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殤帶著云湛走了之后,凝歌的眉頭卻是死死的蹙在了一起。
云湛的身份自然是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他身上的衣衫雖然是襤褸不堪,卻洗的很是干凈,顯然不是天生就是乞丐。
而且那衣衫的布料也不是尋常的亞麻,而是帶著些許的絲綢,顯然是富貴人家的東西。
只是那襤褸的衣衫到底是落魄出來的,還是故做樣子給別人看的就不得而知了。
凝歌不愿意去懷疑一個單純的孩子,但是這樣的巧合總是叫她心生警惕,在皇宮內出了意外尚且不過是一場笑話,在宮外出了意外無故死了,那可就陣的是她的無能了。
七九走上來,郁悶的看著凝歌:“這孩子總覺得是有些蹊蹺。”
凝歌點頭:“你去幫我查查這孩子的來歷,總要知根知底的好。萬一你家城主為了這個孩子有些意外,我可當真是擔當不起。”
一聽云殤會有意外,七九的瞳孔劇烈的收縮了一下,抿唇不做聲。
凝歌則率先走在前面,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若是說這孩子是沖著她來的,七九未必會用權力,畢竟她的心思盡數都撲在了云殤身上,對她有多少忠心還未可知。
在離開云殤之前,七九終究是要依賴云殤而存在,即便是她相信七九,也要掂量幾分。之前有了一個喚月,她可不希望自己身邊再出現第二個喚月。
看來,還要快速的培養自己的勢力才對。
走了許久,七九卻沒有超過凝歌的跡象,反而是溫溫吞吞的跟在凝歌身后,快到云府之前,凝歌驟然停下了腳步,回頭定定的看著七九:“你怎么不去?”
一回頭,卻是叫凝歌吃了一驚,七九眼睛紅彤彤的,整個眼眶莫名都帶著血絲,鼻子也紅紅的,顯然是剛哭過。
哭什么?
而且她還沒有聽到?
凝歌皺眉:“怎么了?”伸手自然的就要去給七九擦拭眼淚,卻是被七九刻意的避開了。
凝歌有些尷尬,見著七九分明是想要說些什么,終究卻還是有些怨怪的看了凝歌一眼,又飛快的跑了進去,再也沒有搭理凝歌。
凝歌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睛,轉身看著七九的身影漸漸淡去,心里莫名就翻涌起一陣無奈來,難道自己的想法是被看穿了么?
而七九這樣,是因為她的試探么?
唉……小心人難做呢!想保命的差事都不好做。
只是七九……
真的可信么?
凝歌前腳剛踏進門里,正窺見站在回廊里的云殤,此時側面對著凝歌,目光卻是對著七九消失的方向,聽見凝歌的腳步聲音,緩緩轉過頭來。
手中那一幅亙古不變的八駿圖華麗麗的攤在凝歌面前。
云殤嘴角生來帶笑,此時卻變成了苦笑,只深深的看了一眼凝歌:“云殤把七九交給凝歌的時候,交付的不僅僅是一個下人,而是一顆心,卻不是云殤的心,而是七九的心。七九生性單純,但卻不是愚蠢,她早知道跟著我不是長久之計,只是得了你,自然是跟得了寶貝一樣。只是姑娘似乎是叫七九失望了。”說著頓了頓,又補充道:“也叫云殤失望了。
說著頭也不回的拂袖里去,只留凝歌愣在當場,長風一起,吹得凝歌長發凌亂,起了一陣一陣的波瀾,正如此時凝歌的心思,一點也不能平靜。
她這是得罪了誰?
云殤沒有搭理凝歌的意思,徑直消失在花園深處。進了云家,凝歌就感覺有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看,明里暗里的總是不懷好意。
而且不管是下人的還是那些個不明身份的長老的,一個個看著凝歌的眼神都各不相同,只是靜默著不出聲,弄得凝歌好像是被死人盯著看一樣。
原本準備高聲呼喚云殤,終究是在下人們的凝視下歇了念頭。
此時非彼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況她不過是借住在這里,總不至于要挑起人家的家族戰斗,逗完了皇宮,她可不準備再做宅斗。
三十六計,走為上。
凝歌唉聲離去,隱在暗處一直沒有走遠的云殤從花枝后面走出來,看著凝歌稍顯落寞的身影忽然就有些心疼,手心里攥著的字箋滾燙,只是卻如何都沒有勇氣拿出來。
本該也是屬于她的東西,可是他就是不愿意給。
再打開手掌,那潔白的字箋就化作灰燼,迎風一吹,就沒了蹤影。
安霞跟在云殤身后,不解道:“城主接心水姑娘來,說是為了一鳴布莊,只是姑娘遲遲不動,難道那一鳴布莊還會自己倒了不成?”
