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廳裡,秦朗拂袖而去,而文麗雅也拉著一臉驚奇的安娜離開了。
原本熱鬧的氣氛瞬間清冷下來,秦一城和子淅兄弟兩人,一起沉默著。
秦一城坐在餐桌前,視線對著自已面前吃了很久,依然剩著大半碗的蓮子膳粥,沉吟著,而子淅木然地站立著,眼睛看向的是餐廳隔斷處的雕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秦一城手?jǐn)E起,撐在桌沿上,用了十分的力氣撐著,連桌子幾乎都要被他推動了。
“子淅,我們之間,非要這樣嗎?攖”
他的聲音像被擠壓過一樣,變形了,變調(diào)了!
這讓子淅再也聽不出往昔的優(yōu)雅與從容,甚至也聽不出往昔的溫暖與關(guān)愛了償!
是,他本以爲(wèi),哥哥會說——我們兄弟之間,如何如何,但是,哥哥沒有說,他敏感地察覺出,哥哥早已經(jīng)不再把他當(dāng)作弟弟了!
這從哥哥看他的眼神,從哥哥刻意避開與他一起晨練,甚至從昨晚哥哥那樣呵斥他的話裡,他早就感覺到了!
如今,哥哥不再把他當(dāng)作弟弟來疼惜了,而是把他當(dāng)作想要搶他女人的敵人來對待了!
所以,他對這個家最後一點的依戀也消失了!
這麼多年來,在他的心裡,哥哥就是一切,是他情的寄託,是他愛的渴盼,更是他心頭跳動的火焰……現(xiàn)在,哥哥的形象毀了,他在這個家裡所要維持的一切也都?xì)Я耍?
靜默良久,子淅緩緩地說了幾個字——“哥,對不起!”
說完,他艱難地邁著步子,亦步亦趨地離開了……
臥室內(nèi)的靜更襯得曉律一個人獨處的悲傷,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了陽陽喊媽媽的聲音,她突然間有了活力,小跑著過去,照顧兒子。
抱著兒子的感覺是踏實的,看著兒子吃得滿足的小臉,曉律的心裡,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
“等等!”
如果說,今天早晨還有一件事讓曉律覺得幸運,那就是她趕上了這班電梯,而且,幸運地沒有遲到。
本來上午第一節(jié)沒課,她是絕不會遲到的,但是,早餐桌上子淅這樣一鬧,她又耽擱了。
曉律從後門跑進教室,丁逸文就從前門抱著書上了講臺。
忽!
今天來上課的人多,曉律在一個靠近中間通道的座位坐下,長長地吁了口氣。
等坐穩(wěn)之後,她用眼睛細(xì)細(xì)地找著慕容靜——說好了讓她給佔座位呢,她在哪呢……曉律仔細(xì)一看,慕容靜竟然跑到了第一排,她……她這樣是爲(wèi)了更好地欣賞丁逸文嗎?
可是,她在第一排,她怎麼過去找她呢?
只好就坐在這裡了!
“項目時間管理,是爲(wèi)了確保項目最終的按時完成的一系列管理過程……”在臺下學(xué)生的期待中,丁逸文主講的項目管理課程,開始了。
講臺上,他一身灰色西裝,配著深藍(lán)色條紋領(lǐng)帶,成熟知性中透著儒雅。
平時,丁逸文上課的時候,經(jīng)常會從講臺上走下來,跟學(xué)生們近距離地交流,這次也不例外,可是,對於沒有帶書,又險些遲到的曉律來說,當(dāng)丁逸文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害怕了——他可是她的導(dǎo)師啊!要是看到她來上他的課,書都沒有帶,那該是多失望啊!
慌亂中,她扯過旁邊男生的書,放到了兩人中間,頭也努力地湊向了他。
可是,就在曉律以低垂地,低得不能再低的姿態(tài),蜷在桌前時,耳畔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站起來!”
丁逸文的聲音清洌中透著威嚴(yán),只三個字,曉律刷地就站了起來。
“到講臺那去,把我的書拿來!”
“是!”
這絕對是萬人矚目!
曉律朝講臺走的這段路,簡直就像是在受刑罰!
“曉律!”
在走過第一排的時候,曉律聽到了慕容靜低低地喊著她的名字,也聽到了身後偶爾傳來的嗤笑聲……書拿回來,她雙手捧著送到丁逸文面前,小聲地喊道,“丁教授!”
丁逸文的目光從她的臉上落到了書上,用和剛纔一樣清洌的聲音說道,“教授上課還帶書,學(xué)生能不帶嗎?”說完,他的目光從她的臉上轉(zhuǎn)到了四周,“今天在坐的各位,都是有志要做高級管理者的人,要管理好一個企業(yè),一個公司,首先要管理好自己的人生,今天我講得是項目時間管理,你們都要認(rèn)真聽,認(rèn)真想,下課後,寫一篇心得筆記給我!”
心得筆記!
當(dāng)丁逸文撇下雙手捧著書的她,自己迴轉(zhuǎn)到講臺上時,曉律覺得,自己的心得真是太深刻了!
