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傾城靠在窗臺邊,手指還久久的握著手機。
病床上,郁菁發(fā)出一聲"shen?。椋睿?,醒過來后,又止不住的連連咳嗽。
宋傾城回過神,走到床畔照顧她,抬頭看了看點滴袋,還有小半袋,然后去護士站討要了個紙杯,到開水間給郁菁泡了杯退燒沖劑。
郁菁靠坐在床頭,整個人頭重腳輕,捏著鼻子灌下退燒藥。
然后,苦哈哈的看向宋傾城:“你沒去上班???”
“我去上班,誰照看你?”宋傾城用手背碰了碰郁菁的額頭,已經(jīng)沒有那么燙。
郁菁注視著宋傾城,抿著唇角說:“有時候我覺得你跟我媽挺像的,明明比我大不了幾歲,卻在某些方面表現(xiàn)得很成熟,老愛操心,跟你同齡的男的大多還在打dota,這么來看,的確只有我二叔那樣的能配你。”
宋傾城伸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下:“躺下好好休息吧?!?
郁菁哎喲一聲,雙手捂著自己的額頭,在宋傾城身后道:“要不要和我一塊回南城?。磕铣堑亩炜隙]有余饒這么冷?!?
“先顧好自己的身體,你要是這樣躺兩天,我就得曠工兩天。”
宋傾城邊說邊給她倒了杯水。
郁菁嘆氣:“一提我二叔你就轉(zhuǎn)話題,他又不是洪水猛獸,也沒在這里,怕他作甚。”
宋傾城作勢拿起手機:“那我給他打電話,告訴他你曠課來余饒了?”
郁菁跑來余饒,還瞞著家里面。
她是直接從學(xué)校出發(fā)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郁菁,就怕讓家人失望,可能是父親在她小時候出了意外,盡管她讀書不上心,但也很不想在付敏臉上看到失望的神情,讓母親除了照顧父親還要操心自己,所以在家里,她常常是一副賣乖懂事的模樣。
宋傾城就是抓住郁菁的這點心理,假裝要打電話。
誰知道,這次郁菁非但沒阻止,還樂見其成:“你打吧,我二叔聽到你的聲音,一高興指不定還要表揚我?!?
“……”
“怎么不打啦?要不要我報給你我二叔的號碼?”
宋傾城瞪她:“我去外面打行了吧?!?
郁菁咯咯笑的開心。
宋傾城收起手機,丟下郁菁在輸液室里,自己出去外面透氣。
過道上,有雨霧從半敞的窗口灑進來。
宋傾城把手伸出去,任由掌心被細(xì)雨打濕,那絲絲涼意,仿佛直抵她的心底深處,她緩緩閉上眼,這一刻,心情寧靜卻又空洞。
郁菁輸完液,燒差不多就退了。
宋傾城沒再帶她回四合院,而是打車送她去市里的酒店開了個房間。
家里用的是棉被,對于睡慣鵝絨被、蠶絲被的人來說,就算蓋兩床都不保暖,郁菁會發(fā)熱,除了淋雨的緣故,很大部分原因,歸咎于昨晚睡覺的時候著了涼。
進房間,郁菁往被子里一鉆,開始呼呼大睡。
宋傾城替她燒好熱開水,叫了份外賣,留了張字條在桌上,然后回桐梓巷拿東西。
外婆得知郁菁沒事,這才放下心來。
“住酒店也好,咱們家太簡陋,的確不合適留宿?!蓖馄劈c點頭,隨即返回自己房間,很快拿了本存折出來:“既然是來看你的,住酒店的錢得咱們出,要是現(xiàn)金不夠用,去銀行里取點錢。”
宋傾城把存折推還給老太太:“您忘了,中旬我剛發(fā)工資?!?
外婆又問了郁菁的歸期,話里的意思,是打算準(zhǔn)備些特產(chǎn)讓人帶回去。
“我晚上問問她?!彼蝺A城打包好郁菁的東西,順便帶上自己換洗的衣物,郁菁身體不舒服,自己今晚肯定會留在酒店照顧她。
離開四合院,宋傾城在車上接到付敏的回電。
猶豫片刻,按了接聽鍵。
“是傾城么?”付敏柔柔的聲音傳來。
宋傾城開始幾秒不知道說什么,但很快就理順?biāo)季w,說了郁菁在余饒并且發(fā)熱的事:“中午掛完點滴,這會兒在酒店睡覺?!?
聽到郁菁在余饒,付敏有些吃驚,隨即柔聲道:“郁菁小孩子心性,還要麻煩你照顧她?!?
“沒事的,郁菁來看我,我很高興。”
付敏多少感覺到宋傾城在言辭間多有回避,兩個月前,老二來跟她說推遲婚禮,付敏跟郁明蓉頗為詫異,沒幾日就得知宋傾城已經(jīng)離開南城,雖然老二沒說具體原因,但她心里隱約猜到,癥結(jié)應(yīng)該是出在宋傾城身上。
“回余饒后有沒有不習(xí)慣?”付敏關(guān)心道。
宋傾城莞爾:“挺好的,您呢,最近身體怎么樣?”
付敏在那邊微笑:“也不錯,就是之前起夜有點小感冒?!闭f著,停頓了下,過了會兒繼續(xù)道:“庭川前段時間應(yīng)酬太多,喝酒喝到胃出血,差點動手術(shù),在醫(yī)院住了些日子,昨天才剛出院?!?
