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大概以爲兩人是在玩笑,並不是不願意結婚,只是還沒有商量好。於是,對這個話題,她只是笑呵呵地說好,連聲說何晏就是欠收拾。
何晏十分無辜地在那裡看著何父還有何母,喝一口水,又喝一口水。
見話題似乎被轉移開,鄧維櫻立刻轉而說起何母面色有些不佳,似乎頭頭是道地說起一些食補的方子,讓何母笑瞇了眼。
一直到飯局即將結束,話題都沒有再轉回這方面來。鄧維櫻在心中暗自鬆一口氣,站起來準備跟在何晏身後走出包廂。
何母拉住了她的手,和藹慈祥地拍著她的手說:“維景,你和我家阿晏的事我不多說了。你們自己清楚就好。什麼時候把婚期訂好了,趕緊地告訴我們,我們也好幫幫忙。別的我不說,至少婚禮不會捨不得花錢,十幾萬塊錢還是拿得出來的。”
鄧維櫻驚疑不定地瞟何晏一眼,看到他面色如常地和何父說著話,只是在自己看過去的時候平淡地轉過頭對自己點一點頭。
耳邊聽到何母接著說:“要是結婚了,我們也不會讓你受苦。你可以安心地在何家做太太,什麼事情都不用操心。早點給何家生個大胖小子就行了?!?
鄧維櫻有些堵。何母這樣說的時候,有種自己不覺得的優越感,話語中透出的那種交換的味道,也讓她覺得是對自己的一種輕視。
但是她只是微笑著說等到時候再說,禮貌地和何父何母說再見,目送他們離開。
送何父何母的車離開時,鄧維櫻從搖下的車窗裡,聽到一聲毫無感情的“趕緊開車,別對不起你的薪水?!?
她站在那裡看著車輛遠去,皺著眉在妹妹的記憶中翻檢。
她就不相信,憑何母的這種性格,能夠讓那個驕傲的妹妹生出什麼好感來。
果然,所有與何家長輩的記憶都淡得似乎要消失,全然沒有放在心上的樣子。
“在想什麼?”她還在發呆,何晏已經將車開了過來,問她。她回過神,對他笑一笑:“沒什麼?!?
何晏不置可否地看著她上了車,卻沒有啓動,慢慢地在車廂內點燃一支菸。他吸菸的姿勢有些兇狠,一根菸幾口就已經變成了菸灰。
青煙嫋嫋四散開來,讓鄧維櫻不自覺地皺眉。
彷彿沒有看到她的不渝一般,何晏抽完煙,忽然開口:“ 你下去吧。我今天有事,不能送你回去。”
鄧維櫻一怔,看到他冷峻的側臉,心中涌上屈辱感。
無論是鄧維櫻還是鄧維景,無論曾經做過什麼,都沒有這樣讓人侮辱的道理。她定定地看著何晏,慢慢說:“好,我知道了。”聲音平靜得彷彿何晏剛纔說的是“我送你回去”而不是讓她下車。
何晏反而頗爲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最終也沒有說什麼。在她下車關上車門之後,他飛快地啓動了車輛,絕塵而去。
鄧維櫻看著他的車消失在車流中,拎著包緩緩露出笑臉,低下頭喃喃:“我以爲,你算是個好人的。我好像錯得有些離譜?!?
她也不著急,就那樣踩著高跟鞋,慢悠悠地一步一步沿著大路離開。
走到十字路口,站在那裡等紅綠燈,看著周圍熱鬧的人羣時,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洶涌而出。
“對不起,維景。”
對不起,我不該嫉妒你,不該搶走你的生活。
它並不是我看到的那樣光鮮耀眼,它充滿了苦澀,甚至看不到的另一面,已經在腐爛變質。
對不起維景,因爲這樣糟糕的生活,剝奪了你活下去的權力。
她覺得自己的心那麼痛,痛得她彎下腰來,蹲在地上淚流滿面。
熱鬧的街頭,漂亮的女人在痛哭,周圍的人來來去去,詫異地看她兩眼,沒有一個人向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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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維櫻在哭累之後終於伸手攔了一輛車回了家。
家中冷清清地沒有一點溫暖,就連曬進來的陽光,都顯得有些寂寞。陽臺上維景養著的花寂寞地綻放了一角,熱鬧的顏色,卻孤零零地掛在枝頭。
她洗了把臉,給花澆了水,然後開始手洗衣服,打掃衛生,忙忙碌碌地讓自己的時間被填滿。
等到這些事做完,看到茶幾上的鑰匙,她忽然想起來,何晏那裡還有自己屋子的鑰匙,忙不迭地打了電話過去。
那邊嘟嘟地響了幾聲,接電話的依舊是那個溫柔的秘書柳小姐:“鄧小姐,他現在正在開會,不方便接聽電話,請問您有什麼事情,我可以轉告嗎?”
