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一直覺得自己的心是越來越軟了,見孟如畫這個樣子,她竟然會有忍不住的鼻子發酸,再看云蒼,眼睛也是紅紅的,凝歌忍不住看了苦笑。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即便是訓練出的暗衛也是不能完全熟視無睹的,想必云蒼這幾日已經見了許多次這樣的場景,不然也不會急匆匆的去告知了她這些事情。
“為什么不送他去城里的醫館,或許還有希望”,凝歌淡淡的問道的,心里卻是在琢磨著七九與凰肆 是不是快到了。
她可真擔心凰肆來晚一步,那可真是什么事情都來不及了。
“不,不能去醫館不能去……”孟如畫緊緊抱著男人,眼睛里全是痛苦神色:“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 ,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不能回去,不能……”
凝歌皺了皺眉頭,孟如畫這個萬念俱灰的狀態雖然讓人有些于心不忍,但是站在她的角度來說倒是極好的。
一個人只有處于絕望的深淵,才會倍加珍惜救命的稻草,凝歌淡淡一笑,席地而坐,拉了一下孟如畫:“
或許他不會死,但是你一直這樣抱著他會壓迫到傷口,這生死可就不好說了。”
果然聽凝歌這樣說,孟如畫一下子就松開了一直緊緊抱著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查看男人的傷口,看著繃帶上的血漬,眼睛里全是愧疚與心疼。
“我想聽一聽你的故事”, 凝歌淡淡一笑,眼睛了看不出太多的悲喜。
倒不是凝歌冷血,只是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悲苦的人,她不是救世主,她只是一個想要在這個艱難世界上努力活下來努力活好的一個小女人而已。
當然,如果在完成的自己的事情時候可以順帶著幫一把值得幫的人,她也是非常樂意的。
孟如畫依舊望著自己的愛人,好像完全沒有聽到凝歌的話一般,她的眼睛只能看到他了,這是她活著的唯一希望,她只有他了。
“如果我能讓他活下來,你想跟我聊一聊嗎?”
凝歌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她是知道孟如畫不是如此無禮之人,只是心痛至極的人哪里還能顧得上這其他對她來說無關緊要的人。
不過凝歌如果真的能救活她的夫君,自然也就不是無關緊要的人了。
“你當真能救活他?”孟如畫的眼睛里閃過一抹驚喜,但是很快又熄滅了,喃喃的說道:“怎么可能呢?他的脈搏已經很虛弱了,我知道他要離開我了。”
凝歌實在無語,她說的話有那么讓人不能相信嗎?
想到這里,凝歌索性嘆了口氣:“他若是真能死了,你準備怎么辦?出家做姑子去?”
左右是凰肆還沒到,凝歌倒是有心思跟孟如畫聊天,雖然只是兩面之緣,但她看的出孟如畫也是一個對感情極其執拗的人,只是這樣的人大多會被感情所苦。
“他說會一直陪著我,雖然他言而無信,我也愿意生死相隨”,孟如畫淡淡的說道,眼睛一時半刻也沒有離開那個始終昏睡的人。
這個……
凝歌倒是沒有想到孟如畫是如此烈性之人,心里對她的好感又平添了幾分,這樣女子果真讓人中意,如果為人殉情實在可惜。
“既然不畏生死,或許你可以試著相信一下我說的話,萬一他能活下來,對你來說也是意外的驚喜,再說即使死了,你也可以生死相隨不是嗎?”
凝歌的話說的很是輕描淡寫,惹得一直守在一旁的云蒼嘴角忍不住抽了下,額頭上滿是黑線。
想來,普天之下能將生死看的如此風輕云淡的人也不多吧,當然,此時凝歌是將他人的生死看的風輕云淡。
孟如畫一直混沌的眼神好像一下子有了焦距,她慢慢轉過頭看著凝歌,突然緊緊抓住凝歌的胳膊,眼睛里閃著亮光:“你真的能救活他嗎?”
凝歌只覺手腕有些吃痛,卻也沒有推開孟如畫,對這個女子,她的心里還是有幾分真心實意的憐惜的。
“你就當賭博吧,總有贏的機會”,凝歌淡淡的說道,她想來不喜歡將話說的太圓滿。
孟如畫慢慢松開凝歌的手,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知道你是誑我的,但是我也愿意跟你說說,再說我都 要隨他而去了,說出來又有什么關系呢?”
