夸贊。”
“小姐,既然位蒙孟姑娘的手藝這樣好,那這繡品是不是就可以在咱們布莊寄賣了?”七九笑嘻嘻的問道,對這個孟姑娘,她也是充滿了好感。
孟如畫投向七九感激的眼神,但是仍舊小心翼翼的看著凝歌,不等凝歌點頭,她是不敢讓懸著的心徹底放下的。
看孟如畫臉上的神情,凝歌覺得自己手里捏著的不是繡帕而是她夫君的性命了。
“孟姑娘的繡品自然可以在布莊寄賣,只是我有一個條件”,凝歌喝了一口茶,淡淡一笑:“凌云布莊是開門做生意的,這一點,孟姑娘應該清楚。”
因為不知道凝歌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孟如畫一時竟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
“我……”
凝歌看孟如畫這個樣子,淡淡一笑,繼續說道:“將繡品在凌云布莊寄賣,凌云布莊要抽去繡品賣價的十之二,姑娘覺得如何?”
孟如畫愣了一下,隨即歡喜著點了點頭:“應該的,這都是應該的。”
“如果孟姑娘沒有什么問題,就去找掌柜的說這這件事情就好了,以后你的繡品都可以直接拿到凌云布莊寄賣”,凝歌淡淡一笑:“如果孟姑娘不放心凌云布莊也可以每日在布莊看著。”
聽過凝歌如此說,孟如畫的一張臉漲的通紅,連連搖頭:“既然求到了凌云布莊,我就是相信凌云布莊的,如畫多謝東家。”
凝歌擺擺手,淡淡一笑:“姑娘的繡品寄賣在凌云布莊,我們也有收益,所以孟姑娘不必言謝。”
或許是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順利,孟如畫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囁嚅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什么來,但是眼睛里滿滿的全是感激。
“姑娘只需要每隔幾日將繡品送到凌云布莊同時取走銀子就好”,凝歌笑了笑:“這樣姑娘也就有了時間照顧患病的夫君了。”
孟如畫連連點頭的:“謝謝東家……”
“如果孟姑娘沒有其他的事情了,不如就先去前面與掌柜交接一些這個事情,你只將我剛剛說的話都轉達于他,他自然知道該如何處理。”
孟如畫站起身,沖著凝歌感激的福了福身子,結過七九遞過來的竹籃,慢慢轉身離去。
直到孟如畫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凝歌才皺了眉頭:“有什么話就說吧,我看你也是忍不住了。”
七九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發,十分不解的問道:“小姐,這個孟姑娘本來就已經很可憐了,咱們布莊也差錢,再說一塊繡帕的十分之二當真沒有多少銀錢的,你……”
七九的話說了一半,似是因為沒有想到妥帖的詞語一時間卡在了那里,張了張嘴巴,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了。
“你是想說我唯利是圖?”凝歌喝了一口茶水,挑著眉頭看了一眼七九,似笑非笑的問道。
七九聞言,又看了看凝歌看不出悲喜的臉色連連擺手:“七九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七九……”
看著小丫頭手足無措的樣子,凝歌倒是先笑了:“那孟如畫雖然此時落魄,但骨子里還是驕傲的,我抽去的十分之二不是錢,而是給她的尊重。”
七九的一張小臉皺巴巴的在一起,一時間無法理解凝歌話里的深意,最終無奈的嘆了口氣:“七九理解不了小姐話里的意思,但是七九明白了小姐也是為了孟姑娘好。”
凝歌點了點頭:“你先出去吧。”
七九點了點頭,退了出去,不多會兒的功夫,云蒼就閃了進來。
“剛剛將孟如畫的事情聽得清楚吧?”凝歌只挑著眉頭看云蒼。
云蒼點了點頭:“屬下覺得主子的想法不只是感動與孟如畫夫妻情深,應該是另有打算的吧?”
凝歌贊賞的點了點頭,她向來就不是一個心善的人,每個人都有各自要走的路,也都有各自要吃的苦,這一點是誰都不能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