宋傾城聽了,手指微微攥緊手機。
付敏說:“他向來獨居,你這段日子又不在,沒個人在旁邊勸著,出去應(yīng)酬更加沒有顧忌?!?
半晌,宋傾城低聲問:“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事了吧?”
上午在電話里,沒有聽出異樣。
“我好說歹說才讓他這幾天住在家里?!备睹魢@氣:“他的胃一直不太好,這個毛病落下已經(jīng)好多年,我也是聽許助理說的,那天從酒店出來,還沒上車就嘔了口血,等送來醫(yī)院,我下去的時候,醫(yī)生正給他打止痛針,要是不打,整晚都睡不好?!?
他有胃病,宋傾城從老趙口中聽過一次。
她只當(dāng)是普通的胃不舒服……
況且在她面前,他從來沒有表現(xiàn)出胃疼的跡象。
付敏又道:“第二天明蓉去醫(yī)院看他,他整個人迷迷糊糊的,還把明蓉錯認(rèn)成你,后來我想著打電話叫你回來,他卻說不要告訴你?!?
宋傾城一顆心莫名沉重,又聽到付敏的聲音:“我瞧著老二是真疼你,你現(xiàn)在要想的,就是盡快回來,總不能一直在那里,婚禮再推遲,該辦的還是要辦,你只要知道,他沒有改變初衷,旁人怎么說都無關(guān)緊要?!?
聽著付敏的柔聲細(xì)語,宋傾城終于松口,輕聲道:“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在他身邊,什么也給不了他?!?
電話那頭安靜,過了會兒,傳來嘆息。
付敏道:“你既然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給他,老二難道會不知道?”
宋傾城沒有說話。
“老二走到今天這一步,身邊并不缺什么。不瞞你說,前些年剛坐上恒遠(yuǎn)總裁這個位置,他也荒唐過,買上千萬的跑車,跟人賭球,通常都是幾十萬一桿,還跑去拉斯維加斯一夜輸了兩千多萬,后來才漸漸的回到正軌上,人也越來越穩(wěn)重。”
宋傾城看著車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致,聽完付敏的話,埋在深處的心結(jié)也被刨出來,面對性格自尊自強的付敏,她忍不住卸下面具:“我的身體狀況,您應(yīng)該也知道……”
“我后來從江遲那里聽說了。”付敏的語氣溫和:“我大概能理解你的痛處,我在生郁菁的時候大出血,頭胎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當(dāng)年郁菁的爺爺奶奶對我挺有意見的,他們一直想要長子嫡孫,偏偏在我這里要斷香火?!?
說到這里,付敏的聲線溫柔許多:“幸好郁菁她爸爸很堅持,不管父母怎么給我臉色,他都站在我這邊,對我還是像以前一樣,也很疼郁菁,不會因為是女兒而輕視她。”頓了頓,付敏又道:“我看庭川的意思,對生育并不是很介懷,雖然我們這種人家注重子嗣,但具體情況還是因人而異的?!?
宋傾城聽著付敏的循循善導(dǎo),心中的立場仿佛出現(xiàn)動搖,但隨即,又被她及時穩(wěn)穩(wěn)的按住。
付敏見她不吭聲,哪怕相處不久,對傾城的性格也有所了解。
“你過了年也就二十三歲,想問題終歸是不夠周全,不如多聽聽庭川的,他底下管著十來萬員工,辦事的眼光能力擺在那里,有事也不要悶在心里,告訴他,他肯定能幫你拿主意?!?
直到晚上睡覺,宋傾城還想著付敏說的這些話。
腦海里,揮之不去的,是付敏講的郁庭川胃出血住院的事。
宋傾城轉(zhuǎn)頭,想喊醒郁菁問她知不知道這件事,但真碰到郁菁的肩頭,她又收回手,重新躺回去,只是一整夜都輾轉(zhuǎn)難眠,半睡半醒到天明。
郁菁的體溫降下去后,沒有反反復(fù)復(fù),只是感冒癥狀依舊有些嚴(yán)重。
第二天,郁菁窩在酒店里哪兒都不想去。
宋傾城上午拖她去掛了水,看她回到酒店立刻變得生龍活虎,稍稍放了心,在薛敏電話的催促下,和郁菁吃過午飯就去商鋪,打算下了班再過來陪她。
傍晚,四點多,宋傾城先收到郁菁的短信。
是一家酒店名字以及房號。
郁菁在她走之后,退了房搬去五星級酒店居住。
宋傾城倒沒覺得不舒服,下班后,在市場門口打車去了酒店。
等她上樓,發(fā)現(xiàn)房門虛掩著。
宋傾城拿出手機對了對短信里的房號,確定沒有錯,這才推開房門進去。
房間里,亮著燈。
衣帽架旁邊,立著一個黑色拉桿箱。
鋪著白色床單的大床上,扔著一件黑色大衣,書桌上擺著男士腕表,還有個電腦包擱在椅子里。
宋傾城的腳步停住,愣是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過去十幾秒,她像是驟然回神,意識到可能走錯了,打算離開。
剛一轉(zhuǎn)身,恰巧對上從衛(wèi)浴間出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