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羽菱在樂團，就是大家都捧在掌心的公主。她的天賦過人，她的家境優越，她的前途無量，燁爍對她的照顧，一方面是出于自己的個性使然，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牧羽菱一直就是這么被寵愛著的。

沒有人舍得傷她。

牧羽菱眼眶一紅，默默跟在燁爍身后。水蘊的大眼睛盯著他的背影，看著他熟悉的身形，想起自己以后怕是再也不能這樣看著他，不覺悲從中來。

她是那么的喜歡燁爍，喜歡他的帥氣，他的儒雅，他的才情。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對一個男生動了心，她第一次這么委婉的表示出了自己的喜歡，她甚至覺得他可能也是喜歡她的，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忽然之間，他就跟那個她只見過一次的少女求婚了？

她跟燁爍才是金童玉女，他們才是最郎才女貌的一對。那個叫時郁佳的少女，沒有她美麗啊，而且還有男朋友，為什么燁爍會喜歡？

他一定不是真心喜歡的對不對？他一定是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理由對不對？

牧羽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猛然間從呆愣中清醒過來，直接跳入歇斯底里的情緒。她一把抓住燁爍的手臂，哭得聲淚俱下，聲音因為痛哭而尖銳：“燁爍，你一定不是真心喜歡她對不對？你應該喜歡我才對啊！是不是我有哪兒不好讓你不喜歡？我可以改的……我真的可以改……”

“羽菱姐！”燁爍皺眉，輕喝她，努力控制住被她拉的東倒西歪的身體：“你冷靜點！過會兒再說好不好？開車危險！”

“我不要！我不要你離開！”牧羽菱失魂落魄，死死拽著燁爍的手，哭得模糊了視線，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放開燁爍，不能讓他離開。她的脆弱和偏執，經受不了燁爍不是她的刺激，從小一帆風順被捧的高高的她，根本就沒有什么經歷挫折的能力。

她對燁爍期望了太高，所以摔下來覺得太慘，所以哪怕粉身碎骨，她也想拉著他。

“放手！”燁爍的臉色也憤怒驚恐了起來，通往機場的高架上，車來車往，而他的方向盤已經被她拉扯的有點傾斜。

“我不要！你是我的！你一定喜歡我！”牧羽菱驚聲尖叫，扭曲了美麗的臉龐。在她放大的瞳孔中，只看見自己的車，斜斜的撞向最中央的花道。

燁爍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剎車。但隨著后方大貨車嘟嘟嘟急促的喇叭聲，在車頭猛烈撞擊護欄的同時，一股大力也從車后方傳來。

震蕩，旋轉。

眼前一片黑暗。

巴音布魯克的服務實在太好，只是想叫個車送他們回去而已，結果直接出了一輛加長的禮賓車，高調的連燁涵都有些無語。他們現在的心情和處境，還不太適合這么招搖，最終換了輛稍微普通一點的大奔商務車，低調的奢華。

對燁爍的愧疚一時壓抑了兩個人的心情。燁涵本來想送時郁佳上樓，但時郁佳拒絕了。如果她和燁涵的關系馬上就要公開，她希望，第一個知道的人，是燁爍。

燁涵也如此認同，所以車子將時郁佳送到樓下后，他只是在車中目送，而沒有下車。

“等他回來，我來說。”燁涵拉著她的手，再一次交代：“放心，有我。”

“嗯。”時郁佳點頭。

服務生已經下車打開車門，等待她。時郁佳望了燁涵一眼，一想到昨兒自己出門還是黃花大閨女，現在回來已經升級少婦了，又有點羞又有點哀怨，這看著他的眼眸就格外的風情萬種。

燁涵心頭一動，旁若無人的將她一把攬過，一個纏棉的法式熱吻已經印了上去。時郁佳推著他胸膛，又是心慌又是氣惱，這就在她家樓底下啊，還有別人在車門口等著，他怎么就這么不消停。

“到家電話聯系。”燁涵沒讓她有暴走的機會，在她的嬌羞極限度內松開，輕啄幾下過渡結束：“去吧。”

