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平浪靜的沒過兩天就出了事。
隨著一部3D港片的熱映, 各大論壇開始轉載一篇名為《追溯夜蒲》的熱帖。此貼曝光了以往內地和香港的各行各業名流活躍于蘭桂坊的照片,最早更追溯至八十年代。
曾幼儀隨意滾動了畫面,躍入眼簾的照片簡直不堪入目。想不到那個年代的香港, 夜生活竟已如此奔放。局限于當時的攝影設備, 一些照片拍的甚是模糊, 部分描繪只能說是捕風捉影, 牽強附會。
可惜有幾張照片倒是被當時的記者拍個正著。那女人的臉孔嬌媚動人, 正是夏曼芝。猶如仲夏夜里的一朵薔薇,開到荼蘼。
她在當時的香港是位名媛,下嫁給曾遠洋一年多了, 仍是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照片中她每次出鏡都摟著不同的男伴,原是一雙晶瑩明澈的美眸, 因為濃濃醉意而變得柔媚風情, 仿佛毫不避嫌, 有兩張照片里她竟對著鏡頭勾起了紅唇,像是如今拍復古大片般華麗典雅。
眾人紛紛跟帖, 積極人肉。
曾幼儀只覺得頭皮發麻,幾近窒息的繼續翻閱。本是塵封已久的往事,這些照片她根本從來沒見過,究竟是誰有這個能耐,挖地三尺非得掘出這段不堪舊事!
把照片上的女人與遠洋集團前董事長夏曼芝對上號, 并非難事。而夏曼芝的身上, 除了年輕時婚后出軌的風流韻事已經再無其它話題。
大部分人直接牽出了風頭正勁的網絡新貴伊向南, 將曾家如此混亂復雜的家族史從頭到腳理得比她本人還順。眾網民評論的津津有味, 猶如觀賞一部港式電視劇。
眼尖的覺出了異樣, 紛紛貼出她和伊向南出席公眾場合的新聞照片和小道偷拍。
她和伊向南同時出現在公眾場合的機會不多,但這些照片都被悉心的一張張挖掘。如今的攝影設備令人嘆為觀止, 有些照片的主角不是他們,也會被挑出來拉近放大。
照片上的她倒沒什么表情,可惜伊向南卻毫不遮掩。他的每個動作每個眼神都被清晰的呈現在液晶屏幕上,數張累積在一起,張張滲透著他對她的濃密/愛意,惹人遐想。
她的承受能力終于在看到一句“究竟是兄妹□□,還是私生子之戀?”達到極限。舉起手里的無線鍵盤,狠狠的砸向液晶屏幕,一桌電子設備嘩啦一聲掀了滿地。
秘書聽聞戰戰兢兢的推門進來,探頭瞄了一眼又識趣的合上門退了出去。
她無力的扶額:好了,這下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不不,看這燎原之勢,人盡皆知也是片刻之間的事。
她沉著臉拿起手機給伊向南打電話,除了忙音還是忙音。這事八成是他抖出來的,如此專業如此縝密的傳播手法,不正是他的強項嗎!不做多想,她抄起車鑰匙就沖出了辦公室。
積雪的路段偶有擁堵,她心浮氣躁的反復按著喇叭,怒氣沖沖。好不容易到了CBD地段的一處寫字樓,走進去一看居然是家廣告公司。那里的員工告訴她,光環科技兩年前就搬走了,在東區科技園建了一座辦公樓,這里早就已經承租給他們公司了。
她略微尷尬的道了謝,驅車去了科技園。沒想到光環科技發展的這么迅速,她對他的了解真的是越來越少,疏離到幾乎形同陌路。想到這里,她不由得冷靜下來,減慢了速度。
沿著手機上的地圖導航她才尋到這里,一座嶄新的辦公樓。玻璃幕墻上泛著耀眼的陽光,高的快接天了。她可沒心情欣賞,停好車就直接進了一樓大廳。新來的前臺接待沒見過她,上來就問她有沒有和伊總預約。
她冷冷的回答:“沒有。”
那接待也冷冷的回復她:“沒有預約的話,伊總可能不方便見你,麻煩你下次預約后再過來。”她笑了笑,連身份也懶得報上,直接給他秘書打了個電話:“伊向南呢?在不在?”
接待偷偷瞄她,小心的豎著耳朵聽。
不一會兒,她終于說:“伊向南,你趕緊給我下來。”
連一分鐘的時間都沒到,他們的伊總居然出現在了一樓大廳。接待趕緊低頭裝忙,想要變透明。他走了過來,語氣反常的柔緩:“去我辦公室吧,咱們上去談。”
她站在原地,半分移動腳步的意思也沒有:“不用,我來只是問你一句話,說完就走。”
“你說。”
“是不是你干的?”她攥緊了車鑰匙,直直的望著他,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伊向南抬頭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擱放在瘦削的腰胯,背過身去半天才順過氣,仿佛是壓抑著怒氣:
“不是。”
她并不全信,可他的表情卻是那么堅定。仿佛所有的憤怒和疑慮都找不到宣泄的出口,硬生生的被他堵了回去。
大廳里人來人往,卻沒有人敢對他們的對峙投以好奇的目光,他們低頭匆匆走過,目不斜視。
他欲伸手挽留,卻被她不動聲色的推開。說完就走,她真是說到做到。
怕父親覺出了異樣,她也不敢貿然去醫院。只是囑咐護工千萬不要讓他上網,只管給他看看電視報紙什么的,那些主流媒體不至于做出這些不入流的事。
她不想去公司,只好暫時回到家里。
小狗見了她,興奮的在籠子里直打轉。她放下包包和車鑰匙,打開籠子就把它抱了出來,捂在心口,忍了半天的眼淚終于撲簌而下。有幾滴落在了小狗的臉上,它伸出舌頭一嘗,苦的直砸吧嘴。
最糟的事不過如此。
自從她得知這一秘密,終日惶惶不安。怕給母親丟臉,怕被父親嫌棄,怕讓親戚朋友瞧不起,努力本分的工作生活,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卑微的幾乎小心翼翼,只為守住這點假象。
她避伊向南如蛇蝎,無非是怕惹人嫌疑。可如今有人把一切抖了出來,矛頭直指他們這段關系,她沒辦法相信此事真的與他無關,可剛剛等待的那一瞬間,她卻聽見了自己的心聲。
小狗掙扎了幾下又滾到了地毯上,趴了下去在羊毛地毯上灑了一灘液體。連喝止都不及,它做完壞事,已經搖搖晃晃的跑開了案發現場。她無可奈何的抽出一大摞紙巾吸水,越抽越多,總是吸不干。
她惡狠狠的看著小狗,氣不打一處來。怕對它生出了感情,她連一個正式的名字都不敢給它取,只等著何騏回來趕緊給他還回去。
突然停下來手里的動作,她胡亂的套上大衣就把它抱出了家門。小狗正在吃狗糧,懸空的時候嘴里落了幾粒出來,它巴巴地望著,小絨爪子無力的撲騰,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主人。