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終究是不曾參加狩獵盛會,她手里攥著鳳于飛的令牌,知道鳳于飛會相信她所做的一切的,心里踏實下來,做事情就變得義無反顧。
臨出門的時候喚月出來,見凝歌和固倫要走,連忙道:“二皇子正要往這里來,娘娘這是要去哪里?”
凝歌想了想,道:“你且說我和固倫出去散散心,讓二皇子跟隨狩獵隊伍狩獵去吧。”
喚月一愣:“二皇子是跟著您和固倫公主好保護你們的,娘娘,現在凰家四位爺視您為眼中釘,您還是帶上二皇子的好。”
固倫也看著凝歌好奇道:“我二哥是這草原上最好的人了,武功又高強,帶著他你安全一些。”
凝歌堅定搖頭:“不。”
固倫蹙眉,知道凝歌是不想招搖,若是凝歌只是和同為女子的固倫賽馬游玩必定是不會有人過問,只是若是拉上一個二皇子,這二女一男可就要顯眼多了,到哪里都會有人注意。
喚月還想多說什么,凝歌卻是神情凝重的看了一眼喚月:“這里就交給你了。斷不能叫二皇子跟來。”
喚月點頭,“娘娘小心。”
凝歌和固倫揚長而去,從馬廄里選了兩匹棗紅馬一前一后就向著草原深處的一頂雪山疾馳而去。
這西涼邊境分明是一大片的草原,臨近草原邊界的地方也當是茫茫一片戈壁。叫凝歌稀奇的是這草原盡頭不是戈壁,而是一座雪山。
這里的地形圖和現代的中國大陸完全對不上號,凝歌無從判斷這是什么山,遠遠的只見著那山下尚且還有樹叢林立,山坡背陽處正朝著草原,上面堆積這白皚皚的雪。
固倫說那婆羅花就生長在那雪山之巔,倒也不是什么難取之物,只是那積雪深厚,稍有不慎就會引發雪崩,死者不計其數。
婆羅花原本也不是什么禁忌之物,甚至還是西涼國花,開放在白雪之巔,傲雪而立,卻是四季如春用開不敗,好似一尊佛陀俯瞰天下。
婆羅花夭夭灼灼,本是西涼山上的一道風景。是神圣之花,只是固倫公主父輩的的幾個叔叔因為爭奪皇位利用婆羅花互相陷害,現在的西涼王上位之后就把那婆羅花定為禁忌之花,山上的婆羅花也禁止采摘。
所謂的西涼秘毒也都是掌控在皇室手里,若非意外,斷然不會流落到外人手里的。這樣一來謀殺凰捌的范圍就不斷的縮小,固定在西涼王室的那幾個人身上。
只是那所謂的意外是什么呢?凝歌心中沒有底,也就愈加的彷徨。
這就好似一場陰謀,從凝歌踏入這西涼土地上開始就不斷的醞釀,如今凝歌是籠中鳥,若非是膽子大了一點前往大風堂查看凰捌的尸體,當真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凝歌第一個聯想到的就是那看起來就不大順眼的大皇子多都,或者也是因為多羅疼愛固倫公主主動愿意幫助她的緣故,凝歌心中多多少少是對多羅有些好感,本能的排斥多羅是兇手的想法。
要不然,就是西涼王。
凝歌眉目沉了沉,吆喝了一下胯下的馬兒,固倫忽然回頭迎風道:“娘娘,若當真是我父兄中的任何一個人下毒害了那凰捌,您會怎么做?”
凝歌一愣,沉下眉眼道:“該要的代價總是會要的。”
固倫追問:“那是什么代價?你會殺了他們嗎?”
凝歌不語。
固倫咬著紅唇,忽然勒停了胯下的棗紅馬,直勾勾的看著凝歌道:“固倫想請求娘娘一件事情。”
凝歌正好順著固倫的勢頭來了個緊急剎車,往回驅馬跑了好一陣子才和固倫持平,問道:“什么事情?”
固倫想了想:“若當真是我父兄連累了娘娘被冤枉,娘娘請放過他們的性命。”
凝歌側頭道:“你那么篤定是你父兄?”
固倫蹙眉:“我不知道。但是那婆羅花毒的藥方是流傳不到外面去的,定然是這皇室中人不錯。”她有些憂傷的抬起眸子:“雖然不知道是誰。我卻也不希望我的父兄為此丟了性命,你也說了那凰捌本就是活該不是?”
凝歌斂了眉眼,許久才道:“公主,若是我沒有七日之期,當時就要死在凰家眾口鑠金之下,你會不會認為我冤枉并且為我求情?”
固倫愣住,咬了咬紅唇幾乎要哭出來,終究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凝歌仰頭看了看碧藍如洗的天空,深吸一口氣道:“我沒有依靠,就活該要被千刀萬剮嗎?”