今天早晨,她明明就知道自己還要上學(xué),卻在餵了陽陽之後,在臥室裡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地離不開家!
這不就是她不會管理自己的時間嗎?
假如有一天,她在管理自己的公司時,也是這樣婆婆媽媽,怎麼能管好呢?
爲(wèi)著丁逸文這堂課給她的教訓(xùn),曉律下午的時候,洋洋灑灑,一直寫了五張紙的心得體會,看得慕容靜都呆住了——“曉律,你這哪是寫筆記啊,完全是在寫散文……一寫就這麼長……”
慕容靜說著說著,就蹙了眉,把曉律的筆記折在手裡說道,“不行,這樣好的筆記不能交給丁教授!”
“爲(wèi)什麼?”曉律不解地問道。
慕容靜臉一紅說道,“你寫得這樣深刻,丁教授看了,一定會喜歡的,這……我不能允許!”
曉律怔怔地看著她問道,“慕容,你真就這麼喜歡丁教授嗎?”
“是,今天,丁教授實在是太有魅力,哦,你來看,已經(jīng)有學(xué)生把他今天站在教室裡站著講話的場景拍了傳到網(wǎng)上了,還登了頭條呢!”
什麼?
曉律打開自己手機一看,t大的頭條,照片上,她站在丁逸文身邊,仰望著他,而他,正眼神發(fā)亮地說著什麼……天哪,爲(wèi)什麼會有人拍照呢?
“慕容,這張照片……”
“我看挺好啊,把丁教授照得光芒萬丈,他好優(yōu)秀啊!”
曉律本來爲(wèi)了避諱而心裡彆扭,但是,看到慕容靜那樣癡迷的態(tài)度,忽然就想到了林笙——以前,她和林笙在一起的時候,林笙也是這樣癡迷秦一城的,可是後來,後來,秦一城從林笙的夢中情人變成了她的丈夫,這樣戲劇化的轉(zhuǎn)折,是她怎麼也預(yù)料不到的!
想到這,曉律害怕了——她雖然知道,慕容靜不是林笙,丁逸文也不是秦一城,而且自己已不是單身,但是,她突然覺得丁逸文對她卻有些不一樣……所以,她在他面前還是不要那麼顯眼吧!
像丁逸文說得那樣,作爲(wèi)一個高級管理者,首先要管理好自己的人生,她必須要把一些事控制住……今天的子淅就是例子……
哦,一想到子淅今天早晨在餐桌上說的話,曉律就覺得頭疼起來。
於是,她一邊頭疼地把自己寫的心得筆記收過來,一邊很嚴(yán)肅地對著慕容靜說道,“我的心得筆記,我想是寫得太多,寫得太誇張了,我先改改吧!”
……
半山別墅,秦朗的書房內(nèi),秦朗夫婦倆正在爲(wèi)著早晨的事而擔(dān)憂地談著。
“阿朗,你說子淅怎麼會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呢?”
秦朗擡頭看了自己妻子一眼,動了動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子淅小時候,我疏忽了他,現(xiàn)在他知道了自己非親生的事,心裡一定痛苦極……對我們的一切也都懷疑了……我好悔啊,我當(dāng)初既然失去了女兒,換回了子淅,我……我就不應(yīng)該心存怨恨,更不應(yīng)該把心裡的怨恨,轉(zhuǎn)移到子淅身上……阿朗,聽子淅早晨說話的清冷口氣,完全是看透了一切的表情……我怕,我們就這樣失去他了!”
說到傷心處,文麗雅偎到了自己丈夫的懷裡,秦朗連忙輕攬住了她。
秦朗長嘆口氣說道,“本想瞞著兩個孩子,讓這段陳年舊事,成爲(wèi)永遠(yuǎn)的秘密,可是,如今……子淅知道了,如果安娜也知道了,那她該會多煩心啊!”
兩人這樣長吁短嘆一會兒,忽然又想到更重要的事,也更憂心起來。
“不要說子淅身世的事,就說他認(rèn)定了曉律這件事,我想起來,就覺得不安!”
“是啊,他們兩兄弟本來感情好地像一個人一樣,現(xiàn)在卻爲(wèi)了一個女人而有了矛盾……哎,真怕他們因爲(wèi)曉律的事而生出更大的事來……還有,最重要的是,子淅心裡戀著曉律,讓安娜怎麼辦呢?我們苦命的女兒啊——這些年來,她一直流離在家門之外,現(xiàn)在,如果她能嫁給子淅,這樣順裡成章地回來,該多好!可是,看樣子,子淅是不會輕易妥協(xié)了,他什麼也不在乎了……”
說到這,文麗雅帶著幾分希翼對秦朗說道,“阿朗,今天早晨我們從餐廳裡出來時,一城和子淅還在,說不準(zhǔn)他們兄弟兩個談過之後,事情會有變化?!”
聽妻子這樣一說,秦朗心裡也期望起來。
但是,等他找來兒子一問,卻發(fā)現(xiàn),事情真變得複雜起來。
“爸,當(dāng)年,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爲(wèi)什麼子淅他……不是我的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