鄧維櫻遲疑一下,決定還是不讓自己和他生了間隙的事情讓太多人知道,最好最後能夠和平分手。
所以,面對柳小姐的問題,她微笑著說沒什麼大事,自己換個時間再打過來,然後就選擇了掛斷。只是她心中有些疑問,何晏並沒有說過自己的公司有多忙,怎麼到了現在,星期天下午,他反而回公司開會去了?
這個問題也只是在心中晃了一圈,就被她丟到了腦後。
目光落到門口,她有些遲疑要不要乾脆現在打個電話過來讓別人換鎖,猶豫一下,覺得時間不早,不好讓師傅下班了再出來,還是換個時間再辦這件事。
雖然這樣想,她還是打了個電話,跟換鎖的師傅另說了一個時間。
何晏的電話在鄧維櫻上牀睡覺之前,都沒有來??紤]到明天還要去上班,鄧維櫻也就沒有一定堅持要等,早早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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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忽然驚醒過來,鄧維櫻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彷彿黑暗中有一雙眼睛看著自己。
她的手在被子中虛握一下,用力盯著一片黑暗的房間。
屋子裡東西的輪廓漸漸地顯現出來,儘管只是影影綽綽,但是已經比剛纔的一抹黑要好的太多。
房間裡什麼都沒有。鄧維櫻劇烈跳動的心才慢慢地鬆弛下來,全身因爲剛纔的緊繃一陣虛弱。
沒有想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這樣精神過敏地忽然醒過來,睡意卻很快地再度襲來。她的眼睛漸漸閉上,意識開始斷斷續續。
這個時侯,房門似乎輕輕地響了一響,關上了。鄧維櫻立刻睡意全無,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她緊緊地盯著房門,彷彿那後面會忽然跳出來一頭怪獸一樣。最後什麼都沒有出現,但是客廳裡有人走動的聲音。又過一會,大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
鄧維櫻又等了好一陣,纔敢從牀上爬下來,打開了房門。
客廳裡沒有人,打開燈,桌上赫然多出一籃水果,底下壓著一張紙。
她慢慢地走過去,手有些發抖地拿起來。一個熟悉的字跡在上面寫——看你睡得熟,就不叫你了。晚安。
落款是何晏。
她終於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一直提著的心從半空落到了實地上。全身痠軟地扭頭看看鐘,半夜一點半。
捏著那張紙,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
但是,落在大門上的目光卻變得堅定——一定要換鎖。
以前她從未覺得何晏有這個屋子的鑰匙有什麼關係,就算上次被突然襲擊也不過是當做兩人之間的情調忘在了腦後。但是現在,她十分確定,自己無法習慣。
這種隨時有人會出現在毫無反抗能力的自己身邊的感覺。這讓她感覺到自己的軟弱無力。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走過去關上燈,回到房間的她毫不猶豫地反鎖了房門。
只是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再也沒那麼容易睡著。每每快要沉入黑甜夢鄉,就莫名地驚醒,睜開眼睛看著室內的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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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受到驚嚇的結果就是上班的時候有些精神不振,偏偏這一天的工作忙得讓人飛起。所以午休時間到的時候,她只想倒下去立刻睡一覺,一點都不想吃東西。
龔良站在她的桌子邊,敲敲她的桌子,等她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之後,心情很好地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今天大家都到齊了,我請大家一起。你可不能缺席?!彼ξ卣f。
鄧維櫻聽到這句話,情知不可推脫,硬著頭皮答應下來,萎靡不振地跟在他身後走。
同組的人看到她的樣子,幾個女人都過來半真半假地關心了一番,只吵得她頭暈耳鳴,偏偏還得笑著說沒事讓大家關心了。
龔良凝神看了看她的臉,在一羣人翻看菜單的時候,忽然說:“你的狀況好像很差,如果不行,不要硬撐。”
鄧維櫻咬著牙說不用,甚至在上酒的時候,還大方地說多倒點沒關係。就算是身體警報指數再高,也不能讓組內的成員有所不滿。特別是在大部分組員都對自己熟視無睹,部分人甚至目光中微有輕蔑的時候。
人一多自然就熱鬧萬分,觥籌交錯之間,喧鬧得讓她頭痛欲裂,臉色越加蒼白。
龔良看著她這邊,臉上難掩關心。只是他自己是衆人說笑的主要對象,也不可能分出太多心思來關注她。
於是,等到一餐飯下來,鄧維櫻覺得自己的眼前有些發黑。
龔良不動聲色地走過來,扶住她,對剛剛和他調笑,說起喜歡什麼樣的女人的女同事笑道:“怎麼著,也要找維景這種級別的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