“……豬頭……”時郁佳臉色紅紅，氣哼哼急急要離開，然后又是哎呦一聲……昨夜激戰太酣，她的骨頭好像散架了一樣……

燁涵忍不住輕笑出聲，因為這個場面，剛才上車的時候已經發生過一次。

“你還笑！都怪你！”時郁佳囧囧的捶打了他一下，這才很小心翼翼的下車。

車窗打開，燁涵看著她揮手，示意她先上樓，她則固執的等到服務生上車后，目送著汽車遠去。

那是，她的男人呢……雖然經常還是把她氣得牙癢癢，可是，她就是喜歡，真正的喜歡。

近乎于老太太走路一樣的慢吞吞，每走一步，骨頭里都酸酸，特別是她的腰和腿，一個好像快斷了，一個好像踩在云上飄飄然沒有力氣。再加上一夜沒睡精神幾度亢奮到極點后的起落，她現在整個人都不好了。

自己這個狀態，會不會被爸媽發現什么？懷著深深的不安，時郁佳惴惴不安的推開武館大門。還沒到十點鐘，學員一個都還沒來，只有師兄和幾個工作人員在打掃，時爸時媽和時偉龍則聚在一起說著什么，看到時郁佳，都那笑瞇瞇的眼神看著她。

“時時啊，快來快來，正在商量你的嫁妝呢。”時老爺子樂呵呵。赫連家財大勢大，時家之能算是小康以上。雖然明明知道赫連家不可能有門戶之見也不可能虧待了時時，但作為娘家人，他們還是想給時郁佳準備豐厚一點的嫁妝，至少讓她知道，有娘家人作靠山。

時郁佳一聽到這個，心頭忍不住黯然，勉強笑了一下：“爺爺，這個還太早了吧……”家人都已經開始準備婚禮了嗎？如果這個時候她和燁涵說出來，大家都會崩潰的吧……時爸一定會把她修理的很慘，比現在這下不了床走不了路還慘。而她，還更加擔心燁涵和燁爍的狀態。

她受的是體罰，他們受的是心罰。

“哎，先訂婚嘛。昨天我跟那老頭商量好了，等燁爍畢業，你們就先訂婚，等你畢業，你們就結婚。”要是依了那老頭子的，巴不得現在就把他孫女搶過去，年前訂婚燁爍畢業就結婚。時老爺子內心哼了一聲，怎么可能就這么把自己的心肝寶貝送過去。

“時時啊，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時媽也笑瞇瞇的。

“啊？”時郁佳楞，低頭看了一下，難道自己暴露了什么嗎？呃，早上最后兩次那什么之后，因為她實在太累了，就沒有去洗澡。可是這是冬天啊，她穿了這么多，應該看不出來的。難道是因為已婚婦女有經驗？

時郁佳思緒正轉的飛快，那廂時媽已經接話了：“天冷就不要出去跑步了，最近空氣又不太好。”

時郁佳覺得按照這樣一驚一乍的節奏，自己遲早都會封掉。她松了一口氣：“媽，你怎么知道我去跑步的？”她只是這么跟燁爍說而已，難道……

果然……“燁爍這孩子，剛才打電話過來問安了，真是有禮貌。”時媽標準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

“你怎么回事？跑個步就這個樣子？”時爸皺著眉頭，輕喝自己姑娘。時郁佳這垮腿叉腰的姿態，一點都不符合他虎虎生威英姿颯爽的審美觀。

時郁佳默，忍著來自骨頭里的酸痛，挺胸抬頭收腹標準軍姿站立，內心恨恨的又念叨了一遍燁涵，都是他……問題是，明明是他運動的比較多，為什么他好像沒什么事兒？難道自己真的已經比不過他了？那以后不是很慘？

“你這人，真是，閨女都要嫁人了……”時媽又是抱怨又是感傷地咕噥了一句，拉著時時：“時時，你先去洗澡，然后出來吃早飯啊！”

“嗯！”時郁佳點頭，逃也似的離開。她不想參與進父母此刻討論她未來幸福的話題，她，過會兒會讓他們很傷心，很生氣吧。

雖然她肯定，他們一樣的喜歡燁涵，但是婚姻不同于兒戲，弄出這種烏龍事件，傷害了燁爍，老爹一定覺得無顏面對赫連家……

燁涵回到家中，迎接她的，是在院子中對手呵著氣的思婕。

“哥，你回來了。”思婕看到燁涵，松了口氣，眉目難得帶上一點笑意。

“嗯。”看著思婕的樣子，燁涵也知道，妹妹這是在等著他：“外面冷，進屋去。”

