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失散多年的親人,是什么感覺?
老實說,她沒有驚喜,也沒有喜極而泣,只有意外。
沈寒頎長的身姿在寒冬里顯得十分料峭,冷寂得沒有一絲溫度,閃著冷光的鏡片兒下,那雙黑眸丫冷漠得像個機器人。
這大概就是位高權重的人,獨有的冷氣場?
那么,他今天來是個什么意思?
認親?試探?
正琢磨著這位不曾謀面的大哥呢,那雙眼睛就朝她看過來。
不過一秒,沈寒抬步走來。
“我是沈寒。”他向戰少尊伸出手來,寒光鏡片兒下,雙眼卻看著喬寶貝。
戰少尊握住他的手,就兩個字兒,“幸會。”
兩手交握,滋生出莫名的殺氣來。
五秒后,緊握的雙手才松開。
半個字兒都不寒暄,沈寒直接說明了來意,“戰四爺,我們找個地方談談。”
戰少尊攬上了媳婦兒的肩膀,低頭看她。
“寶貝,要談嗎?”
大概沈寒身上清冷的氣質和霍帝斯有幾分相似,喬寶貝莫名地泛起了幾分酸澀,止都止不住。
可是——
“不想。”
她拒絕和沈家人接觸,甚至十分抵觸沈家的一切。
或許是因為年幼時期所受的苦,又或者是因為五年前她所受的折磨,令她忍不住對沈家有了幾分怨懟。
覺察到她的情緒,戰少尊動作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
“不想就不想,我們走。”
不過剛走了幾步,身后,沈寒淡淡低沉的嗓音傳來,“寶貝,借一步說話。”
聞言,喬寶貝不由得身體一僵。
雖然還沒和沈家的人做過親子鑒定,但是她身上流著沈家人的血,已經八九不離十。
寶貝這個稱呼,從沈寒嘴里叫出來,卻讓她情緒莫名。
難道這就是血緣羈絆的天性?
心內低低地嘆啊,她最終還是轉過身來,說:“沈部長,在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我想,我和沈家還是避嫌比較好。”
沈寒情緒依舊淡淡的,“我覺得我們兩個最好單獨談談。”
大概是身居高位久了,他的語氣不經意間流露了幾分不容置喙。
喬寶貝天生反骨,這正是她抵觸的。
“沒什么好談的,我怕我今天見了你之后,明天就沒命了。”她淺笑,“沈部長這么聰明,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這也是我今天來的目的。”
沈寒依舊淡淡地看她,她抵觸的情緒,絲毫沒有影響到他今天的決心。
見他這么堅持,喬寶貝一陣短暫的沉默后,同意:“行,就五分鐘。”
戰少尊摸摸她的后腦勺,尊重她的意見,“我去車里等你。”
她輕輕點頭。
戰少尊上了帝君ONE,將車窗戶打開,時刻注意喬寶貝那邊兒的情況。
冬日的傍晚,顯得天空暗蒙蒙的,才不過四點多,這天兒就開始擦黑了。
呼呼的冷風吹亂了喬寶貝披散的長發,臉上像冷凍過一樣,十分冷。
沈寒看她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眼神幾分柔軟,“外面冷,去我車上談?”
“不用,就這么談吧。”她嫌麻煩。
沉默了一會兒,沈寒忽然朝她的肩膀伸過手去。
喬寶貝皺眉,不著痕跡地退開一步。
柔光滑過后,男人神色微微一斂,最后還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肩上有葉子。”
她有些吃不消這位兄長突如其來的懷柔政策,只想速戰速決,“趕緊說吧,時間不多了。”
沈寒說道:“我今天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事兒,除了想看看你,還有些事想問你。”
“嗯,你問。”
然而,沈寒卻不問了,只說:“我派人來帝錦別墅找過戰少尊幾次,不過沒見著。”
“所以?”喬寶貝擰眉看他。
“所以我今天親自來了。”
她低頭看了眼腕表時間,“你還有四分十秒的時間。”
言下之意,別說廢話。
相比她的不耐煩,沈寒修養十分好。
他淡淡地回視喬寶貝,一字一句說得云淡風輕,“權家宜的事,我已經讓人調查了,是不是寧寧做的,很快就知道了。”
“呵呵,她做的何止這些?”
提起那女人,喬寶貝心里冒著一股子火氣兒。
每每想起五年前,她那生不如死的半年,哦,不,何止半年,加上戒毒的一年,真真兒是被沈黛寧整整折磨了將近兩年。
現在的她,好好的身體茍延殘喘,誰知道她哪天不小心嘎嘣一下過去了。
可至少她還活著,而那個伴她形影不離六年的男人,因為沈黛寧,大好的年紀就這么沒了。
她既不是圣母瑪利亞,也不是圣光籠罩的上帝,她簡直恨透了那個惡毒的女人。
喬寶貝目光瞬間冷下來,“沈部長,我是不會放過沈黛寧的。”
聞言,沈寒鏡片兒底下的眼睛,波光深邃,滲入了一層琢磨不透的芒色。
“告訴我,她做了什么?”