凝歌只是點了點頭并不知聲,嘴角微微上揚,眼睛里帶著一抹很是意味深長的笑,只是孟如畫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沒有留意到罷了。
“我之所以不帶他去醫館是因為不想被人找到,我跟他逃出來很不容易”,孟如畫苦澀的笑了笑,淚從眼角滾落下來,順著蒼白的臉頰一直跌在了地上。
此時的孟如畫面色蒼白,頭發有些微微的凌亂,整個人看上去脆弱不堪,好像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似的。
“逃出來?你們不是夫妻,而是私奔出來的嗎?”凝歌微微皺眉,果然與自己了解的相差不多,只是具體細節只怕還要聽孟如畫自己說了。
孟如畫將男人的一只手握在手心,小心翼翼,她想要捂熱戀人越來越涼的手,卻又總是忍不住擔心自己用力過大會弄痛了他。
“我們本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長大之后我一定會嫁給他”,孟如畫輕聲說道,眼睛里帶著淺淺的笑意,想必此時她的腦子里一定是想起了那許多無憂無慮的記憶。
凝歌只是靜靜的聽著并不打斷孟如畫,她只需要了解事情的經過就好。
“可是后來一切都變了,我父親不讓我嫁給他”,孟如畫笑的很是蒼涼:“也是,入宮選秀總比嫁給一個籍籍無名的人好。”
“選秀?”凝歌聽到這里,忍不住出聲打斷了孟如畫:“你是應選秀女?”
孟如畫點了點頭:“我本是凌城都督的女兒,自然在應選秀女之列”,說到這里,孟如畫忍不住笑了:“你說萬一我一朝獲得到皇上的寵愛,我父親是不是就官運亨通了?”
凝歌細細打量著孟如畫,將她眼睛里無奈的蒼涼盡收眼底,這一個女子承擔了太多的重擔,想必與情人私奔出來也是萬不得已的事情。
“入宮為妃不好?要知道那可是多少人夢寐已久的事情”,雖然明白孟如畫的心思,凝歌還是忍不住這樣開口問道,或許她只是想要看一下孟如畫究竟是怎么想吧。
孟如畫并沒有因為凝歌的話而憤怒,只是嘴角的笑容越發嘲諷:“入宮為妃?不過是一個騙人的夢,我自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又怎么會讓自己進入那冰冷的黃金籠子里。”
冰冷、黃金、牢籠。
這是孟如畫為皇宮貼上的標簽,很精準,凝歌點頭表示贊同,這個女子當真是聰明的,凝歌想自己還是經過一番 痛徹入骨的摸爬滾打才明白了這個道理。
“皇宮里天地下最富麗堂皇的地方,你可以見到最尊貴的男人,這些你都不想要嗎?”
孟如畫看著地上昏迷男人的眼神越發溫柔,嘴角微微一動,笑的十分恬淡:“我此生所求不過是能與心愛之人白首偕老,即便不能,我也心滿意足,他的心,我是得到了,這些皇宮里又怎么會有?”
對于孟如畫的這些觀點,凝歌點頭表示贊同,一旦進了皇宮,她可以憑借手段、聰明、美貌得到無上的權力,無數的金銀,卻是唯獨不能奢望真心。
皇宮里是最不能講真心的,不然下場只能是死。
凝歌的嘴角也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她一直自詡聰明,此時回頭看那些歲月,當初的她實在傻的讓人無奈。
“我若能救活他,你能為我做什么?”凝歌淡淡的問道,她不想繼續跟孟如畫繞彎子下去了,應該知道的她都已經知道了。
孟如畫愣了一下,隨即“噗通” 一聲跪在了凝歌的面前:“姑娘若是能救活他,孟如畫愿意當牛做馬報答姑娘。”
“這話從來都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苦難,你確定你能做的到嗎?”凝歌淡淡一笑,伸手虛扶了一下孟如畫:“你先起來說話吧。”
孟如畫卻是沒有挪動身子分毫,看著凝歌的眼神很是倔強:“只要姑娘能保他活命,即便要我現在去死也可以。”
凝歌聞言忍不住失笑:“這倒是一個好的法子,一命換一命,只是我又沒有看上你的情郎,何苦你死他活?”
孟如畫一時間愣在了那里,她實在不知道除了自己的這條命,她還有什么了,但是她心里很清楚,眼前的這個女子既然跟自己談條件,那就是一定能治好她的心愛之人。
“只要姑娘說的出,如畫一定會去做”,孟如畫堅定的說道,眼神里帶著一種決絕。
凝歌一點也不懷疑如果她現在讓孟如畫去死,她不會絲毫猶豫,因為死畢竟是一件太簡單的事情,活著才更辛苦。
“如果我讓你進宮去呢?”凝歌淡淡的開了口:“如果我讓你參加選秀進到你說的那個冰冷的黃金牢籠,你去嗎?”
孟如畫是絕對沒有想到凝歌會提出這樣的條件來的,愣了一下才咬著嘴唇說道:“我愿意。”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凝歌淡淡一笑:“這樣,你也愿意嗎?”
孟如畫的眼睛里帶著決絕:“只要我知道他能好好的活著,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