“哦。”思婕乖巧的答應，側臉看著氣色好像不太佳、身體好像有點差、但是心情明顯很不錯的燁涵，心下微微奇怪。

哥應該是酒醒了吧？怎么狀態，好像跟她擔憂的完全不同？難道是昨天晚上發生了一些什么？解鈴還須系鈴人，跟時時有關？

思婕覺得這個非常有可能性。看著二哥心情恢復，她由衷的感到高興，可轉念一想，二哥高興了，那大哥呢？

真心好惆悵。

“我先回房間，晚點再聊。”燁涵摸了摸妹妹的腦袋，微微一笑。做某項運動的時候，他興致勃勃體力充沛，現在停下來，還是有點虛的。鐵一樣的男人，也架不住宿醉加熬夜加勇猛馳騁。

二哥，居然笑了？思婕有點呆，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從小到大，她也曾在時郁佳的唆使下，無數次懷疑自己的二哥是不是真的跟施瓦辛格一樣，面部肌肉僵硬不會笑。燁涵對她的時候，已經算是態度最好的一個了，可即便是她，看到燁涵露出笑容的次數，也屈指可數——是那種真心的笑容，而不是嘲諷的。后者的話，對著時時還是比較多的。

他們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思婕有點好奇，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好事。

燁涵回到房間，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自己的手機。上面只有思婕的兩條短信。第一條：哥，注意安全。我跟爸媽說你睡了。第二條：哥，你還好嗎？我跟爸媽說你去晨練了。

一條晚上一條早上，思婕幫他找的借口。燁涵心中溫柔一片。

先給時郁佳發了一條短信，告訴她到家了。本想在后面再加兩個字“愛你”，可猶豫了一下，還是刪掉。他不想在偷偷摸摸，他要光明正大，今天中午正式向燁爍坦白之后，他再勇敢表達自己的愛。

他知道自己對不起燁爍，他不知道該做出什么樣的補償，燁爍才會原諒他。可是他依舊義無反顧。

洗澡，換上正式的衣裝，頭腦中細細想著各種說辭。沒有借口沒有花言巧語，只有坦誠和懇求原諒。

手機叮咚，時郁佳的短信終于回來：“剛才洗澡了。你好好休息。”

燁涵摸著手機屏幕，想著短信那頭，時郁佳明明嬌羞又故作嚴肅的表情，神情微融：“我來接你，中午一起見燁爍。”

三個人的事情，就三個人一起來面對。

他靜靜看著屏幕，許久，才看到她回了一個字：“好。”

盡情的放終過后，他們終于還是要面對這一個關口。會有擔憂，但不會恐懼。

起身，打開房間門下樓，赫連老爺子和思婕正在客廳中對弈。老爺子看到燁涵，關切：“燁涵呀，昨天喝多了吧，沒事吧？”

“爺爺，沒事。我出去一下。”燁涵看了思婕一眼，眼神中有感謝。

剛剛步出客廳，家里幾乎只做擺飾用的電話卻忽然間響起。赫連老爺子就在電話邊上，隨手就拿了起來，中氣十足的吼了一聲喂。

燁涵不在意的繼續提步往外走，就在他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忽然聽見了砰一聲，是話筒跌落砸到茶幾又掉地的聲音，然后是思婕驚恐的呼聲：“爺爺！”

一路疾馳，燁涵在市區道路上將車開出了速度和氣勢。思婕扶著赫連老爺子坐在后排，因為高速和驚險而產生的恐慌，還沒有那個電話多。

燁爍出車禍了。

突然的噩耗，讓全家人都猝不及防。赫連老爺子高血壓一下子就發作，他不能相信，剛剛一個小時之前還跟他道別說馬上回來的乖孫子，會這樣生死未卜進了急診搶救室。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剛剛還在想著燁爍的婚禮，為什么一下子就是這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