喬寶貝扯唇,“說了你就會信?”
“我只相信證據。”
“SO,我們談不下去了,在感情上,你,包括沈家所有人都會偏袒沈黛寧,畢竟她才是和你們生活了二十幾年的親人。”她冷嗤,嘲諷意味兒十足,“至于我,不過是一個只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而已。”
沈寒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幾秒的沉默后,他說:“我相信直覺,更相信我的眼睛。”
喬寶貝笑了,“沈部長,那你的眼睛是瞎的吧?二十幾年了,到底是她長得和沈夫人一模一樣呢,還是和你父親一樣呢?”
她這話是試探,當然,沈寒也沒想瞞著她。
“寧寧十五歲那年毀過容。”
還真被她猜對了。
沈黛寧整容了。
時間到了,話也談得差不多了,喬寶貝捋了被吹亂的頭發,準備告辭了。
臨走的時候,丟下一句話:“替我轉告沈黛寧,沈部長生日宴那天,我一定會出席,送給她一份大禮。”
看著這個刺兒頭的女人上車后,沈寒才轉身鉆進車子。
車門關上,他從兜里掏出手帕,將捏在手里的一根長發細細包裹。
正是他剛才拍喬寶貝肩膀時,順道捏的粘在肩上的落發。
他做事向來周全謹慎,寧寧和父親需要做親子鑒定,喬寶貝和父親也必須鑒定血緣關系。
司機回過頭來說:“部長,剛才楊秘書來電話,她已經訂好了今晚十點去往比斯國的航班。”
“嗯。”應了一聲兒,沈寒抬頭,外頭微弱的日光正好照在他的鏡片兒上,冷光乍現,“立刻聯系京城軍區總醫院院長。”
“是,部長。”
而在錦市的沈黛寧,在知道大哥沈寒一大早去了京城后,一直心神不寧。
因為后天的生日宴,沈寒請了三天的假期,她不是不知道。
這個時候去京城,揣著什么目的,是個傻的都明白。
坐在沙發上,雙手緊緊握著,電視上放的新聞,沈黛寧一個字兒都沒聽進去。
坐立不安很久,只覺現在的沈家窒息得讓她透不過氣兒來。
實在待不下去了,她起身就上了樓。
當然,心是不安的,表面上是淡定的。
所以,旁邊看電視的沈母也沒發覺她異樣的情緒,只問她:“寧寧,你爸爸快回來了,這都吃飯的點兒了,你上樓干嘛?”
沈黛寧佯裝著苦臉兒,“媽媽,天兒太冷啦,我去上面拿件外套。”
看著女兒上樓,沈母納悶。
客廳里的暖氣很足,哪兒冷了?
難不成感冒了?
這么一想,沈母有些急了,也跟著起身上樓。
走到女兒的房門前,正要敲門兒——
“阿宇,還沒找到赫軒?好,如果找不到,那就算了,立刻找人收購艾瑞珠寶……醫學鑒定一出來,找個時機把權夢芷給做了!”
房間里,女兒的聲音冰冷又陰沉,沈母敲門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
寧寧?
什么叫吧權夢芷給做了?
眸中不可置信,她哪里想到一向乖巧可人的女兒居然這么刻毒。
只是一個驚疑,房間門兒忽然打開了!
她驚了一跳!
見到門外的沈母,沈黛寧也嚇著了。
“媽媽,你……你怎么上來了?”
典型的做賊心虛啊!
上了年紀的沈母再怎么天真爛漫,也驚覺女兒的失常。
“寧寧,你可別干傻事兒啊!到底怎么了?和媽媽說,媽媽一定會幫你的。”
哪料,這句話后,女兒的臉色驟然變了。
沈黛寧柔美的臉變得陰鷙可怖,“媽媽,你都聽到了?”
沈母無緣無故一個哆嗦,只覺女兒可怕極了,“寧寧,你別嚇媽媽,你怎么了?”
“媽媽。”沈黛寧唇角一勾,涼涼地笑了,“如果你沒聽到多好了,可你為什么偏偏要上來呢?我都說了我去拿外套。媽媽,聽到了我的秘密,你說怎么辦呢?”
“寧……寧寧?”沈母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
沈黛寧依舊冷笑:“既然你聽到了,那你就去死吧!”
沈母震驚地瞪大了雙眼,眼看著女兒像個惡魔一樣步步朝她逼近,她驚駭地往樓梯口一步步后退。
退無可退,被逼到了樓梯口,她猛然間驚醒!
“來人——”
叫喚聲兒戛然而止!
在沈母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女兒伸手將她推下了樓梯!
咚咚咚好幾下,沈母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滾下了樓梯,最后一頭磕上了墻壁,鮮血直流!
趕在下人發現之前,沈黛寧捂著嘴巴,驚恐地大叫了一聲兒——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