關于云殤毛線帶走凝歌的事情,安夏一直耿耿于懷,他不是傻子,能看出來城主對凝歌不同于其他人,不,準確的說,是在那次客棧偶遇之后,城主就好像是陷入了一種魔障,即便是宅子里美女如云,他也沒有心思去多看一眼,更遑論那個遠在天邊的未婚妻了。
只是這個女人身份特殊,根本就不該出現在城主的視線里,他們身后還有皇上虎視眈眈,即便是那凰肆有多有覬覦眼前這個女人,也不知道這昔日的凝貴妃到底是有什么樣的魅力很本事,叫這些個男人都拔不開眼。
這也便罷了,還因為這個女人從街上莫名接回來一個乞丐,還叫城主為父親!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女人簡直太過分了,招蜂引蝶不說,就連孩子也不放過。天知道那么莫名冒出來的小少爺到底是不是這個凝貴妃的私生子,用來誆騙云家的錢財來了。
安夏心中憤憤難平,只是這樣的理由卻不足以支撐他腦子里動的念頭。跟了云殤這么多年,安夏了解云殤比了解自己都要多得多,若是叫云殤知道了他這樣的念頭且不是事出有因,非要殺了他不可。
凝貴妃啊……
安夏腦中靈光一閃,復又想起凝歌的身份來。
她畢竟是貴妃啊,皇帝和凰家人都可以在她身上下功夫,唯獨云城的城主不可以。他們只是生意人,得罪不得朝堂。
即便是為了整個云家,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和孩子的不能留在云城。
想到這里,安夏眼中有殺機一閃而過,卻是快的叫人不能捕捉。
而此時的云殤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卻絲毫不曾注意到自己身邊人的變化。
“渾說些什么?她自有自己的定數,我都管不得,你倒是擔心的不得了。”云殤收回了思緒,瞥了一眼身邊的安夏拂袖而去。
安夏在原地愣了愣,連忙跟著云殤的腳步去了。
此時的凝歌在廂房里,周邊沒有了七九之后,就感覺分外的孤單起來。
仔細一想她和七九也不過是半個月的交情,七九是她身邊唯一得力的人了,只是她一時糊涂,得罪七九的時候竟然忘了她是在這里唯一跟自己親近的人了。
凝歌正在琢磨著怎么給七九道歉,手托著腮想了許久也沒有個結果。
所以說人都是賤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也就算了,近身了果真是井繩,白白驚了一身的冷汗。
她總是奉行疑人不用的道理,怎么會腦子抽風自以為聰明的去試探七九呢!那么單純的一姑娘,即便是身在逆境也忠心守在云府的人,憨實得叫凝歌都汗顏,怎么可能生出來那么多無端的背叛之事。
凝歌一再的提醒自己這里不是皇宮,深吸了一口氣之后起身準備去找七九,還沒出門,就見門口忽地進來幾個人,為首的可不就是七九。
凝歌一陣欣喜,連忙迎上去。
“七九。”凝歌喚了一聲,聲音里隱約有歉疚還有開心。
只是七九只是恭恭敬敬的給凝歌行禮,半屈膝跪在地上,不卑不亢道:“姑娘安好。”
凝歌一愣,目光觸及七九身后跟著的一男一女之后瞬間就風起云涌,準備好的所有措辭瞬間都堵在了喉嚨口,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怎么回事?
七九身后帶著一男一女,男子身上一身緊身的黑衣,長發以黑色綸巾綁緊,眉眼英氣,只是沒有什么表情,站在那里好像是天然的冰塊,不說不動,恨不能把唇縫成一條線才好。
而女子則穩重端莊,年紀看起要稍長于七九,眉眼溫和,未出聲就先見笑容,眉眼彎彎,借著纖長的睫毛剛好遮去了眼中所有的表情,看起來親近可人,又無端多出來許多神秘感,端端是個美人胚子。
本就是一張出挑的臉蛋,配上那一身藕荷色團錦繡的長衫,顯得人利落大方,見凝歌的目光看過來,連忙恭敬行禮:“奴婢云澤見過姑娘。”
凝歌不過匆匆掃了一眼,眉眼卻并沒有因為云澤那一句問好變得舒展,只是直直的看向門口,朗聲道:“來了都來了,何苦在門口站著。你是準備叫我來猜你的心思么?”
話音剛落,就見云殤踏進門來,瞧著跪在地上的七九低聲道:“你起來說話吧。”
凝歌蹙眉,分明是在跟云殤說話,目光卻是一瞬不瞬的看著七九:“云公子這是何意?是要把七九從我身邊帶走么?”
云殤一愣,瞧見凝歌眼中的戒備之后難免是有些受傷,“你緣何會這么想?”
“那公子送這兩個人來是何意?”凝歌心中稍微有些放松,這才肯轉身看向云殤,疑惑道。
云殤撫掌而笑,指著云澤道:“你說云澤啊,不過是怕只有一個七九在身邊,你用不過來,所以給你加了兩個人手。云澤不是云府中人,卻是云城樓外樓的老板娘,也是我最得力的助手。這可是江湖上的百曉生,日后就歸你來用。如何?”
凝歌眉頭微微一凜,下意識問道:“你要什么?”
她是不知道云殤為什么要無言無辜對自己這么好,總是覺得心中忐忑,要知道從宮里出來之后,凝歌空有一個頭腦,身上并沒有什么值錢的寶貝,而云殤跟著自己,到底是圖什么呢?
凝歌的話一出口,站在云殤身邊的安夏就開了口:“主子能圖什么?姑娘有什么呢?”
“安夏!”云殤低聲斥責,安夏連忙在云殤嚴苛的目光下低下頭,只是云殤尚且不肯轉開目光,安夏不得法,只得低著頭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