“娘娘可知道,固倫一開始要隨同娘娘一起只是因為娘娘寧折不屈。本不過也只想幫您一把,卻不曾想幫到了我父兄頭上。”固倫公主無奈的聳肩,說著說著自己就苦笑了起來,頓了頓才道:“朝堂上的爭斗我雖看不明白……我父兄若是當真是其中作梗著,固倫只是想要懇請娘娘看在今日固倫不顧父兄撫養的恩情幫你的份上不點破這事情真相?”固倫著急道。
凝歌打斷了固倫公主的后半句話:“好了。我答應你就是了。”
固倫惶然抬頭,嘴巴張大的能塞下一個雞蛋:“真的?”
凝歌點頭:“就當是我還你一個人情,只要我洗脫冤屈,其他的事情自有定數,我答應你不主動出手傷你父兄。但是……”
但是若是別人非要進犯的話,凝歌向來不是省油的燈。
固倫公主肯帶著她出來找尋那婆羅之花,明知道這是違逆宮廷的事情也還依舊奉陪到底了。這是凝歌欠著這個重情重義的女子的。
這是本就應該償還的債。
固倫釋懷,點頭道:“我明白了。”
兩人齊頭并進,各懷心思,路途雖然遠,終究是在天黑之前到了雪山腳下。一天只有在這傍晚的時候才能照到陽光,金黃色的霞光披在半坡的雪面上,整個山都變成了一種滄桑的暈黃。只是凝歌無心去欣賞這樣的良辰美景,迫不及待的翻身下馬,顧不得一路顛簸的勞累徒手就要登山。
固倫臉色發白,下馬的時候身子還微微搖晃了一下,但是見著凝歌心急,連忙收斂了疲憊的神色跟在凝歌身后。
卻不料凝歌回頭時候正見著固倫有些搖晃的身影,連忙停下來關切道:“公主還好嗎?”
固倫搖頭:“走吧,我還好。”
凝歌皺眉:“若是覺得累,公主就在這里等著我,我很快上去就下來。”
固倫堅定的搖搖頭:“再往上就有積雪,兩個人走還能互相照應。娘娘不必擔心我,我在這草原上長大,這一片的山不知道來過多少次。”
“公主……你為何要幫我?”凝歌忽然迷茫的看著固倫勉強的笑臉道。
甚至連背棄自己的父兄也在所不惜?
不會凝歌不肯相信人,這個世界上沒有白白能得到的東西。比如如今身在皇宮里的鳳于曳,若非是因為那一曲驚墨,又怎么會無故招惹她一個小小的妃嬪呢?
固倫喜歡鳳于飛,對于凝歌當是有恨才對,只是在凝歌遇難的時候第一個出來要陪著她的就是固倫公主。
是人心叵測,還是凝歌終究是計算錯了呢?
固倫被問的一愣,旋即就揚起一張笑臉看著凝歌:“若是說替我父兄贖罪。娘娘信么?”
凝歌搖頭,誠實道:“不信。”想了想又補充道:“你總不能一開始就知道那凰捌的死可能是你父兄造成的,若是如此,你根本就不必幫我來這一趟雪山。你總不至于會害自己的父兄。”
固倫瞇著眼睛看著凝歌:“娘娘不覺得就算是我現在知道了,我依舊是在害我父兄嗎?”
皮球被反踢回來,凝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固倫卻自顧道:“若是說我在為我父兄贖罪你不肯信,那么,我說我是受人所托你可信?”
凝歌愣住,腦中靈光一閃:“鳳于飛?”
固倫側頭笑:“你敢直呼皇上名諱呢,果真是天下難得的奇女子。你和他……說的一樣。”
凝歌抿唇頓了頓,也不再勉強,只是伸出手來:“我牽著你走吧。”
固倫臉色蒼白的有些透明,隱約透出些許傷感來。
凝歌只感覺自己的一句話是戳到了固倫的痛處。她不知道鳳于飛是什么時候找到固倫公主叫固倫公主幫助她的。只是固倫公主深愛鳳于飛,相信只要是鳳于飛矮下身段,甚至是不必給些好處去求她的事情她就一定會去做。
女人都是傻子。
凝歌忽然想起來那日里固倫公主來她住處說起鳳于飛時候那一臉的感傷,那時候必定就是鳳于飛找固倫公主幫助她的時候。
難怪鳳于飛安心的不出現,難怪固倫總是莫名其妙的接近她。
凝歌心中多了許多愧疚,拉著固倫沉默著穿過一片矮樹林。再向上就有積雪了,路途變得艱難無比,天色暗沉下來,眼見著就要黑了個透徹,凝歌暗想今日是上不去了,當下心思一轉拉著固倫就往側面走去:“走,繞到山背后去。”
固倫一愣:“去那干嘛?”
凝歌好笑:“你難道要睡在雪地里?”
固倫神色有些不自然,支吾道:“當然……當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